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仇恨 感官仇恨 第178章
作者:水戈骨土亘
天花板发出“嘀”声,犹如“黑色圆形舞台”上方的圆形镜子那样,在闻哲惊讶的注视下,分离出一块方形的“吊顶”,朝着旁侧滑开,露出一扇方形的门扉。
难怪他和栗野费尽力气都没能找到谢藤隐藏的空间,闻哲恍然大悟地想,没想到居然是在天花板上。
就像没有特殊的密码或腕表就不能使用电梯前往隐藏的地下室楼层那样,身处公寓内闻哲自然也不可能察觉身处顶层的自己上面还有一层真正的“顶层”。
“你肯定还记得那串40位的数字,”谢藤接着又说,“按照从右至左的纵向排列顺序,每三位数进行一次组合,分别对应你手里的书的页码、行数与单词的首字母。记住是从右至左的顺序。别弄错了。然后你可以获取一个希腊字母。从头到尾一共能得出六个希腊字母,间隔控制在三秒以内的顺序大声念出第二组密码,天花板上的门扉就会开启。”
“我突然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英格兰式的繁琐作风’,”闻哲半开玩笑地讽刺,“我需要附加一句‘芝麻开门’吗?”
“那到不用。”谢藤不仅没有还击,还难得认真地强调,“不过你一定要小心地反复核对,确保不会选错首字母。”
“理由?”闻哲问。
“如果密码错误累计三次,楼下那些泳池就会默认公寓内出现了外敌入侵,自动打开排水口并引爆。”谢藤说。
“你原本打算用这栋充满爆炸物的公寓做什么?”闻哲边在书本上查找密码边问,“你在顶层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否则肯定不需要以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设置密码。”
谢藤没有回答对方的两个提问,只是安静地等待着闻哲说出密码。
——正确。
天花板上的“门扉”朝旁侧滑开,露出没有光照的漆黑通道,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确如同即将前往另一个世界。
“第三组密码是那串数字反过来,”谢藤继续道,“以从尾至头的顺序,在书里同样查找到对应的希腊字母,只是必须按照从左到右的方向查看。余下的中间四位数则是完全多余的部分,直接跳过即可。”
四位数,闻哲敏锐地捕捉到重点,他着重默记下那四个数字的同时笃定道:“你依旧对此前四个月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
谢藤一愣,似乎是经由闻哲的提醒才意识到这些。
“你没有必要那么敏感,”他说,“只是个巧合而已。”
“人的潜意识比你想象得要没有道理可言,也更为残酷。”闻哲只道,“完全能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从暗处左右你的思想与言行。”
闻哲说完就任由谢藤沉默下去,自己则顺序念出了第三组密码。
伴着液压装置启动的声音,“入口”处降了下简易的不锈钢楼梯,原本漆黑一片的通道也出亮起了照明,只是相比下方明亮太多,让闻哲无法看清上面如何。
“快开始了。”谢藤说,“希望你能赶上……”
“别挂电话。”闻哲用威胁来阻止对方即将出现的举动,“否则你就会失去我这个见证人了。”
谢藤本来的确准备挂断,没想到能被闻哲提前制止。
“真奇怪。”他不禁道。
“什么?”闻哲问。
“有的时候,”谢藤道,“你不止能让我讨厌,还能让我感觉到恐惧。”
“是吗?”闻哲没有相信对方的说辞,“请具体阐述一下你感到的所谓恐惧。”
“一种短暂的,犹如错觉般的,毛骨悚然的感觉。”谢藤据实以告,“仿佛从身体的深处出现,让我的五脏六腑都在发抖。”
闻哲一愣,就连拾级而上的动作都骤然停止。
他就这么愣在了楼梯上,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迟来地意识到自己正光脚踩在冰凉的金属上。凉意如同电流,顺着他的双腿窜上脊背。如同在催促他继续向上。
“你意识到没有?”闻哲边说边继续移动双腿。
“什么?”谢藤问。
“你有感觉了。”闻哲道。
“同样的问题还给你。你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用词相当暧昧吗?你也有……?”
