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仇恨 感官仇恨 第113章

作者:水戈骨土亘 标签: 近代现代

  医生原本还想按部就班的、根据原定计划迈向他们的共同的目标,因而始终反对他为复仇扰乱计划,劝说他必须冷静。

  “但他失去了腿,不可能再向之前一样继续劝我冷静。到他的妻子死的消息传来,他就像变了一个人——虽然是前妻,但他们感情一直很好,并不是因为不相爱才分开,而是因为不适合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谢藤说到这里不再短促的呼吸,而是恢复了平常的节奏。控制情绪的速度显然比之前还要出色。

  “我还在世界岛上昏迷不醒的时候,目标已经变成了我的亲人,还牵连了生活助理的父母。”

  随后就是他周围的所有人,包括关键领域里重要的“合伙人们”,都陆续遭遇了不测。

  “我第一次觉得死亡是如此的简洁高效,”谢藤说,“远比我花费那么长时间布局效率要高。”

  “仇恨”二字说起来简单,实际却能轻而易举地左右人们的理智,让人彻底落入敌人精心编织的陷阱。

  “那伦理和丧礼又是怎么回事?”闻哲问,“他出卖了你,还是说他就是其中的一员?所以你才解决掉他?那……”

  不,不对,伦理的车祸视频跟谢藤母亲存在同一个文件夹里,按照时间分类的规律,应该是同时间发生的,那么……

  “我不想说了。”谢藤重新圈紧闻哲的腰,贴着对方的耳郭,“我又想抱你了。”

  “……你的性瘾比以前重了。”闻哲短暂哑然,而后了然,“因为对其他感觉更加迟钝了,反而加重了对本能的渴求。”

  就像盲人的听觉、嗅觉和触觉都比正常人出色。

  “继续下去你的身体肯定会先吃不消,”闻哲说,“医生没警告过你……?”

  “你真讨厌。”谢藤发出含糊的声音,并不在乎被对方揭穿,不满道,“我都告诉你那么多的事了,你却不愿意给我点奖励?”

  闻哲哑然地看着突然变成“撒娇的小女孩”的谢藤,明白他又逃避了。

  “可以。”他无奈地任由对方把自己推倒在枕头上,问:“你要什么?上床除外。”

  “那你抱抱我好不好?”谢藤说,“就是刚才那种用力的,能让我感觉到疼痛的拥抱。”

  他逃避了名为“死亡”的现实,却牢牢抓住名为“闻哲”的现实,问的同时已经缠住了对方的腰,脑袋则在对方的胸腹来回蹭。

  “痒。”闻哲一只手还抓着平板,只能用另一只手薅住对方的后颈。

  “或者,”谢藤没有放弃,“让我靠着你的肩膀,由你来哄我睡觉做奖励。怎么样?”

  “那么,”闻哲冲对方扬起手里的平板,“这个该怎么办?”

  “具体跟我说的差不了太多,你想看的话就看吧。”谢藤不在乎道,“反正我不锁定就不会自动锁定。你可以随便操作。我就免了。”

  “因为你已经看过很多遍了?”闻哲问。

  “大概吧。”谢藤含糊地说完就调整好姿势,闭上了眼睛。

  闻哲只好一只手举着平板,另一只手不时抚摸谢藤的脑袋,至少让他别老拱来拱去。

  直到对方彻底安静下来,闻哲才开始查阅平板里的资料和视频,间或他会斜一眼谢藤不安分的睡颜和同样不安分的手。

  他在脑海里为此前五个月的空白构建出一条完整的时间表的同时想起了一个被彼此都忽略已久的问题:

  为什么没问他是否能回到过去,又是否能改变过去?

第161章 消弭-1(上)

  伦理最先因为车祸死亡;随后就是飞机失事带走了谢藤的母亲;他的外祖母因此精神分裂症突然加重;生活助理请假回去照顾;得知意裔失踪的第二天谢藤就遭遇爆炸袭击……而后是其他人。

  最后出事的是谢藤的祖父母。他们在用私人游艇出海的途中失踪,没有坐标,没有求救,没有索要赎金,只是单纯且彻底的、连人带船一起失踪了。

  随着闻哲开始查阅平板里保存的调查资料,就被接踵而至的疑惑淹没,无暇继续思考其他。

  他从视频入手,结合调查报告,互相对比后,再逐份逐帧分析,复又看了一遍。许多甚至要重看两三遍才能摒除那些血腥的画面,专注于时间线和关联逻辑分析。尤其在没有吊坠的前提下涉及到英、希、中以外的语言也是一个必须克服的瓶颈。

