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仇恨 感官仇恨 第31章

作者:水戈骨土亘 标签: 近代现代

  彼端那张脸已经漂亮到任何棱角与弧度,对族裔荤腥不忌的谢藤来说,根本就是再完美不过长相。

  许久,也可能并不久,谢藤终于察觉到闻哲的视线,但他既没有转头,也没有对上后者的视线,如同在掩藏一种奇怪的情绪,也像是不自觉的逃避。

  “Lennart Richter.”

  谢藤缓慢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名字。

  很常见的德系名字。闻哲想。

  “是德裔?”闻哲问。

  谢藤点头。

  “相比英俊这个词,他更适合于俊美。”闻哲中肯的评价道,“尤其是脸。的确很符合你的审美——看来那就是你不想提到名字的朋友、咬你的那条狗的主人以及这座岛的主人。”

  谢藤微怔,也可能是惊醒,终于从彼端的轮廓上收回视线,用难以言喻的表情看向闻哲。他努力在那双黑檀色的眼睛里寻找情绪,可惜没有,脸上也没有嫉妒或者与之相似的情绪,就连声音都是就事论事的语气,这让他无由来不满,看对方的眼神也充斥着埋怨。

  闻哲一脸莫名地回视对方,在他分辨出谢藤的意图以前,对方就扣住了他的后脑,用一种介于不满与肆无忌惮之间的蛮横方式,用力与他唇齿交缠。

  他一时弄不明白谢藤为何如此,而现在的场合也不适合挥拳揍人,只能被动配合。

  直到他的嘴唇快被谢藤的牙齿磨出血,后者才停下造次的行径,并附送了不满地轻哼。

  闻哲因此越发莫名,谢藤则贴着他的唇角,用已经恢复寻常的声音说:“我不确定是不是真名。就算是,他也可以改名。他用这个名字在常青藤上学,17岁毕业,然后就去了维也纳,改学艺术——就像我在这里的名字是X,圈子里把他称做LR。我觉得他缺了点儿东西,更习惯叫他伦理先生。”

  闻哲微怔过后,立刻明白了谢藤的意思,差点因此笑出声来,途中勉为其难装出害羞的轻笑,犹如从谢藤口中听到了什么让他脸红的话。

  “我很喜欢博大精深的中文。尤其是在讽刺方面的委婉表达方式。”谢藤知道闻哲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他现在明面上是一位著名指挥家,实际上艺术家的收入显然不够他在岛上恣意挥霍。毕竟买一个大活人的价格比雇佣一个人要贵得多,他买得又那么多,货源也不能保证每次都让他满意,加上他从来不保养,很容易损坏,于是总是在买新的。”

  “我是在听什么求而不得的爱情故事吗?”闻哲唇角微弯,很快再度强压下去,“你可千万别说什么白月光朱砂痣变成你心头的一根刺——我会吐的。”

  “当然不会。”谢藤无可奈何道,“说这些话的人,不是在侮辱人的复杂性,就是在糟蹋伟大的中文语境。”

  他说到途中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我从来不否认喜欢他的脸。可我也喜欢你的脸。我还喜欢跟我上过床的所有人的脸。人就是一种会被视觉蛊惑的动物,天生就喜欢美丽的东西,也追逐美丽的存在。像大自然里散发香味的花朵,就算带着荆棘和剧毒,也会让周遭的昆虫趋之若鹜。”

  他说到这里顿住,用双手食指微弯交叉,做了一个隐晦的符号,表情带着鄙夷。

  “我讨厌的是这个。”他说。

  闻哲了然:“第三帝国。”

  “不准确。”谢藤突然放开闻哲,取出皮绳扣在后者的颈环搭扣上,突兀地拽了一下手里的皮带。

  闻哲配合地往前踉跄,与谢藤一起踏上通往中间舞台的伸展台通道。

  “他其实不能算是德裔,而是魏玛的遗留品,”谢藤说,“他一直否定已经发生的历史,却幻想着建立属于他的崭新帝国。”

  “我们应该庆幸他考入了艺术学院,”闻哲半开玩笑道,“否则可能有一个第四帝国在等着我们。”

  清浅的笑容在谢藤脸上一闪而过:“你的幽默感变好了。”

  作者有话说:

