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仇恨 感官仇恨 第89章

作者:水戈骨土亘 标签: 近代现代

  “来自未来”——多么可笑的说辞。如同早古的电影台词。至少在13岁的他眼中已经足够可笑。加上长惟的属下——“特种兵”从一开始就暴露了他们不是警察的事实——当然不是他提出的“下属在上司面前不能表现得太随意”这种表面上看起来可信的说辞,而是“特种兵”一开始就用“动粗”来恐吓他,这不止暴露了他们根本不是警察,还让他怀疑二人就算真的是什么机构的人,也不会是什么正经机构。

  毕竟如今的时代,正常国家的警察早就不会在审讯中动粗了。

  那种言辞间留下的“年代破绽”明显到了给他一种极其不真实之感,也让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周围出现的连续自杀事件以及长惟他们的出现都是一场骗局。

  试想一下:两位成年人从“未来”回到“过去”招募一位13岁的中学生,这种虚假得就像一场恶作剧真人秀的情况,很难让他不怀疑自己一旦答应下来,就会有无以计数的人在屏幕前嘲笑他的愚蠢与自恋,拒绝自然成了他唯一会做的选择。

  可惜,没过几年,他就被长惟亲手抓获。

  因为他违反了长惟口中的“未来的法律”。

  他因此被带往“未来”,也亲眼目睹了“未来的模样”。

  一种跟任何科幻故事与想象都不一样的、以精神世界为运行基准的“未来社会”。

  或者称之为:高等文明。

  一切突然变得合理起来。

  至少对笃信泾渭分明的闻哲来说终于合符情理了。

  他终于接受了“未来”距离“现在”比自己想像得要近得多的事实。毕竟当物质生活达到一定程度的满足后,在资源相对充裕的前提下,人们对精神或者说是灵魂的渴求必定会提升为首要目标,犯罪也因此应运而生。

  恰如原始文明中那些物质条件已经得到充分满足的富豪一定会想方设法寻找能够刺激他们大脑分泌更多激素的事物,就为了获得更多的快感与更庞大的欢愉体验,他们也因此变得根本不会在乎是否需要献祭那些贫穷的普通人,也不在乎是否在犯罪。

  只是闻哲明白得有些晚了,他也因此见到了未来的最高等级精神罪犯专用监狱——感官监狱。

  那应该是他人生最低谷的时候了。

  幸好长惟再度向他递出了橄榄枝。

  他接受了招募,因为“视实者”这个职业的确非常适合他;长惟则接受了他的建议,不再让出生时间与相对文明时间上下超过20年跨度的人跨域执行调查,更好的杜绝了“未来”在“过去”中暴露的可能性。

  而后,他开始空降进别人的生活,做他们的朋友、亲人、情人,藉此看清那些人的“病灶根源”,帮助他们除掉危及他们精神世界的败类,或者解决掉危及周遭的他们本身。

  他有时候是疫苗,有时候是死神。取决于那些人是否还有好的部分。

  然后,他会离开。

  彻底且不留任何痕迹。

  闻哲吃掉最后几口冰激凌。

  已经有些化了,所有味道混杂在一起,成了某种味觉神经无法辨识的东西。但他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

  闻哲离开座位,掏钱付账,走出餐厅,装着淡香水的黑色丝绒礼盒却还留在桌上。

  他隔着餐厅玻璃看了盒子一眼,接着假装不小心把它忘在那里,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监控摄像头红灯闪烁,转向闻哲所在的街口,跟着他匀速等距转动。

  人行横道线上的绿灯亮起,闻哲踏上斑马线,大步横穿过马路,手里继续把玩着自己的蓝宝石吊坠。

  一下,两下……

  旋转,不断旋转。

  一只雪白的鸽子从灰色的天际线上斜切而过,短暂地遮住监控摄像头。

  等它的影子挪开后,监控追踪的人已经自人群中消失。

第124章 归档代号:谢藤(1)

  谢藤快速看完安保助理空投到自己平板上的调查报告,抬起眼来盯着后者,问:“他消失了?”

