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假成真 弄假成真 第37章

作者:山河南渡 标签: 近代现代

  他感到很荒谬,有一种自己还是被包养、等着金主召幸的既视感,险些气笑了,想也没想地回绝了。然而下了最后一节晚课,从学校出来时,虞砚脚下一转,坐了最后一班公交车,目的地是医院。

  医院原则上是晚间不让人进住院部,但门口登记的安保似乎知道虞砚是谁,放虞砚进了楼。

  此时已经接近十点,楼道格外安静,虞砚只来过一次,心里却对温朝所在的病房位置格外清晰,临到门前,他却有些迟疑,觉得自己这行径和做贼无异,莫名地感到心虚。

  门忽然从里面拉开了,虞砚和端着空输液瓶的护士面面相觑。

  “您好,”护士压低了声音礼貌问询,“您是?”

  虞砚抿了抿唇,有点没底气地回答:“温总的……爱人。”

  护士很谨慎地请虞砚拿能证明身份的证件。

  虞砚有点尴尬,急中生智在手机里翻出了结婚证的照片——当初领完证后他自己悄悄拍了留在手机相册里的一张。

  护士点点头,侧过身让开路,走前小声提醒:“温总已经休息了,病房门合上就会自动落锁,除了我们这边保管的钥匙,其他人从外面是打不开的,房间里有折叠陪护床,您有需要可以放出来用。”

  虞砚还没来得及和她道谢,她已经迅速离开,顺手关上了门,极其轻微的“啪嗒”落锁声消散在空气里。

  虞砚莫名地心跳加速起来,他转头看向床上的温朝,蹑手蹑脚地放轻动作走到了床边,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微微蹲身小心地去看温朝。

  房间里有开一盏光亮微弱的小夜灯,适应昏暗光线后,虞砚能看清温朝的脸——他连在睡梦中都微微颦蹙着眉,双唇紧抿成一线,看起来很不安稳。

  虞砚弯身仔细给温朝掖被角,注意到温朝手背上因为输液而青紫的淤痕,禁不住用指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抹淤痕周围的皮肤,好像所有疼痛可以顺着这一星半点的皮肤接触渡到他身上替温朝承受。

  他正要收回手,忽然被温朝反手捉住手腕,虞砚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去看,却发现温朝没有睁眼,像是被梦魇住了——眉头紧锁,呼吸越来越急促,就连抓在虞砚手腕上微凉的手指也在不受控制地发着抖。

  虞砚回忆起他在车祸那天也是类似的反应,慌乱之际虞砚凭着某种陌生的经验迅速反握住了温朝的手,坐在床沿,俯身时另一只手臂从温朝颈后穿过揽住他的肩,让温朝能借此靠在他怀里。

  “温朝……”虞砚怕惊醒他,一声声地低低唤他,又不知道怎样能让他好受,用尽浑身解数,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把温朝的手捂热。

  出乎意料地,温朝靠着他竟然慢慢平静了下来,没有再发抖,可是呼吸还是有些紊乱,像是被迫窒息般从鼻腔中压抑地抽着气。虞砚察觉到异常,低头去看他的脸,发现他紧抿着唇,电光火石之间脑子里闪过某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虞砚错愕又心疼,飞快地松开他的手,强行用拇指撬开了他的唇齿,触碰到他唇上渗出一点血腥气息。

  温朝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咬的是他的手指,牙齿缓缓松开,低哑地咳了两声,不怎么清醒地闷闷出声:“小砚?”

  “嗯。”虞砚从兜里摸出纸巾在温朝唇上被咬出血的地方擦了擦,给他擦完才将就着潦草擦了擦自己手指上的牙印,后知后觉地感到一点细微的疼。

  但温朝得到回应却又没了声息,只是异常温顺地靠在虞砚怀里,就像从来没醒过。

  虞砚安安静静地抱着他,心里有点胀胀地发酸。

  他想,明明你那么喜欢温阑在你身边,我也很知趣地不来你面前招眼了,你现在为什么还会这么难受?

