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之下 衣冠之下 第48章

作者:陈隐 标签: 近代现代

  “哦,没有要见面啦……”唐蕴解释说,“就我直播间一个网友,这两天给我打赏了好大一笔钱,我和我朋友正在推测他的真实身份。”

  原来还没有头绪。

  匡延赫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不为人知的得意,眉梢略微扬起,问:“那……有什么进展了吗?”

  唐蕴低下头,戳了两下面前的松饼,像是被问到什么羞赧之事。

  “大概率是我的初恋吧。”

  他的回答震耳欲聋。

  匡延赫被一口原味酸奶呛得半死:“你说什么?——”

  唐蕴见他一副又是震惊又是好奇的样子,只好勉为其难地解释:“就是我们的一个推测啦,因为沈医生——就是我初恋啊,养了只缅因,和榜一头像上的那只是一样的,而且我昨天翻我初恋微博,看到他和他爱人离婚了。”

  匡延赫顾不上嘴里的东西还没完全咽下去,委屈得近乎咆哮:“不是,就一只缅因猫而已,你怎么就确定那个人是你初恋呢?再说他和他爱人离婚跟打赏又有什么关系?”

  “就是……”唐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是男人的一种直觉啊,那个人讲话的方式和沈医生很像。”

  匡延赫回想自己在直播间说的那两句平平无奇的话,实在摸不透:“哪里像?”

  “哎哟,说了是直觉了!”

  分明是心里装着初恋放不下,才看谁都像初恋,还试图用直觉来掩盖思念。

  果然啊,失去的白月光就是最好的,谁也没办法打败。

  匡延赫没好气地说:“我的直觉告诉我——你的直觉不准。”

  唐蕴觉得他的反应很怪:“可你又不认识我初恋。”

  匡延赫沉默地放下叉子,没有反驳什么,起身去倒水。

  松饼还有很多,唐蕴转过头问他:“你怎么不吃啦?”

  “我早上不习惯吃太多甜的东西。”匡延赫的嗓音掷地有声,像是在发泄什么。

  唐蕴望着甲方爸爸说变就变的脸色,沉默了,不明白自己说错什么了,也许是有点起床气要撒干净,梁颂有时候没睡饱就是这样的。

  就在这时,一阵像是破壁机打东西的声音传入唐蕴的耳朵,他试图去分辨声音来源,但还是不知道究竟是从隔壁传过来的还是从楼下传上来的。

  匡延赫像个易燃的炮仗,一通电话打给服务台,说这边有个像装修一样的声音,很吵,让他们前来处理。

  服务台立即道了个歉,然后询问是在哪里听见的声音。

  “我也不是很确定,应该是隔壁吧。”匡延赫皱着眉头说,“昨天凌晨三点的时候,也是这个声音,很影响人休息的。”

  “真不好意思先生,我们马上就来。”

  凌晨三点,也有这个声音吗?

  唐蕴那会儿还是醒着的,可是完全没听见这动静,匡延赫是怎么听到的?

  一个闪念掠过脑海,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他浑身战栗地拍了下桌子:“我靠,我好像知道张雨薇是怎么操作的了!”

  匡延赫被他一惊一乍的举动吓一跳,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被唐蕴一把拽住衣袖。

  “快快快!车钥匙给我一下,我要出去一趟!”

  匡延赫不明所以地指了指靠墙的矮柜,车钥匙就摆在小盒子里。

  “我陪你一起吧。”

  “也行。”

  水撒了一地,匡延赫也没顾得上收拾,上楼拿了下手机,又给闫楚发了条语音信息,说自己今天先不去公司了,晚点再说。

  唐蕴已经整装待发,着急忙慌把他推出门。

  气喘吁吁到了酒店大厅,唐蕴好像想起了什么,松开匡延赫的衣袖:“我先出去买点A4纸,待会儿还要向检察院递申请材……”

