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仇恨 感官仇恨 第29章
作者:水戈骨土亘
谢藤点头:“你那么有创意,我也很有趣。肯定会很好玩的。就像刚才在楼梯上那样,奇怪的舞蹈。或者像空战那样,完全不按理出牌。还有你在床上的时候,就算被情欲支配,依旧能重新夺走主导地位,我则在途中就被牵着鼻子走了……”
他不甘心地表示:“我从来没见过像你一样的人。根本猜不出你是怎么做到的。所以就更好奇你为什么不愿意陪我玩了。”
“原则。”闻哲终于愿意回答。
“原则?”谢藤问。
“违背我的原则。”闻哲说。
“你有情欲的时候,可以毫不犹豫地跟我上床,却不愿意玩无伤大雅的情人游戏?”谢藤完全无法理解闻哲的原则,“我又没说扮情人就必须跟我上床,也不是长久的,只是上岛前这几天,陪我玩一下——难道说,情人对你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
“你那么多一夜情对象,居然还问这种小学生都知道答案的问题?”闻哲反问。
“不是不知道,是我觉得都是一样的。”谢藤说。
“什么一样?”闻哲疑惑。
“情人和上床。”谢藤说,“跟男人、跟女人。一夜、几夜。情人,不是情人。除了喜欢的前戏方式不一样,其他都是一样的。结果也是一样的,都只是上床而已。不过女人更喜欢亲吻,嘴唇、脖子或任何地方。只要吻她们,她们就会感到愉悦,主动敞开怀抱。男人喜欢蛮横的方式,如同蹂躏的抚摸,或者强横的温柔。他们比女人喜欢疼痛,更容易被本能支配。可他们也比女人容易抽身,很少纠缠不休。”
他停顿在这里,不等闻哲找到适合的话来接腔,又自顾自地继续说:
“我觉得一般人都是这样的。恋爱,劈腿,结婚,婚外情,脚踏几条船……跟这个人或那个人,反正只要是外表不错的,就没有区别。”
“生理冲动方面,我同意你的看法。它无可避免,但是可控,也可以享受。是一种容易解决的东西。其他对我来说却不是,也没有那么复杂。”闻哲耐心地等到谢藤不再说话,才开口说,“情人对我来说就是一种对等的、互相交换的特殊情感关系。不是能拿来玩的东西。”
“为什么?”谢藤不解,“结果不都是上床吗?你又不是那些虚伪的卫道士。”
“反了。”闻哲说,“与结果无关。”
“那跟什么有关?”谢藤问。
闻哲花了几秒来确定对方是否真的无法理解自己所说的话。然后发现对方就好像是对“情人”这个概念一无所知的小孩,却已经在谈论幼儿园里出现了暗恋自己的人。是一种可以拿出来炫耀的“烦恼”。
“对等和交换这两个概念你能理解吗?”他问。
“当然。”谢藤不满,“我又不是笨蛋。”
“这是一种特定条件下的非物质交换。在你还不能给予对等回馈的前提下,就不应该索要。”闻哲说,“不对等的关系永远与我的原则相冲突。就算是游戏也不行。”
“……”
“10分钟到了。”
第42章 传染-4(2更合1)
天蒙蒙亮时,忽然下起了雪。
未融化的白色在巨大的天窗下方留下了一条漂亮的银链,与雪后放晴的阳光一起洒落在闻哲脸上。
闻哲蓦地睁开眼,立刻意识到自己昨夜进入了深度睡眠。他急忙撑起上半身,随即与彻夜未眠却依旧神采奕奕的谢藤四目相接。后者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好像在等待夸奖。他却假装没有察觉,忙于活动了自己的四肢与脖颈。
“醒了?”谢藤不确定地问。根据前几晚的情况来看,闻哲醒来后都会有一段时间很奇怪,就像电脑死机后重启需要比平时更长的时间。
闻哲没有回答。参考前几晚的情况来看,他已经感觉不到身体有任何不妥,谢藤的确完美地履行了人形抱枕的职责,就好像他知道如何帮别人调整出既不会碰到后背,也能让全身放松的睡眠姿势。可参考医生与谢藤的对话,他是不可能知道这些的。更何况,闻哲从来不会在有陌生的人或环境中进入深度睡眠,以防任何针对自己的攻击出现时能及时反击。
甚至可以说,但凡有意识的动作企图碰触他,都足以惊醒他——就像在“鱼缸”时那样。
除非是完全无意识的,也就是纯粹出于本能的行为。可唯一能做到这种无意识行为的只有人在跌倒时反射性的自我保护行为……
“你真的睡醒了吗?还是根本没睡好?”谢藤的问题打断了闻哲的思考,问完后他就没有再出声,出奇安静且耐心的观察着闻哲,等确定他没有出现“起床气”,才继续问:“我昨晚的服务如何?敬业吗?舒服吗?安静吗?满意吗?”