谢藤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打断。
“你果然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跟大家一样了。”闻哲说。
谢藤陡然噤声。
“你获得了由我赋予你的属于普通人的感觉。”
闻哲在单边耳朵里仅剩的凛冽风声中微微眯起眼,露出了属于猎食者的特殊笑容。
“你肯定很吃惊,不过也很快会沉溺于这种感觉。”他笃定道,“你会明白恐惧远比单纯的刺激来得更为诱人,感受也会变得更加丰富多彩。”
闻哲踏上最后一级金属楼梯,来到最顶层。
过于明亮的光线让他花了些时间才勉强适应,看清了这片不算大却足够特别的秘密空间。
这里没有任何日常生活所需的陈设,只在四面墙壁上布满了大小相同的屏幕。
随着闻哲逐渐靠近屏幕的动作,中控自动将刺眼的顶灯调暗,形成了舒适的背景光,衬托着顺序亮起的每一块屏幕。
闻哲环视过所有屏幕,发现那是来自不同国家、语种与频道的电视直播画面。
那么多不同的画面却又有着唯一的共通点:它们都是各国最热门的时事新闻节目。
“屠休。”
闻哲察觉到自己声调有些微起伏,喉结迅速向上滚动,咽下了起伏,恢复了平静。
“你执着于死亡的理由是否与即将开始的新闻节目有关?”
第228章 视实-5(VII)
“悬赏我?”闻哲疑惑,“为什么?”
“别装傻。”谢藤不满地用力揉了一下对方腰侧最敏感的位置,“你肯定知道为什么。”
要不是还被对方圈在怀里,闻哲差点就蹿了起来。他还不习惯被人拆穿,对方越来越恶劣的小动作也是,直接给了对方一肘。
“我开始并不在意那个有关于人的悬赏。反正那些垃圾什么都会在暗网上交易。”谢藤抚了抚自己疼痛的侧腹,用湿润的头发去蹭对方后背,以此来表达自己对那一肘的不满,“如果不是那两个幸存下来的老头发布的悬赏,我的助理恐怕都不会特别留意,也就不可能当时就了提醒我。毕竟造物主看起来不仅神秘,还有特别的标注申明与虚构的信仰神无关。”
他的好奇心瞬间就沸腾了。
“我想知道造物主究竟是什么,居然仅仅是个‘传闻’就能价值六位数。”他说,“接着就在另一个悬赏里看到了你的照片。虽然只是一张十多年前的,没有防抖功能的卡片相机碰巧抓拍到的扫描版照片,不止不能作为证据,还会让任何企图通过那张模糊照片寻找你的人陷入大海捞针的惨状。可通过相关技术反复修复过后,只要是曾经直接见过你一次的人,都能通过那张模糊照片认出你。尤其从你离开冰欺凌店到你在路上消失之间,你的手指都在不停地把旋转脖子上的蓝宝石吊坠。这种早已经形成习惯的动作,一般人很难效仿。我也是练习了好几个小时,才能像你那样熟练。”
对方的确有着极高的智商。闻哲想:原来这就是他们二人刚刚重逢的那一天,是对方失控的大笑前脱口而出的“照片真正出处”,也是对方始终避开不提的部分。
可是,为什么?
如果的确都如谢藤所说,就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而且,暗网上的悬赏显然不包括另一张照片以及十八年前那件事的调查报告,因为谢藤自己亲口提过事件的报告是老怀特给他的,也明确的说过他是那时才发现闻哲在两张相差无几的照片之间突然消失了踪影……
谢藤的声音打断了闻哲的思考。
“你又在想什么?”他不满地说,“说要跟我事无巨细的聊天的人是你,在聊天途中走神的也是你。看来我们不适合用语言来沟通,只适合……”
谢藤说到途中手掌已经往对方的下腹探去,闻哲及时按住对方不安分的手。
“我没走神,”闻哲说,“我在想你。”
“又来这招?”谢藤说,“毫无惊喜可言……”
“我是在想,你为什么要让我离开,然后又暗中让人跟踪我。”闻哲干脆据实以告,“还有从我回来之后,你口中的那些说辞究竟有多少是在试探我,又有多少是在验证我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谢藤:“……”
“好了。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让人跟踪我。”闻哲说,“我很好奇你的理由。”
谢藤摇头:“我不知道。”
对方的话没有出乎闻哲的意料。
“你知道。”闻哲笃定地把胳膊举起来,探向自己的后颈,以极其别扭的姿势揉了揉靠在自己背上的那颗脑袋。
“我知道你知道。”他说,“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说出来。”
“什么知道?什么不知道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谢藤按住在自己脑袋上放肆的那只手,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
因为天使已经砍下了他的翅膀?这种既幼稚又可笑的说辞,就算是他也说不出口。但他毫无疑问在悬赏上出现了闻哲照片的刹那就做出了所有的选择。
而他的本能仿佛也从那一刻开始,就彻底地占据了上风,用行动和判断反复告诫他:自己什么都能失去,唯独不能失去……
“算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闻哲同时也在心下告诫自己不能太过纠结于此,否则又会进入死路。
“然后发生了什么?”闻哲把话题引导回原位。
“那两个老头。就是小怀特的祖父老怀特和另外一个老头。”对于不排斥阐述的部分谢藤很快就恢复了语言能力,“就是侥幸从岛上幸存下来的另一个老头——不过他现在也已经死了。确切的说是整个家族都没了。”
“是出现在教堂里的达克斯家,”闻哲顺势追问,“还是肯顿?”