  他是侧着脑袋走路的,走得又很急,话音未完,“咚!”一声巨响,他的小脑瓜就撞在了酒店那高透的玻璃门上,身体向外反弹。

  “嗷!”唐蕴只感觉两眼一黑,双腿发软,像一个即将倾倒的花瓶,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匡延赫不经思考地冲过去,张开双臂,一把兜住了那摇摇欲坠的身体。

  后背撞入结实的胸膛,唐蕴从惊惧中回过神,脚上也有了一些力气,可被撞的地方还是好痛,痛到他几乎睁不开眼,像刚结束一场刺激的过山车,泪水自己往外冒。

  “妈呀,疼死我了。”他倒抽几口气,在匡延赫的搀扶下,站直了,揉了揉撞伤的地方说,“谢谢你哦。”

  他以为匡延赫会像之前那样担忧地看看他的伤口,或者帮他揉一下,谁知道匡延赫竟无动于衷地望着他,冷嘲热讽:“哎,真可惜,不是沈医生来接住你,要不然还能顺带看看你的脑子。”

  唐蕴:?

第四十四章 调查

  张雨薇住在五楼的503室,警方提交的证据材料里显示,楼下403室的阿姨曾在十一日当晚听见张雨薇的呼救,但是只有一个大概的时间。

  唐蕴生怕打草惊蛇,先坐电梯上了四楼。

  “所以你是怀疑张雨薇用提前录好的音频干扰了403的阿姨?”匡延赫跟着走出电梯。

  “对。”

  “那如果真是这样,阿姨的口供就不作数了吗?”

  “是的,”唐蕴解释说,“警方提交的那些口供和物证都属于证据材料,在开庭前,是要进行证据排除的,所有与案件无关、来源不合法、真实性存疑的材料都会被踢出去。这也是为什么强奸罪很难成立的原因,若是男方有预谋侵犯,都会规避其中风险,比如提前下药之类的,没有反抗痕迹的话,几乎不可能被认定强奸。”

  “可是张雨薇反抗了。”

  “所以啊,我们现在只能从另外一个角度出发试试看了。”

  唐蕴敲响了403的门,是一位短发阿姨开的门,站在门口打量着他们。

  “你们是?”

  唐蕴亮明身份:“我是澜锦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唐蕴,李晓博的代理律师,他是我的助理,我们过来是想跟您了解一下五月十一号晚上的具体情况。”

  “哦……”阿姨原本和善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警惕,“你是那个强奸犯的律师啊。”

  许多人都习惯性地将被警方带走的人称之为罪犯,其实是不正确的,在法院宣判以前,李晓博都只是犯罪嫌疑人。

  但唐蕴也不想在这里和阿姨咬文嚼字,笑笑说:“可以耽误您几分钟,配合下我们的调查吗?”

  阿姨似乎并不太情愿的样子,但还是把门打开了,还让他们戴上鞋套,别把家里的地板踩脏了,她刚才才拖过。

  家里面还有个看起来三四岁大的小孩儿,正坐在客厅里面搭积木,见到唐蕴他们,忽然人来疯似的在沙发上蹦蹦跳跳,即使是奶奶阻止,他也依然当做没听见,好像是用这种方式来吸引唐蕴他们的注意。

  小孩一只手握着积木,另一只手还握着大一片软化了的巧克力,跳一下,抿一口,脸上、手上、衣服上都是棕褐色的污渍,看起来脏兮兮的。

  这世上有很多人恐同,但唐蕴认为,还有一类人是恐童的——包括他自己在内。

  每当看到这种长相普通,邋里邋遢,眼神愚蠢,动作夸张调皮的熊孩子,他都发自内心地想要远离他们。

  但作为孩子的奶奶,她似乎不觉得这是什么困扰,把孩子从沙发上哄下来,带他去洗手,擦干净脸上和身上的巧克力。

  可是很快,男孩一张嘴,唇角又被巧克力涂满了。

  唐蕴凑到匡延赫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你喜欢小孩儿吗?”