  注1:伦理道德伦理先生没有道德

  注2:魏玛共和国

  注3:历史圈里有个著名玩笑:都怪维也纳艺术学院没有录取那个疯子,才会出现World War II

  心理学上用它隐喻:热爱艺术的人都是真正的疯子,随时可能不计后果的掀起世界大战。

  这3个好像有点偏,顺手注释一下。一般就不注了。因为我懒(不是)主要还是觉得注释太装逼,就跟照着历史写同人硬说是原创一样装逼(让我愉快的偷个懒吧

第44章 传染-5(下)2更合1

  这里的地面区别于展厅,不止粗糙,还有防滑条纹,硌着闻哲的脚,拖慢了他的步子。

  谢藤略快对方半步,鞋底在金属地面上敲击出醒目而空旷的回音,没走出多远就不着痕迹地放慢脚步。

  闻哲趁机赶上谢藤的速度,不动声色地与其对视。

  他们踏上伸展台的刹那,四周就爆发出欢呼声,让谢藤所展露的体贴变成了变得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闻哲环顾四周,却看不到任何观众。

  “暗网上有这场游戏的全程直播。”谢藤道,“那些只是DJ的音效。”

  闻哲平静地颔首,心下重新排列组合刚从对方口中听到的话,尝试找出关键所在。

  魏玛是一段奇怪的历史。

  它大多时候被忽略不计,必须提起时风评极差。它从大混沌走到极左,在随后最后几年里却变成了极右民族主义政权,一度拥有全世界最优秀的教育体系,培养出无以计数的人才。相比德国战后无以计数的天才被瓜分的结局,早在魏玛变得极端化以前,就有一大批人看透了注定的崩毁结果而离开。其中不乏许多尚未成名的天才,以及,同样多得益于智商的艺术家或疯子。

  概括而言,其存在时间虽然很短,却是科学、技术、文化、艺术和各种思想激烈碰撞并诞生的时期。在企图创造第三帝国的那些人出现的刹那,它就被迫同时也注定走向了灭亡。

  如果按照谢藤所言,这座岛刚好出现在百年前,那么它的确与魏玛消亡的时间相重合。

  ——这是一个从即将激化并分裂的国家里窜逃出来的、跟任何政见都有冲突的极端异见派的后代所执掌的岛屿。

  “层级是他更高?”闻哲再开口时已经转变了话题。

  “理论上不是。”谢藤先摇头后点头。

  “实际上是。”闻哲了然。

  谢藤耸肩:“他是岛的主人,想上岛玩的人会倾向于他,当然就会选他。”

  闻哲问:“又是那种奇怪的投票方式?”

  “对。主人的‘一人一票’是这里通用的基础规则。但跟游戏里的投票不同,层级里的投票完全隐形。是构建人际关系网能力的体现。”谢藤停顿在这里,过了几秒才找到相对委婉的措辞,“他在这里浸淫已久,又在艺术界混得风生水起,台上台下都有众多支持者。论软实力,我不如他。但硬实力相差无几。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欣赏岛上的玩法,我那边的聚会也能见光。而且,就算他们欣赏这里,也不能表露出来。如果不小心遭到被曝光,他们的名誉就会严重受损。但凡需要保护自身政治资本的人,都会选择我,而不是他……毕竟带着一个听话又自愿的漂亮小明星出席公众场合,显然更能吸引记者的镜头。他这里的人要是带出岛去,找上他的就不是记者,而是国际刑警和人权组织了。”

  谢藤没有期待闻哲发表看法,边在中间的屏幕上展露出得体的笑容,边理所当然地继续说:“大多数人其实都不像我这么诚实。他们既不愿意面对钱色交易里的真情实感只是他们自我满足的幻想的事实,还会用‘假装在花瓶堆寻找的真爱’来欺骗那些无知的民众。尤其当他们‘寻找到挚爱’时,就会出现在聚光灯下大肆宣扬,为得是登上各大新闻头版,突显他们对爱情的追求远胜粗俗的金钱与权利。”

  不想“大家”的注意力被谢藤完全吸引的LR没有等待谢藤到达舞台,就使用了他腕上的手环。

  大屏幕瞬间被LR占据,并很快出现了第一轮抽签的结果。

  游戏地点:雨林。

  谢藤从远处赠送给LR虚伪极致的掌声,重新夺走其中一块屏幕的画面。

  “你似乎并不憎恶他,也没有公开与他为敌?”闻哲半仰着头,盯着屏幕,明白游戏虽然没有开始,他们却已经进入了争夺“选票”的环节。

  “没有必要。”谢藤就着闻哲的动作,绕过他肩膀,以近似于扼住对方咽喉的姿势搂住他,抚摸他的喉结,让所有的屏幕瞬间剔除了LR,只留下自己的影像,重新成为焦点。

  “我们彼此都知道对方在做什么,”谢藤说,“尊重和避开彼此可以维持恰到好处的平衡。”

