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仇恨 感官仇恨 第208章
作者:水戈骨土亘
就像服务器不能百分之百运行,否则就会造成阻塞。
“闻哲随时在以百分之百的比例高效运转——他可以理解、帮助任何人完全是基于他自身的精神世界非常庞大,即便分散注意力到许多人身上,同时成为无数个别人所期待的角色,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负担,更不会让其他人感觉到被忽略,他反而会因为分割自己冗余的精神世界,中和掉那些过于敏锐的思考与感触。对他来说像是一种自我疗愈的过程。”
就像患有心脏病的人需要起搏器来帮助其保持规律运作,精神世界也同样需要辅助。
“宝石的消失说明起搏器已经彻底失效,那些过于庞大的精神世界已经回到了闻哲的身体里,对他造成我们无法想象的负荷。”
谢藤无法理解对方所描述的概念,长惟却用另一种方式逼迫他了解。
“你作为人类,你观察猫和狗,你观察蚂蚁等昆虫,你看到三叶虫标本,你在路边看到野草堆,你感觉雨落在自己头上,你享受阳光的时候……等等,这些在感官层面上能混为一谈吗?”
长惟的质问让谢藤说不出话。
“肯定不能。不是吗?否则你的本能会第一个跳起来反抗。”长惟说,“感官就是这么复杂的东西,而闻哲所拥有的精神世界相对于现实世界又是因为量级的巨大差异,必须不断调整视角,防止他沦为观察动物、昆虫、标本以及其他的高高在上的人类,不是一句‘吊坠消失了’就可以概括的。完全就是跨物种间的对话。”
“我不信。”谢藤终于出声,“我不管。”
“什么?”这次是长惟差点失声。
“我要闻哲。”谢藤固执道。
“……”
长惟哑然数秒,直接给气笑了。
“你的智商莫非根本不够跻身为造物主?我简直要怀疑闻哲的调查结果有误了。”
“我不管其他。”谢藤依旧固执,“我只要他。”
“你觉得撒泼打滚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长惟觉得不可思议,“我不是闻哲,我从不纵容任何人。你就别白费力气演戏了。”
“我要闻哲。”谢藤充耳不闻。
“你意识到自己已经错过两次机会,也已经践踏过他唯一的底线了吗?”
“所以我要闻哲,”谢藤固执道,“我只要他。”
“……”
“我算长见识了。”长惟哑然片刻后难免感叹,“刚才真是纯属白费口舌。小崽子,我可是很忙的。要不是闻哲亲自开口请我出面,我可不会花那么多闲工夫在这儿跟你废话。”
说话间,长惟已经做出决定:“你就保持这种大脑和身体脱节的状态,先在这个感官监狱里关个几天,等精神裹挟范围评估结果出来以后,我再决定你要在这里待多……”
长惟不止没能离开,甚至连话都没能说完,就被谢藤一把钳住,拧着胳膊按向了地面。
可谢藤挥出的拳头却没能命中对方,反而砸向不明的旁侧区域。
“你为什么能动?”长惟看着擦过自己脸侧砸在地上的拳头,难免心有余悸。
“果然。”谢藤说。肯定句。
长惟登时哑了,后知后觉自己上当。
“闻哲没有告诉过你我无论对什么都适应得很快吗?”即便谢藤没有松开手,却感觉不到自己成功钳制了对方,也看不到,因为他的眼睛能看到除了“白色”,还是只有长惟。
不是“被制服的长惟”,而是跟刚才一样“站在自己面前的长惟”。要不是对方的声音出现了起伏,他甚至无法判断自己刚才动作是否成功,因为他“可见”和“可感”的一切都跟刚才没有任何区别。
“怎么可能?”长惟否定,“这不是想适应就能适……”
“你刚才提到了我的身手和性格,还有这是你所管辖的维度之类的话,”谢藤打断,“说明你的身手比我差,性格也比我恶劣。”
“……”
“尤其是‘维度’这个词以及后来的对话,加上我的痛感还在,都在证明你即便能用某种手段阻断或改变我的某些感官,例如所见、所触,甚至是听觉和大部分的感觉,却故意没有阻断我的痛觉,也阻断不了——部分阻断不了。尤其是我挥出的拳头——无论是否命中,都没有痛感,说明你同样能阻断这部分感觉,除了两个地方。因为这两部分痛觉是闻哲给我的,而不是你给我的——就像你刚才说过的那样,因为闻哲的量级远超过你,所以就连你也无可奈何。”
所以他即便命令自己说话,也说不了话,就像大脑被剥离。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是他既没有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也没有感觉到自己声带在震动。但是当对方允许他说话后,他就恢复了,这让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恐怕跟对方一开始就放在自己肩膀上后来又松开的手有关,就像闻哲拂过他的额头就能让自己犯困一样。
“其实我并没有被限制行动,只是你给了我一种‘不能动’的暗示,还篡改了我双眼所‘看到’的一切,让失去外界参照物的我感觉不到自己在动。”谢藤逐一剖析,“所以我才会处于这种似是而非的‘固定状态’。”
