妒火难抑 妒火难抑 第57章
作者:芥野
打开手机一看,十多个未接来电,估计都是楼下这个倒霉蛋打的。
这人是不是有点死心眼?
自己一直没回,肯定要么有事,要么在睡觉没听见,他发个信息先回去不就好了?没人会因为自己的失误苛责别人吧。
第一个电话是早上九点半打的,他居然就傻乎乎地在这里蹲了半天吗?
沈殊……
顾砚洲浏览着招聘软件里提供的应聘者基本信息,发现这人和自己正巧是一个学校的,不过校区不同。他来这里上班,得跨越半个城区,打车大约三十块。
此时,顾砚洲还没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通行方式,叫做公交车。沈殊正是坐了十二站的公交来的。
顾砚洲随意套上衣服下楼,给沈殊刷了卡。
坐电梯上楼的时候,他才从电梯内壁的反光里,第一次好好打量沈殊其人。
头发很软,微微盖过眉毛,眼睛圆而水润,鼻头被冷风吹得红彤彤的。半张脸埋在白色的针织围巾里,裹着不合适的偏大羽绒服,看起来弱不禁风,像是一只营养不良的小企鹅。
回想起被自己气走的七八个助理,顾砚洲不由地觉得:沈殊看起来这么脆弱,估计撑不了几天就会辞职吧。
顾砚洲对自己恶劣的本性毫无掩饰之意。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人在这个社会生存,看的是长板而非短板。一个人能提供的价值足够高,性格就算再奇怪也不会被利益集团抛弃。
反之,即便性格温柔包容,如果无法提供高效的利益,一旦利益集团出现豁口需要裁员,首先会抛弃的就是这一类人。
所以,顾砚洲并不打算掩饰自己糟糕挑剔的脾性。对方承受不了就辞职,他再找下一个就是了。只要钱给到位,总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来尝试。
他不差那点沉没成本。
这时的他压根没料到,自己接下来的三年生活都将和眼前这只营养不良的小企鹅高度捆绑。
他别扭的爱比爱人的意识先一步到来。等意识到时,已经为时过晚,覆水难收。
瘦企鹅张口第一句话居然是:「对不起,给你打那么多电话。我不是故意想打扰你创作,只是没有通行卡,保安又以为我是推销的,不让我上楼。」
……这明明是自己的错吧。
顾砚洲看向他,心里五味杂陈。但明面上还是端着那张死人脸,冷淡地问:「为什么是推销?」
「因为我真的来推销过。」
「……」
「之前在附近新开的餐馆打工,老板偶尔会让我们出去发传单。我刚来这边不熟悉,不知道这样的公寓没有通行卡是不能进去的。直接往里走,结果被保安记住脸了。」
看见你的人,想要不记住你也很难吧。
顾砚洲摩挲着自己的指尖,心不在焉地想。
沈殊的气质很特殊,远比他的脸给人留下的印象深。一种纯粹的、在碎掉边缘摇摇欲坠却始终固守的坚韧,让人光是看着就忍不住对他产生同情怜爱之心。
「你为什么会来应聘?」
顾砚洲垂眸,语气里满是警示的意味,「我是个很苛刻的人,没开玩笑。你看招聘页下其他应聘者的评价就能明白,我退货了很多人,你很有可能会是下一个。」
「因为我需要钱,很多钱。」沈殊看着他,坦率道:「你给的报酬很丰厚,所以我来了。」
……普通的理由。
顾砚洲有点想笑,又不知道好笑的点在哪。
「那就努力别被我退货吧。」
他转动钥匙开门,示意沈殊进去。
「先做个早饭吧,我饿了。丑话说在前头,我不需要做饭难吃的生活助理。」
「早饭?」沈殊有点错愕,现在都下午了。思考了几秒,他恍然大悟:「原来让我等那么久不是面试考验的一部分啊。我以为……」
「……」
顾砚洲沉默一瞬,忽然大笑起来:「你真傻,沈殊。」
作者有话说:
顾少吃亏就吃亏在没张嘴+来得晚+早期姿态太高拉不下脸,不然赢面真的挺大的,放别的文里是正牌攻配置了(。
第51章 呆瓜企鹅与高岭之花(2)
沈殊的确是个傻子。
顾砚洲从来没见过像他这样固执又温柔的人。自己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要求和无理取闹的苛责,被对方全数包容。他甚至没看见沈殊发过一次火,就像对方的脑袋里压根没长出掌管愤怒的神经似的。
顾砚洲曾经深更半夜给他打电话说想吃煲仔饭,沈殊便顶着风雪而来,拎着食材袋子的手都冻僵了;
被要求帮顾砚洲看护养一时兴起收养的猫,结果时间一久,那只脸臭臭的缅因猫反倒和沈殊更亲近,懒洋洋地窝在沈殊怀里朝顾砚洲哈气;