  作者有话说:

  日常一球海星~(小声

第65章

  虞砚纠结了许久,他既怕温朝醒来发现他偷偷跑了过来,又怕他走后,温朝又出现刚刚那样被魇住的情况。

  他几乎一夜没合眼,抱着温朝的手臂都因为血液不流通而僵硬发麻,只有中途或许不到一个小时的短暂时间,虞砚困得睁不开眼,下颌轻轻点在温朝发顶,意识陷入了混沌,直到温朝发出含混不清的呓语,虞砚陡然惊醒,往窗外一看——天边已然蒙蒙泛起一线白。

  凌晨五点半了。

  虞砚慢慢地降低重心让温朝完全躺回去,再一寸寸地从温朝颈下抽回手,他知道温朝觉浅,一丁点的动静都会被惊醒,于是这极其简单的动作都费了快十分钟的时间。

  虞砚半边身体都麻木了,从床边站起身时险些踉跄着撞到床脚,他连忙伸手按在旁边的床头柜台面上,稳住了身形,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病房。

  他自以为这一次探访来去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人,阔步走入地铁站时,心中甚至升起一丝隐秘的欣喜和满足感,连续一周的担忧和沮丧都在此时砰然消散。

  他右臂的石膏还没拆,只是没有用绷带吊在胸口前了,昨夜陪着温朝一宿,又是握温朝的手,又是制止温朝自己咬唇的意图,丝毫忽略了自己还有伤在身,此时从尚未痊愈的骨头缝里沁出丝丝缕缕的疼意来,不过在虞砚的忍受范围内。

  却让虞砚再次回忆起这一整晚的宁静来,他第一次如此明晰和笃定地在温朝身上感受到了那样浓烈的被依赖和被需要感,在温朝自己毫无知觉的时候,虞砚也觉得自己有些病态地喜欢上这点疼痛带来的意涵了。他开始有点理解起温朝的恋痛,不过这点理解没能持续太久,虞砚毅然决然地否定了——他想,我还是不喜欢温朝痛的。

  天光大亮,窗外的鸟鸣叽叽喳喳地从窗棂跃入,温朝被惊醒,还没完全回过神,惺忪地往四周环顾了一圈,心头不可抑制地升起些失落——他感到一丝空茫和冷落,就好像,就好像他原本是被一个温暖可靠的拥抱拢在怀中,让他不自觉依恋与心安。

  护士敲了敲门,得到温朝的应允后推门进来,她的目光先是落在温朝床边,不明显地愣了两秒,随即礼貌温和地和温朝说话:“温总,这边的手续已经办好了,待会儿您和您的爱人直接离开就好。”

  “我的爱人?”温朝微怔。

  “难道不是吗?”护士被他一问,瞬间紧张起来,连忙解释,“昨晚十点左右的时候,有一位男士来探望您,他说是您的爱人,还出示了和您的结婚证件的照片,我以为……”

  “是我爱人,”睫毛簌簌地轻眨几下,温朝反应过来,安抚地对她笑笑,“他上课去了。”

  “好的。”护士以为自己险些搞出了重大错误,心头猛松一口气,和温朝重复完回家休养的注意事项后便忙不迭地走了。

  温朝抬手在自己唇上轻轻碰了碰,还有些细微的疼意和他初醒时没有察觉到的浅淡血气,他现在心里确定了下来——的确存在着这样的一个拥抱让他安睡了一晚上。

  *

  周励周五早上不到九点就到了学校,比虞砚预想的早了一两个小时,单肩挎着书包匆匆从图书馆跑出来。

  “是温总安排的这个时间点吗?”虞砚还有些气喘,一边喝水一边望向后视镜里的周励等待他的回答。

  “不是,”周励看了看后视镜里的虞砚,似乎在纠结什么,停顿了一会儿后还是开口解释,“是温阑先生说,明天是温总的生日,你作为温总的伴侣,这么久不回家让外人听见不像话,何况温总还在静养。”

  虞砚险些被水呛到,偏开头咳了好一阵,脑子里跳出的第一个念头是——他有病吧?!

  温阑是怎么一见到他就明里暗里挑衅讽刺,虞砚都历历在目,一点没忘,就算这话是温阑亲自说出口的,他也不相信这话是温阑的本意,说不准还藏着什么坏心眼要让他闹出笑话来嘲弄他配不上温朝。

  他越琢磨心里越腾升起不安,在车里如坐针毡,没来由地想起半个月前的车祸,顿时一个激灵,脱口问周励:“这车是保养好的、没有问题的吧?”