可当对方恶劣的压按自己胸口的伤时,他就察觉到了。
“我掌心里这个伤口现在足够的疼,说明我成功抓住你了。”谢藤笃定,“尽管我的拳头很有可能落空了,但是只要我手掌里的伤口没愈合,只要我还能感觉到疼,你就别想挣脱。”
“你这小崽子……”
“我之前不知道闻哲的选择,是因为他不愿意告诉我。”谢藤没有给对方说话的机会,“但我后来知道了,刚才多亏了你,我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一直希望我完全听命于他,或者杀了我。既然他只有这两种选项,你的选项肯定也不多。你要么杀了我,要么我自愿乖乖听话。否则即便到了最后,你都只能二选一。”
谢藤说着便加重了钳制对方的力道,同时也藉由掌心感受到了更多疼痛。
“所以被关在‘这里’毫无疑问是杀了我之外的另一个选项,也是唯一的选项。”
长惟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似乎是你们机构里无法违反的准则,对么?就像程序里只有0和1的组合。”
也像“时空从不驳论”。
“存活,或者死亡。对么?我就像某种一旦出现就不能被消灭的能量源。所以你才会反复提到阈值这个词。为了让这种能量源能为你们所用,你们绝对不会随便杀了我,而要把我关在这里,直到我愿意为你们所用。”
反之,他可能会一直被迫处于这种似是而非的状态,始终停留在这座“感官监狱”里。
“关键是:必须我愿意。不对吗?否则我就只是一个会带来灾难的传染源。”
谢藤陡转话锋。
“可以。没问题。要怎么用都可以。但是我要他。我要闻哲。我只听他的话。你听清楚了吗?听懂了吗?除了闻哲以外,谁都别想命令我……”
谢藤掌心里的疼痛突然消失无踪,他当即明白对方已经挣脱,自己大放厥词的时间也结束了。简直短暂得超乎他的预料,而他也再度陷入了动惮不得的状态,仿佛刚才的反击都是停留在思维层面的虚妄。
“小崽子,你可别得意过头了。”长惟爬起来后先整理好了自己的仪容,这才伸手把对方从地上揪起来。
“他可是为了阻止你自毁才必须跨越空间,否则怎么会被迫回归到没有剔除冗余的不稳定状态?”长惟可没有那么容易就让步。
“你说要就要?你以为他是玩具吗?你想要就要?”他再度恶劣地按压了对方身上那两处灼伤,“尤其在当下状态里的他,就算是我亲自出面,也找不到他的行踪。甚至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找到他。”
“为什么?”谢藤不解。
“说出来你也未必能理解。”长惟拒绝解答。
“我猜,或许是DNA与RNA的关系?”谢藤试探性的问题让长惟一愣,前者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的停顿,继续说出自己揣度的后续,“你们往来的过去未来,其实并非普通人理解的常态意义上的过去未来,就像时空从不驳论那样,因为相对于现在的已经发生的过去不会改变,即便身处当时,无论做什么,历史也依旧不会改变。就像你使用‘芯片’做比喻那样,你们所往来的只是历史曲线中的某一个服务器节点。但与之相应的是,基于个人还有另外一个节点。就像在DNA与RNA的相互作用之余,还兼有基因的双螺旋结构?那么确定二者之间的精神联系是用什么?一种特殊的算法吗?如果是,说明时空当中还是有规律可循的,就像‘不驳论’这个绝对不会改变的规则本身就是一种规律。”
“我似乎……并没有说得那么详细?”长惟这次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我以为你无法理解这些东西才刻意省略了一部分。一般人……一般造物主,根本不可能从几句话里察觉到这些。没想到你这小崽子的悟性相当不错,的确值得闻哲另眼相看。”
智商恐怕不亚于闻哲。长惟想。
“好吧。”长惟说,“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不太喜欢你这种虽然聪明,却不愿意承认自己犯下的错,反而习惯以偷换概念的方式来为自己开脱的人,但我可以带你过去看一眼。至于你能否理解,就看你自己了。”
作者有话说:
娘家人的愤怒jpg(bushi
第250章 锚记-6(上)
谢藤瞬间失去听觉,说话的能力也是同样。
就像从苏黎世的建筑物顶层来到“感官监狱”刹那,却要比那更长。
未知与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的情况连续出现,幸好他从来不知道恐慌为何物,反而觉得一切越超出自己所认知的常理,越是能让他兴奋不已。
他在一片死寂的白色中静待了大约一分钟,而后既没感觉到自己能动作,也没有看到自己面前的“白色”出现了什么变化,甚至没有感觉到自己有移动过,直到眼前的一切出现了些微的变化,才确定自己已经抵达了另外一个地方。