“又是一个我不想回答的问题,我决定也要问一个你绝对不想回答的问题。”谢藤负气地转移了话题,“我之前跟你提起照片和十八年前的事情,你做出的最大让步不过是跟我讲述了一个弟弟早年死于意外的人,长大成人后不择手段的赢得金钱与权利的故事。那个的故事里既没有名字,也没有地点和时间,甚至没有经济或政治实体的特征。就算你讲述得非常详尽,还原了所有的细节,也让人无从揣度其源头。但我的本能却先一步做出了判断。”
“什么判断?”闻哲问的时候侧了一下脑袋。
他想通过谢藤的表情辨别对方突然改变话题的真正理由,可后者却更加用力地紧地贴着他的背,让他无法得逞。
看来对方开口以前之所以要调整姿势,就是为了不让闻哲观察到他的表情变化,继而减慢他分辨对方说辞真假的能力。
“那根本就不是真话,”谢藤说,“至少不是完整的真话。”
他刚说到途中闻哲已经不再动作,他却突然一口咬在对方的后颈上。
不重。如同幼犬的不满。虽然颇具惩罚的意味,却更倾向于嗔怪。不具有任何实际危害性。
“你看,不止你了解了我,我不知不觉也了解你了!”谢藤发出得逞地笑声。如同顽皮的孩童。
“或者,你突然良心发现,愿意说出之前被隐瞒的部分了?”他继续道,“不用我再猜了?”
闻哲既没有挣扎,也没有回答。仿佛在为自己唯一必须避开不提的部分表达歉意。
“有的时候,”他在无声地叹息过后又意味不明地说,“太过旺盛的好奇心,并不是一种优点,而是一种弊病。无知者无畏……”
“我宁可深陷于恐惧之中,也要知道一切,”谢藤打断道,“就像你说的公平一点,我也只是在要求公平而已。”
闻哲沉默,片刻后再度以别扭的姿势揉了揉谢藤的头发。
他没有说话。
沉默是无声的拒绝。
十八年前那件案子发生的时候,他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长惟身为自己担保人兼上司,出于谨慎与负责,亲自为他挑选了一个结构简单的案子,而他只需要评估对方是否“人性尚存”即可。
“空降”的过程并不困难,只要像训练时那样熟记资料,观察调查对象的言行举止,分析周围的人对其的影响,扮演好适合自己的角色,让对方逐渐接纳自己,对自己彻底敞开心扉,就能获得或见证一切真相……
整个调查过程中,闻哲几乎没有费什么气力,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毕竟与人相处是他最擅长的领域,就像猎食者可以肆无忌惮的在食草动物的领地里漫步。
不过,当时的他到底还是个新手,不能像现在这样面面俱到。调查结束后他既没有避过人群,也没有避开一切可留下影像资料的摄像头,甚至没有躲藏进不引人注意的死角,出现漏洞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好在当时移动通讯并不发达,手机也不像现在这样人手一个,更没有附加高品质的拍摄功能。即便被人抓拍到,也只有一些模糊的轮廓罢了。对一个新手来说,根本算不上是失误,只是过分自信的体现罢了。
“我之所以没有直接向你提起照片的来源,却能笃定那些照片是真的理由,就是因为我找了多位相关的专业人士认真鉴定过,”谢藤继续着原本的话题,“他们得出结论空前的一致,百分之百确定照片的确是用符合十八年前的大时代背景的胶片式卡片机进行拍摄,再使用洗出来的照片进行扫描仪转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