  “你之前说过类似的话。”闻哲记得谢藤说的是:他某个瞬间突然意识到,他和他是一种两面性的存在。看来所指的正是这位“伦理先生”。

  “我低调行事,却占据了光鲜的那一面;他拥有光鲜的艺术家身份,却寄生于不可告人的阴暗小岛。”谢藤说到这里短暂地停下脚步,没等走上中间的舞台,也拨弄了自己手环的中间部分。

  闻哲这才发现它的中间是可以移动的。如同一圈悬浮的环形,只要轻轻拨弄,它就会旋转起来。而等它自行停下来的时候,谢藤也就用掉了他手环里的那次抽签机会。

  “我们的朋友们需要这两面性。那些明星和政客也需要。毕竟他们的大脑已经体验过太多普通人看起来遥不可及的刺激,不是彻底超出常理的东西,根本满足不了他们的大脑。”谢藤用理所当然地语气表示,“大家希望我们水平同等,就是为了让我们能彼此制衡。当然最不希望看到我们其中一个毁灭。而只要我没有办法彻底击溃他,他也就动不了我——这就是势均力敌的好处。”

  “我是不是该祝你们两情相悦?”谢藤结尾的嘲讽让闻哲笑了。

  “很有创意的玩笑。”谢藤回赠笑容。

  “在你们上面还有吗?”闻哲问的是层级。

  “有。”谢藤说。

  在他们说话时,大屏幕上已经出现了第二轮抽签结果。

  游戏类型:狩猎。

  “这是伦理先生最擅长的游戏。”谢藤不满地抱怨。

  虽然前两项如何他们并不在乎,但谢藤不能表现出不在乎,只能佯装不满,让大屏幕继续聚焦在他身上。

  “不过,”他重新回到了原本的话题上,“我们对于他们来说太青涩了。他们暂时不会允许我们进入那个圈子。”

  “怎么界定青涩?”闻哲问。

  “各种各样的资本以及……”谢藤说,“年龄。”

  “年龄?”

  “因为他们玩的‘那些’对综合实力要求更高。”谢藤再度耸肩,“如果实力太差,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玩进去,反而暴露了他们。”

  闻哲疑惑地看着对方。

  “政治、经济、商贸、阅历、货币等等,一切能被钱作用的地方,都有他们的手。”这次谢藤没有含糊其辞,“他们玩得很大。”

  闻哲明白了:“他们的游戏是:国家。”

  “是的。”谢藤赞许地看着闻哲,“像是非洲小国的经济,让他们的货币体系崩溃,牵连数十万条人命的生死等等……他们喜欢花数十年来布局,然后呆在绝对安全的地方,被美食与美人环绕,再欣赏他们亲手缔造的结果。”

  闻哲当然明白权利的赌桌往往起源于普通人无法想象的庞大资本,但把国家的兴衰当做赌资,已经远不是区区一座小岛上的“游戏”可以相提并论的程度了。

  “其实长相也包括在内。”谢藤突然用食指关节轻佻地勾了一下闻哲的颚尖,“如果你有百亿身家,又愿意混这个圈子,还想把一切普通人想象力之上的东西赢到自己手中,再全部放在赌桌上孤注一掷的玩,可能会比这位伦理先生更受欢迎。”

  闻哲没有躲,问:“理由?”

  “你很擅长拿捏别人内心的弱点。”谢藤说,“或者说是人性里的弱点。对胜负也很执着……”

  大屏幕上终于出现了第三轮的抽签结果,打断了谢藤与闻哲的对话。

  游戏阵营:全体。

  闻哲疑惑地看向谢藤,因为刚才LR和谢藤抽签时,屏幕上都出现了他们的特写。

  谢藤好像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宠物转主人的初次参赛者,不会出现在展示屏上。”

  闻哲了然。

  “而且这个抽签结果有问题。”谢藤说。

  第一次出现让他不满意的抽签结果可能是巧合,两次只可能是作弊。

  他厌烦这种过于明显作弊行径,干脆朝舞台中央的LR赠送了中指,后者却只朝他挥手,显得有礼又大度。

  “还可以作弊?”闻哲略显吃惊。

  “没有说不能,就默认可以。”谢藤说,“包括作弊。”

  闻哲问:“那‘全体阵营’是什么玩法?难度很高?”

  “等于以人为单位计分,任何人可以自由组队,也可以随时反目,从背后偷袭队友,一样有分。”谢藤说,“为了以防万一,即便有人要求加入,也只能拒绝。”

  闻哲一字不漏地仔细听完,随后一言不发地开始思考,直到被谢藤的声音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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