这里是一个目测十乘十的有顶立方体空间。
之所以说是空间,而不是房间,是因为这里是一望而知的区别于房间这个概念的存在,但特殊的不是这个立方体空间本身,而是位于整个空间正中间的那两个“物体”。
“物体”已经是谢藤能找到的最接近的形容。因为其中一个物体位于顶部,看起来就像个会闪烁出柔和暖黄光芒的“圆环灯”,同时仿佛有磁铁般的吸力,不止其本身悬在天花板上,还吸附住了位于它下方的“另一个物体”。
另一个乍看是通体透明的“球体”,材质却不是玻璃或其他合成材料,而是完全无法形容的宛如肥皂泡般的液态流动状,存在本身仿佛就是在颠覆谢藤对物理的固有认知,就像不断从“圆环”中流淌出来,并且始终悬在空中,不断以极为缓慢的、无规律方式随机旋转。
“这是他的精神舱。”长惟简单介绍,“现在是空的。”
谢藤来不及说什么,对方却已经抬起了手。
“为了证明我没骗你,再给你看一下精神舱处于使用中的情形。”
随着他的话语与动作,面前空置的“精神舱”直接消失不见。
取代它的是又一个几乎相差无几的“流态球体”,只是旋转的方式不再是随机的无序,而是成为了完全规律且有序的存在。
谢藤盯着观察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球体”在遵循“莫比乌斯环”的运动模式,不断高速旋转的同时还在圆环下方滑出“无限符号”的运动轨迹。
随着时间的推移,规律的旋转逐渐变慢,直至肉眼可以跟上的速度,继而呈现出同样悬浮在“球体”中间的熟悉轮廓。
那道犹如球体运动时在视网膜上留下的虚影,让谢藤一度怀疑了自己的眼睛。
直到“球体”彻底停止旋转的那一刻,正式勾勒出那道兰花般的轮廓,谢藤才敢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当即拔腿朝着对方飞快地蹿了过去。
“站住!”还好长惟眼疾手快,一把揪住谢藤的后脖领,将他及时拉住。
“小崽子你是一门心思找死吗?非使用者靠近精神舱会被直接分解成原子的!”
“可是闻哲他……”
谢藤挣扎着企图挣脱,却被长惟揪着脖领拖往反方向,大力摔到了墙边。
“我只是让你看一下。看——注意看这个动词!用眼睛看!不是让你冲过去!那就不是真的闻哲好吗?!”长惟觉得自己血压都要飚过200了,“你是多动症,还是看见主人就会扑上去的哈士奇?那是立体影像回放,是高级一点的监控画面而已,就算你扑过去也没用……不对!哎?你怎么又能动了?我明明已经更换了一种限制你的……”
长惟边说边再度让谢藤“静止”在了原地,免得后者继续挣扎,可他自己却没能说完就明显地僵了一下,随即自行领悟了答案。
“你这种适应能力根本就不是快,而是快得恐怖了好吗?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反正你也不会告诉我用了什么奇怪的能力来限制我的行动,我为什么要回答你我是怎么挣脱的?”得知刚才看到只是“影像”后,谢藤当即将失望写在脸上,拒绝之意明显。
“没想到你还挺有诡辩天赋!”长惟暗自磨牙,心下不禁骂了一句:这个讨打的小崽子,他简直不知道闻哲是怎么忍着没直接揍死这人。
谢藤根本不在意长惟的冷嘲热讽,注意力早已经重新回到精神舱方向。当他看到闻哲的轮廓完全显现后,外部的“肥皂泡”也被尽数“吸纳”回顶部的“圆环”内,闻哲也因此能离开“球体”,双脚如平常般接触到了地面。
闻哲的表情跟谢藤印象中一样平静,仿佛刚才根本没有在“球体”内经历过“从无到有”的变化过程,也不是突然“显现”在这个奇怪的空间里,亦如平常般走到墙边,等待门扉自动开启后,就离开了这片有顶空间。
使用者离开后,“圆环”闪烁了红色的警示灯,随即再度释出了“球体”,恢复无序缓慢的旋转状态。
数久之后,当闻哲再度来到该空间内,红色警示灯自动消失,“球体”也解除旋转状态,收起了“球体”。等待他走到下方,上方的“圆环”又释出了液体,重新将闻哲“吸纳”,重新展开为“球体”,恢复规律的旋转。
闻哲就这样在“球体”中,随着逐渐加快的旋转速度,脱离了谢藤肉眼可见的范畴,而等到它重新缓和了旋转速度,里面的使用者已经消失不见,它再度恢复了不规律的缓慢旋转……如此,等到“球体”再度规律旋转起来,闻哲的轮廓又会重新出现。
谢藤很快就明白了那两种不同的旋转方式,不止代表着使用者“消失”与“显现”的两种状态转化的过程,也代表着使用者是否“正在使用中”。
“好了。你看过了。”
长惟完整“回放”后就直接“关掉”了“画面”,把还恋恋不舍地盯着“闻哲轮廓”的谢藤拎起来,眨眼就把后者带回到“感官监狱”内,让谢藤不禁觉得自己刚才所见的“球体”与“圆环”甚至连连闻哲都是自己的幻觉。
“你知道锚记吗?”长惟打破平静。
谢藤不自觉摇头:“我不确定你口中的锚记是否还是我认知里的那个锚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