  “不算消失。只是在出现遮挡物后,他又突然进入了监控死角,导致摄像头无法继续捕捉目标,”安保助理说,“而在下一个监控的面部识别生效前,摄像头突然丢失了捕获目标的特征。我们顺序排查过周遭摄像头后,确定并非设备故障,也不是数据同步问题,才知道目标的确在追踪途中就彻底丢失了。”

  安保助理坐在谢藤对面的那排座位上,被后者意味不明的眼神盯得脊背发凉,语速也因此变得越来越快。

  “他的社交账号偶尔更新几句在阅读的哲学相关书籍摘录。既不附加任何个人照片,也不开启发送所在地定位。网络使用定时变更的随机IP,根本无法追踪;

  “能查到的手机号码已经提前缴费,拨打却无人接听;

  “手机和腕表里的GPS即便经过我们的加密改装,也无法逆向跟踪定位;

  “近期没有使用过信用卡和护照的痕迹;

  “我还调查了所有交通系统与交通工具租赁系统,里面都找不到他的登记信息;

  “无论是官方的还是非官方的面部识别系统,都捕捉不到他的影像。”

  谢藤眼神不变地盯着一口气说完的安保助理,让后者心下更慌了,只好诚实地表示了自己的困惑。

  “他的学历和资料等都是真的。我找人反复核实过了。包括他在他同学间的口碑以及华尔街那些曾经从他手里买过投资情报的那些‘朋友们’;他的家庭背景也是真的,毋庸置疑的高知二代。房子也是他用现金全款帮父母购买的。他父母廉洁到近乎于圣人,既没有收受过贿赂,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他留学生护照和签证也没有伪造迹象。唯一可疑的是他的家人也亲口表示过的一件事,他们说‘我们偶尔也会完全联系不上他,但他会定期联系我们’,给他们的理由是当时正在北极圈或没有信号覆盖的地方越野旅行或工作。”

  他作为安保助理,或者说是安全顾问,不可能不反复核实对方的背景,就把人往自己老板的床上送。又不是那些没脑子的蠢货想出来的无聊电视剧情,随便就从路边偶遇一个人,直接抓起来送到老板的床上。那简直是在挑战他的老板究竟有几条命,或是在考验自己手下的安保人员的应变和战斗能力。

  尤其在数据全球共享的时代,一个有跨国犯罪履历的人都是还没有入境,目的地国家就会收到国际刑警公布的通缉令。大家都尤为注重背景调查,为得就是杜绝身份造假的情况出现。

  他如果是那种连假身份都无法察觉的蠢货,肯定早就失去这份薪水优渥的工作了。

  “他的履历的确找不到任何伪造的迹象,毫无疑问是真的。”助理继续说,“他等了四天,才独自去了一趟‘鱼缸’,根本没有带人去抓你的迹象,更像是为了单纯地去看一眼,确定我们的确已经离开。就连他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就是你们初识的那家冰激凌餐厅的老板身份背景,我都反复核查过多次,根本找不到他们之间的交集。我甚至能告诉你,他最后一次出现就是在那家餐厅里,他点的冰激凌是海盐芥末味,离开时用现金付账,特意称赞了服务员唇膏的颜色‘非常有春天的气息’,小费……”

  “可他的确消失了,”谢藤终于打断,“而且消失得非常彻底。”

  手机和手表里的定位芯片被察觉还情有可原,所以他送了淡香水。但是就连香水都被留在了餐厅里,好像对方已经发现礼物里的文章。

  可这是未公开的前沿技术,是他刚从自己投资的实验室里拿到的样品,按道理不应该那么快就被对方发现。

  他不相信这是巧合。因为单凭警惕性和敏锐度,是不可能做到这一步的……

  “我发动了所有的人脉都找不到他行踪。”

  安保助理的声音打断了谢藤的思绪。

  “我反复核查过所有台面上的已知机构和台面下的特殊机构,的确没有他的就职档案。”助理无可奈何道,“证据表明他的确不效力于任何国家的任何机构,也不效力于任何个人或企业。他的消失就像是……”

  “人间蒸发了。”谢藤得出结论。

  “我不明白。”助理被对方盯得浑身难受,他不自觉问出盘踞在心底地疑惑,“他不是暗示你愿意留下来,为什么你反而要求他离开,转头却又要我调集人手跟踪他?”