  匡延赫也小小声地回他:“还行,只要别把巧克力擦我身上就行,我会受不了。”

  唐蕴有些小小的意外,毕竟匡延赫看起来像是会远离孩童的人。

  “我觉得有点恐怖,这么个小祖宗摆在家里,每分每秒都得伺候着,一点自由都没了。”

  匡延赫:“那你是不婚不育主义咯?”

  唐蕴:“那是当然。”

  阿姨熟练地把丢了满地的玩具收拾进收纳箱,为孙子空掉了的水壶接上温水,再督促他多喝水。

  最后她去厨房洗了个手,唐蕴以为她的哄娃任务已经结束了,没想到她老人家又从果篮里挑了个翠冠梨慢悠悠地削起来,对着小孙子喊道:“宝,过来吃梨。”

  唐蕴再也等不下去了,上前问道:“我想请问您一下,十一号晚上您都听到些什么了呢?”

  阿姨抬头看了他一眼,削梨的动作并没有停顿:“就是楼上那个女人喊救命啊,警察都已经来问过了呀。”

  唐蕴手握资料夹的一端,另一端抵在小腹的位置,问道:“具体喊了什么?您能再给我重复一遍吗?”

  “一开始是两个人在吵架,吵什么呢,我听不太清,那个女人忽然一嗓子喊‘你放开我!再这样我要报警了!’那男的也吼‘你报啊!你有种就报啊!’然后我就听到稀里哗啦摔东西的声音,也不知道是谁在扔东西。再后来就听到那女人喊‘救命啊,救命啊——’”

  提起当晚的情况,阿姨的眼里还是充满了同情:“早知道是那么个情况,我就上去看一眼了。”

  唐蕴核对着口供上面的信息,问:“您确定她一共喊了两声救命?”

  阿姨说:“她喊了几声我不确定,反正我只听到了这两声。”

  这时候小孩儿也开口道:“我也听见了!阿姨在喊救命,那时候我正在看《猫和老鼠》。”

  小孩子就爱瞎凑热闹,唐蕴没搭理他,又问阿姨:“那您确定那个声音是张女士发出来的吗?”

  “这个我没办法确定,我又不认识她。”阿姨似乎已经意识到唐蕴在找案件里的漏洞,又补充道,“但那是她家啊,不是她还能有谁呢?警方先前也来调过电梯监控了,那个时间段,就她和那个李什么的在家里,肯定是她在喊咯,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唐蕴从手机里翻出一段李晓博的录音,问道:“你听听看,是这个男人的声音吗?”

  阿姨一听就觉得这声音不对,那天吵架的男人声音很难听,像个上了年纪的小老头,还有明显的地方口音,但录音里的却很年轻,普通话标准,但她很快又为这点不合理作了解释,毕竟是吵架,声音难听也正常。

  “应该是吧。”

  唐蕴又放了一遍给她听:“阿姨,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能是应该啊。”

  阿姨心想,反正警方那边已经调过监控,确认强奸犯的身份了,她倒不如再帮一把那姑娘呢。

  于是果断道:“是他了,就是他喊的。”

  阿姨的脸色从犹疑到笃定,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唐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确信这阿姨根本无法断定那是李晓博的声音。

  他觉得有必要和阿姨科普一下了。

  “阿姨,如果您不确定的话,可以说不确定,但不能撒谎,因为您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嫌疑人的指控,将来会递交到法官面前,如果您撒谎的话,就属于作伪证,是要负法律责任的。轻则罚款拘留,重则三年以上有期徒刑。”

  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阿姨的小孙儿,意思是,要是您进去了,可就见不到小孙子咯。

  那阿姨脸色立马变了,老实道:“其实那天听到的那个声音,是有点外地口音的……你放的这个没有,所以我不太确定。”

  唐蕴和匡延赫对视一眼,觉得这事儿说不定真有反转了。

  “那您大概是几点钟听到他们吵架的呢?”

  “这我真不记得了。”

  就在唐蕴失望之际,匡延赫忽然说:“是在看《猫和老鼠》的时候,阿姨您家电视机有浏览记录可以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