把顾砚洲养得精气神十足便不说了,生活助理的分内工作都完成得很好,没什么值得挑剔的地方。甚至连顾砚洲阳台上原本半死不活的绿植都因为沈殊的照料重新焕发生机,在金灿灿的阳光下舒展枝叶,欣欣向荣……
诸如此类,一言难以概之。
「你都不会不耐烦吗?」
终于有一天,顾砚洲忍不住问道。沈殊停下打蛋的手,抬起头看向他,额角汗津津的。
「什么?请稍等一下,我先把油烟机关掉……噪声太大了,听不清。」
「……」
看来真的不会不耐烦。
沈殊按了关闭键,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掠过脸颊,最后垂坠在小巧的下巴上。
「怎么啦,顾砚洲?」
「没什么。晚上想吃糖醋排骨和炒豆角,不要放辣椒。」
「嗯,好。」
如果仅仅如此,顾砚洲不会惦念沈殊那么多年。关系的转折发生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夏夜,城市规划修路,暂时断了周边的电。
偌大的公寓顿时陷入黑暗。
从午间小憩中醒来的顾砚洲惊慌失措,狂躁的雷声轰鸣,他的心也跟着颤动。
他从来不看业主群里的信息,根本不了解断电的前因后果。恐惧雷声的本能促使他钻进柔软的被褥,缩在沙发的一角一动不动。
冷汗涟涟。
「咔嗒。」
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顾砚洲下意识去摸索身边的重物预防坏人,全然忘了家里的钥匙只有自己和沈殊有。
手电筒的光晃动,沈殊浑身湿漉漉的,柔软的发丝贴在光洁白皙的额头上,乍一看还真像是从恐怖片里跑出来的女鬼。
「我买了蜡烛和电池小夜灯,物业说今天停电,我怕影响你工作,所以就又回来了……」
沈殊换上拖鞋走进来,看见贴在冰箱上的便签没被揭掉,就知道顾砚洲还没吃晚饭。他大概是睡着了,没看自己发的消息。
「喂,沈殊……你过来。」
顾砚洲的声音从沙发上蚕蛹似的被团里闷闷地传出来。
沈殊放下东西,乖乖地走过去。顾砚洲果断伸出手把他往自己怀里一拉,再迅速把被子包好。
……果然安心多了。
人类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源源不断地传递到顾砚洲身上。他不由地勒紧手臂,贪心地想要将热源据为己有。
雨水顺着沈殊的发丝落在他的面颊上,凉得惊人。衣襟很快被打湿了,黏在皮肤上,可顾砚洲不在乎。
「怎么了?」沈殊的手抚摸上他的额头,「好像有点烧……」
他挣扎着起身想去拿温度计,却被顾砚洲拉着手腕死活不撒手,「别走!」
沈殊叹了口气。
病人总是很脆弱的,从小照顾妹妹的他对此非常熟悉。
他并不知道顾砚洲的异常其实是害怕打雷引起的,体温高则是因为刚从困顿的午觉中苏醒。
他扶着顾砚洲的脸,原本就温柔的语气进一步下沉,哄道:「我去给你倒水,拿温度计。」
「不要。」顾砚洲勒紧,「你别动,我很快就好了。」
雷声依旧轰鸣。
夏日台风季的暴雨呼啸而来,势不可挡。
沈殊定定地看向窗外,地段这么好的小区,街道上的车子居然也淹了不少。他以前在修车厂打工时,修理过不少因发动机进水而故障报废的车辆。
太可惜了。
他想。
这雨对大部分人来说,简直是无妄之灾,白白消耗钱财。
脑袋里不由自主地开始顺序播放修车的步骤,他想起那些被他拆下的轮胎,散落一地的螺丝,还有浓重呛人的汽油味……
手掌因而泛热,那个曾经被金属洞穿的伤口隐隐发烫。像是风湿病人雨天膝盖会痛那般,作为某种不祥的征兆忽然出现。
沈殊低头,顾砚洲不知何时睡熟了。手还牢牢地抱着他的腰,像因为病痛彻夜难眠的沈芊芊,也像抗拒吃药胃病频发的小楚征。
他伸手,碰了碰顾砚洲张扬的银发。将乱糟糟的发丝捋顺,归到耳侧,怜爱道:
「睡吧,晚安。」
顾砚洲本来迷迷糊糊,即将沉入梦乡。听见沈殊温柔的声音,身躯不由地一颤。好在沈殊正发呆,并未察觉。
脸上缓缓热起来。
顾砚洲微阖着眼,感觉自己的心跳愈快。他不由地想:我不会真的发烧了吧?
自那之后,顾砚洲看沈殊忙碌的背影,总觉得五味杂陈。
被对方悉心照料不该觉得很开心吗?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尤其在沈殊偶然间流露出疲惫神情时,这种不对劲的感触到达了巅峰:心里闷闷的,很不舒服。
以前从来没有过。
以前……
他看在自己家里来来往往的助理们,只觉得哪哪都不合适,只想赶紧让看不顺眼的人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