  开始他以为自己的老板在玩去者不留,后来他觉得老板在玩欲擒故纵。现在他觉得两样都不是。

  谢藤反问:“他说的话你都敢信?”

  “什么?”助理愈发困惑。

  “好吧,我问你,”谢藤把视线移向车窗外,既像在看飞速后移的景物,也像在寻找那双黑檀色的眼睛,“当他看着你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他神情专注,有一种他既了解你,也能与你与感同身受的契合感,甚至莫名有一种相识已久的老朋友般的亲切感?”

  助理思索片刻,而后不得不点头承认:“的确是。不过,面对你的时候也是一样的……”

  “我是经过长期的后天社交训练才能这样,”谢藤摇头表示,“他则是天生的。”

  助理愕然。

  所以当闻哲不正眼看谢藤的时候,后者就有一种莫名的、近似于恐惧的感觉。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因为他以往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恐惧。

  “你还没有注意到吗?”谢藤重新看向对方,“看来我要考虑换一位新的安保助理了。”

  助理头疼道:“请照顾一下普通人的智商,给一些明确的提示?”

  “你难道还没发现大家口径一致的对他评价不错?”谢藤问。

  “好像……”助理再度思索了一会儿,接着又不得不承认,“的确是。就连我也是。虽然我跟他接触得不多。”

  仅凭闻哲在半醉的状态下还能揍他一顿的事实,就已经足够他钦佩了。

  “因为大家都只看到了他其中的一面。”谢藤并不意外于对方的回答,“最无懈可击,也最为讨喜的那一面。”

  作者有话说:

  闻哥是那么容易被强制的吗?想得美!

第125章 归档代号:谢藤(2)

  谢藤重新看向窗外,如同自言自语:“我们都不自觉以为他既理想又完美。无论是作为朋友、孩子、亲属还是同事。”

  情人也是同样。

  “他在所有的人际关系中,都能通过言行举止,精准地展现自己的讨喜之处,呈现出最无懈可击的,也是别人最需要的那一面。只要不涉及他的原则。”

  对方就会尽量纵容自己。

  “而他的原则非常少。”

  否则就不会有谁被下药、被强奸还能坦然地坐下来与罪魁祸首谈合作,还能想方设法地帮忙,用他最期待的方式对待他,让他不自觉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

  “可其实不是。从来就不是这样的。”谢藤说,“而我一度也产生了跟你一样的错觉。”

  “你的意思是,”助理明白了,“他只挑选我们想听的话说,用我们觉得最舒适的方式来对待我们?”

  “很明显不是吗?”谢藤说。

  助理难掩惊讶地反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连醉酒的时候都没有失态,反而变得更加讨喜了。”谢藤说,“说明他的言行都是自然出现的,完全没有经过任何后天训练的痕迹。用医生老头的话来说:他是真挚的。”

  助理不寒而栗地沉默了。

  “我觉得,他之所以愿意跟我上床,是因为我看起来很想跟他上床,也看起来很迷恋他的脸和身体。就像他之所以表示愿意留在我身边,只是因为我流露出了不舍的情绪。”谢藤继续道,“他并不是真的想留下。就算他暂时因为我流露出的不舍而留下来,维持的时间也不会长。只要我放下心来,情绪开始变淡,或者我忘记表达自己的不舍,他就会立刻失去继续对我的情绪进行反馈的兴趣,随后一样会彻底消失。”

  他太容易形成“习惯”了。

  一旦他习惯了某个人的存在,那个人却突然离开,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应付那种情况。

  因而闻哲对他来说的确太危险了,他必须趁自己还没有深陷其中,及时抽身,再好不过。

  “呃,”助理头疼地支吾了许久才寻找到恰当的词汇,“那我还需要继续寻找他吗?”

  “不用了。”谢藤说。

  停顿数秒后,他又改变了主意。

  “你安排人追踪那种稀有兰花——素冠荷鼎。看看谁在卖,或者谁有买卖渠道。盯好每一株。包括想买相关培植技术的人。这条线要一直追查下去。如果我没有特意交代,就不用停止。有线索也别出面,只要盯着并及时汇报给我知道就行了。”

  谢藤停顿在这里,把视线从窗外移到助理的脸上,与其对视。

  “别让我对你的工作能力再失望了,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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