闻哲盯着喋喋不休的谢藤,有大约五分钟的时间无论对方说什么都选择充耳不闻。
对方似乎在思考什么,但谢藤无法从对方脸上的表情琢磨出什么,跟他说话又会被无视。徒劳无功许久后,他只好重新沉默下来。
算了,闻哲想,谢藤的情感生活太过贫乏,内心却异常复杂,不能放任他身上的谜团继续增加下去,否则危险的就是自己。
“空战是平局。”
就在谢藤以为对方会就这样沉默下去,闻哲却突然出声。
“5分钟。”他说。
“什么?”谢藤一脸莫名。
“给你奖励。”闻哲说,“扮情人。”
“……”
谢藤觉得自己可能因为缺乏睡眠而出现了不该有的幻觉。
“你的原则呢?!”谢藤震惊地弹坐起来。
闻哲充耳不闻:“开始。”
“等等!我还没有准备……”
谢藤后面的话没能说完,就对上了闻哲的眼睛,继而忘记了语言。
刹那间,发展就超出了谢藤所有的预料。
没有吻,没有语言,甚至没有任何肢体接触。
对方只是看着他。
虽然闻哲之前也看过他,在近处,在远处,或者其他距离,但只要对上视线,瞬间就能分辨出这之间的区别。
之前他看他的时候都有明确的目的。
是观察,是通过眼神传达自己的意愿,是左右思维、掌控本能的一种捷径。
而此时此刻,闻哲却只是单纯地看着谢藤。
这种安静且纯粹方式,甚至在他黑檀色的眼睛里都找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专注。
接下来的三分钟里,闻哲依旧维持如此,可仅仅是如此却能让谢藤移不开视线,更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
如同梦中的晨雾,如同白驹过隙的转瞬,一切柔且软的东西,缓慢地叩击着心扉。
然后,猝不及防出现了一个精巧而普通的小故事。
是关于兰花的。
它的外形像纯白丝缎染上一滴湖绿,更深一些的细腻纹路像涓流一样从花蕊中间翩然扩散到瓣尖,在隐藏了所有攻击性的同时带着一种绝妙的克制,又兼备了无限的诱惑力。让看见它的人不禁想靠近,去细嗅它的味道。
这种姿态优美的兰花,以稀少著称。
但它之所以稀少,不是因为它生于高寒悬崖,而是因为它完全出自于温室中,在日复一日的细心呵护中,由长时间的人工精心培植后,才通过巧合诞生于世。
——素冠荷鼎。
一种雅致到极具诱惑力的花。
在专注的注视和兰花的故事彻底抽空谢藤用来思考的理智后,闻哲赠出了一串漫长而特殊的吻。
只是吻。
没有唇舌交缠,没有贴在唇边的低喃,没有问他能不能吻他,更没有千篇一律的爱语,甚至没有激起情欲。
一种克制而含蓄的深情。无需言语。
当谢藤的注意力被闻哲的嘴唇吸引,他就会用指尖和鼻尖细碎的小动作夺走这些注意,而等他被对方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所左右,就连对方轻微变化的呼吸都成为系在他指尖、穿过他身躯,仿佛无所不在的细线。
这时候,闻哲轻轻抓住了谢藤的右手,微弯手指,轻轻摩挲着他手腕内侧,留下一种舒适的微痒,如同羽毛划过皮肤,牵动着所有感官。
谢藤此时已经忘记了思考,闻哲终于再度凑向他。
“时间到了。”闻哲说,声音已经恢复寻常。
前后两种完全没有关联的行为,切割出天马行空般的幻觉,直到醒来,才知道是幻象。
谢藤怔忪,呆滞,回神,立刻闭上眼,抬起双臂,遮挡住自己脸,重重地仰躺下去。
他像被闻哲抓着滚落在荒漠上一样,头脑一片空白,只能大口呼吸,藉此平复自己剧烈的心跳。
许久,他才找回声音,放下胳膊,侧头看向闻哲,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指让你心动?”闻哲问。
谢藤不甘地点头,头发在柔软的地上摩擦出沙沙的响声。
“我已经说过了,”闻哲伸出手,揉了揉谢藤的头发,“如果你想要感官以外的东西,就必须投入同样的东西。”
“东西?”谢藤问,“不是情感?”
“看你怎么定义情感了。”闻哲摇了摇头,“在我看来,实体即主体。”
“什么?”谢藤一愣,“哲学理论?”
“不。是现实。”闻哲说,“你是一个把一切都当作游戏的人,你能获得的也是同样的东西。因为你的认知就是游戏,你因此被局限在了游戏里。就算你强行改变自己的认知,你也不可能改变现实。”
这些含糊又自相矛盾的话,让谢藤懵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回过神来。
“有人对我说过类似的话,”他不自觉道,“他说,‘钱能改变一切,除了你的内在。如果你不能正视自己,钱也不能帮你’。”
闻哲终于听到谢藤主动提及“这些”,虽然是一个粗俗却直白的版本,但的确类似。
他顺势追问:“是谁?”
谢藤骤然惊醒,惊讶地看着闻哲,好像迟了数十秒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不小心说了什么。
“嗯……?”
闻哲不想给谢藤“清醒”的机会,可他的追问却被打断了。
“早上好。两位先生。希望你们没有在玩什么奇怪的限制级游戏。毕竟天已经亮了。”
内线的扩音器传出了生活助理的声音,打破了闻哲好不容易构建出的“幻象”。
“考虑到今天的行程非常紧凑,我已经为你们开启了通道的门扉。”
生活助理用堪称冷漠的英语陈述着谢藤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请二位在1分钟内睁开你们美丽的双眼,3分钟内离开卧室,5分钟内抵达洗手间,10分钟内把你们自己收拾妥当。早餐已经没时间享用了,请你们从昨晚准备好的东西里面挑选几样填饱肚子。希望在20分钟后,我能看到已经准备妥当的你们——友情提醒,从我开始说话到现在,已经过去1分30秒了。”
闻哲:“……”
他严重怀疑这位根本不是生活助理,而是5岁孩子的严苛父母。
“今天的行程是什么?”闻哲看向还没有彻底回神的谢藤。
生活助理没给谢藤回答的机会:“已经过去2分钟了。还剩1分钟。”
闻哲无可奈何地站起来,沿着柔软的地板,朝着那扇奇怪通道门的所在位置挪动。可惜刚走出去没两米,就被谢藤拽回去,死紧地抱住胳膊,缠着他问:“你还没有对服务了一整晚的人形抱枕给予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