  幸好报告是中文的,否则他肯定会把假装睡着的“小女孩”揪起来做翻译。

  死亡方式涉及意外、失踪、人祸、处决等类别,堪称百科全书级别;

  涉事人囊括所有种族、发色、长相、武器、等等,简直毫无规律可循;

  有些嫌疑人已经被捕,口供里却没有半个词提及谢藤,就连彼此之间的人际关系,也是毫不相干;

  很多被牵连进来的人甚至从来没有见过谢藤本人,既不知道老板的长相,老板也不知道他们的长相,日常完全通过包括慈善机构在内的第三方进行间接沟通,是典型的“双盲”结构;

  反观谢藤,即便解决掉了剩下的那两个老头,在他“一家独大”的前提下依旧没有丝毫张扬,继续小心地不留破绽的披着只知玩乐的纨绔子弟的伪装,他手下的人自然也维持“为了金钱必须替老板收拾烂摊子的倒霉鬼”形象,便于那两个老头的子孙们和以往没能跻身顶层的军工巨头的人,继续为“刚上桌的肥肉”争抢不休……

  没有人会把一个成天沉溺于聚会的富三代当做幕后的始作俑者。

  谢藤不应该,也不可能被针对。

  可事实正好相反。

  随着无以计数的报告、资料、背景、调查及其他相关从闻哲眼前滑过,他的脑海中也逐渐构建出一张谢藤惯用的覆盖面极广的无形织网。

  被如此调查的前提下,连“闻哲的父母”都彻底暴露了“真伪”,按道理无论是什么敌人都应该露出破绽,可实际上这张大网却没能黏住任何有用的“昆虫”。

  唯一的联系就是谢藤。

  只有谢藤。

  当然最先被闻哲排除的就是“来自未来的人”。

  因为想要从“未来回到过去”最基础的必须条件就是:造物主级的精神阈值。而“原始文明”因为很少能有人能达到这个条件,或一旦达到就是一场“现象级灾难”,因而始终处于所有“高维文明”的保护和监管之中。

  尤其是长惟所负责的“广域监管”,不止没有谁能在精神层面达到造物主级前后逃过,也不可能从物理层面逃过。

  唯一的例外是:被监管者的精神阈值比长惟高。

  可就像闻哲和长惟相差一个位数的精神阈值那样,长惟也跟第三名有着五个位数的差异。

  这种几何量级的差距,让闻哲成为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能逃过长惟监管的人。

  其实在几年前,就连闻哲也不能逃过。因为精神阈值不止跟各人自身的精神世界是否稳定有关,还跟他们“重建”过的人有关。而无论人们的身体如何毫无破绽,精神都拥有不可治愈的伤口或软肋,接近谁、调查谁并不困难。

  困难的是:必须帮所有“被调查对象”保持“长期稳定的精神状态”,才能保证自己的精神阈值持续上涨。

  直至闻哲第五次看完所有的资料,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小时。

  饥饿、口渴和困倦等本能已经在他身体里积累到所能负荷的临界点,哈欠接二连三出现,就连视线都逐渐模糊起来。

  闻哲被迫放下平板,一只手轻抚着又在自己肩窝里无意识地来回轻蹭的谢藤的后背,另一只手则掐了掐自己的鼻梁,疲惫地闭上双眼。

  他暂时放空了所有的思绪,不再试图捕捉“幕后黑手”的线索,反而把注意力放到谢藤身上。

  距离闻哲回来已经过去了至少14天,谢藤成为“造物主”自然也同样至少过去了14天。

  可谢藤的“上吊自杀”在经过大量媒体和社交媒体传播后,依旧没有造成大范围的“传染”,他也没有成为“真正的传染源”。

  唯一发挥作用的时候,还被局限在丧礼现场的牧师、“未亡人”等身上,是基于复仇的“小范围传染”,却没有影响在场的小怀特等人。让一切看起来都像是“谢藤的计划”,而不像是一种“自然现象”,完全符合闻哲此前对他的“仇恨者级”评估,也让“造物主”与“传染源”变得毫不相干。根本就不像是需要闻哲出面阻止的“传染源”,也不像是“真正的造物主”。

  尤其是闻哲长达十余天里因为失去吊坠而没能联络长惟,后者却没有直接派支援过来的事实,更是在间接证明现阶段的谢藤并没有成为“造物主”——至少没有成为稳定的、足以成为锚记或节点的“传染源造物主”。

  毕竟“造物主”和“传染源”从来都是成对出现,人的精神世界也不会在死亡之前出现任何一刻的“完全静态”,因而也就没有人能停留在一种状态却不触发成对出现的另一种状态。

  就像静止在薛定谔理论里的人,永远都能同时兼有两种状态。

  谢藤或许在等,一种理智足以压倒一切的等待。

  闻哲想:等什么?

  时机?时间?人们?或者,都有?

  他看起来不像是想回到过去,改变一切,拯救一切的人。他不是那种正义的化身,只是愤怒的仇恨者,只会解决掉所有妨碍他或伤害他和他身边的人的那些垃圾——反倒是医生他们那么想。

  毕竟谢藤并没有正常人范畴的感情。不止是爱情,还包括友情和亲情。

  那么,他到底想做什么无疑就成为一切的关键了。

  医生他们之所以愿意在这种情况下还奉陪到底——甚至从此前只言片语里就能听得出来——即便不能改变过去,医生他们也愿意继续跟谢藤一起达成目的。

  奇怪。明明是麻木所引发的无害,另一面却拥有最狠辣的手段。明明不会赶尽杀绝,同时不达目的他也绝对不会停手。除非还有利用价值,那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人留下。

  对待家人、朋友与属下的方式,都只是他后天形成的一种保护色。他心底深藏着唯一的底线是:排斥一切非自愿前提下的掌控。

  如果谁妄图如此,他就一定会反抗。

  奇怪的违和感。闻哲想。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却因为太过不起眼,而被他不小心忽略了。

  算了,再看一遍吧……

  闻哲用手背抹掉眼角为哈欠引出现的眼泪,撑开眼皮,再度拿起平板,却不小心碰到了播放按钮。

  视频恰好始于医生的妻子被处决的刹那:受害者双手被反绑,肩膀以下被固定在汽油桶里,浇灌的水泥已经凝固;枪口抵住斯拉夫女人的后脑,短促的两次枪声。不刺耳,是带有消音器的枪口;女人的脖子以上变得面目全非,红白四溅;汽油桶剩下的部分被水泥灌满,封上盖子,焊牢;快艇一路高速开到海上,把汽油桶抛进海里。

  闻哲退出视频,没有再看任何文字资料,而是直接切换回意裔被拷问的视频,重看一遍,退出。

  他切换到U盘和婴儿车爆炸的视频,同样重看,退出。

  他的动作到这里短暂僵住,眼睛微微睁大,在察觉到关联的同时,却仿佛不敢确定这个关联的真实性,因为它既跟幕后黑手的线索无关,也跟谢藤无关,是完全在他意料之外的发现。

  他立刻把所有的最为血腥的死亡视频都重看了一遍,然后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

  所有人在死前或被折磨时都没有尖叫,就连失去孩子的HR助理都没有。

  原来,闻哲想,他们所有人都早已经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了。

  他们所拥有的恐怕是连死亡或威胁都无法动摇的理想。

  闻哲想到这里再度一怔,立刻把所有资料缩小,回到列表状态,顺序查看完整的文件名,很快回到最早的日期编号上,点开来盯着伦理的车祸和谢藤母亲的飞机失事视频。

  他突然意识到,调查相关的所有资料都始于四个月前,却止于他回来前四天。

  整整四个月。

  而闻哲是在距调查终止的那天之前五个月离开。

  也就是说,有着整整一个月的空白。

  恰好四周。

  ——“四在东方文化里可是寓意不太好的数字。”

  ——“你记错了。”

  谢藤一语成谶,闻哲才是那个犯错的人。

  看来一切的关键都在最开始的那四周里面。

  可是,这个平板却不能联网,否则任何足以促成造物主级的消息,都会在新闻或网络上或多或少的留下些痕迹,闻哲完全自信能找寻到。

  虽然谢藤的笔记本电脑能联网,可为了保护他们的藏身地不暴露,还是少启动联网为妙。毕竟就连谢藤使用的时候都必须使用特殊的设备和不定时的“工作”来避免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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