  他的话把周励也整懵了,安静了足有半分钟才恍然虞砚是对之前的车祸还有心理阴影,“没问题的,虞先生您放心。温总说了,除了他的日常出行,我只负责开车解决您的出行需求,我从上班开始就在温总这里,已经十几年了,您放心,就算有什么意外我也一定会极力把危险降到最低。”

  他的语气很郑重,反倒叫虞砚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清了清嗓子,“没,我不是这个意思,而且我平时自己坐车就行了,不麻烦您来接我。”

  虽然他看起来没什么后遗症,但车辆经过必经的跨江大桥时,虞砚还是默默地伸手抓住了车内的扶手,直到车身四平八稳地经过大桥,驶入温宅方向的岔路口,他悄悄地松手放松下身体靠回座椅里。

  庄园里的园丁正在清理树枝上的积雪,庄园喷泉池中的水面结上一层薄冰,凝住冬日的温度,和一旁深了叶色的常绿灌木一同陷入冬眠,放眼望去一派恬然宁和。

  温纯已经去学校了,周荃刚解散了开完会的佣人们,转头走进大厅正撞见虞砚回来,笑眯眯地询问虞砚有没有吃过早饭。

  “在学校吃过了,”宅子里安静得出奇,虞砚往楼梯上望了一眼,有些疑惑,“温总在书房工作吗?”

  “应该是,”周荃也不清楚具体情况,“温先生和温阑先生七点左右吃过了早饭,又回了楼上,不过今天温阑先生没有去公司,似乎是要和温先生一起开线上会议。”

  虞砚眉心一跳,直觉有哪里不对劲,但他还是客气地和周荃道谢:“我回房间了。”

  他嘴上虽然说是回自己住的客卧,但沿着楼梯往上走着走着还是到了书房门口。

  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纠结要不要敲门,书房门便从里面拉开,虞砚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看向来人的目光里习惯性地含着防备和警惕——是温阑。

  “虞先生回来了。”温阑微笑着,自然地反手掩上书房门,双手插着兜站在门口,审视的眼神细细将虞砚上下打量了一番。

  现在是冬天,宅子里有地暖,不需要穿厚外套,温阑身上只在衬衫外套了一件无袖的灰格羊毛衫,衣袖一丝不苟地挽至手肘,露出流畅有力的小臂肌肉线条,不明显地昭示着存在感。

  他笑着微微倾斜了一点角度虚靠在门框上,和虞砚对视的视线颇有些意味深长:“阿朝累了,在休息,现在就别去打扰他吧,温夫人。”

  他的声音里含着些微轻佻笑意,将“温夫人”三个字咬得重了些,语气若有若无地带上一抹暧昧:“他小时候就这样,被人吵醒起床气会很大,现在还这样,像只漂亮又骄傲的波斯猫,被吵到了就会冷漠把人赶出来。”

  虞砚再不谙世事也听得出来他话里的亲密暗示,脸色一黑,垂在兜里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他耸了耸肩膀,露出一个颇有着宠溺意味的无奈神色:“不过在我看来这很可爱,我想虞先生应该也会这样觉得吧?”

  虞砚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开个会而已,他不会有起床气,就算温总虚弱到刚起来两三个小时、开个会就又精力不济睡过去,像堂哥你说的,我作为‘温夫人’,也得在他旁边照顾着才行。”

  温阑不置可否,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他的眼神让虞砚很不舒服,就像是已经得到既定胜利成果而居高临下可怜失败者的目光。他直起身,从虞砚身边擦肩而过,可有可无地丢下轻飘飘的一句:“你可以去看看。”

  虞砚心里一揪,想也没想地推开书房门快步进去。

  温朝坐在书桌前,单手撑着额角,手肘支在轮椅扶手上,闭着眼似乎在休息,他的肩上还披着温阑的外套,虞砚心里狠狠一沉。

  虞砚脑中甚至浮现出他不愿意往那方面猜测的可能,他在温朝对面坐下,动作放得很轻,但他刚坐下,温朝就轻轻睁开了眼。

  两人对视了足有一分钟都没有说话,温朝的目光一寸寸地从他眼角眉梢流淌而过,最后落回虞砚的眼中,他能把刚刚发生了什么猜个七七八八。

  “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送你份礼物吧。”温朝冲他温柔地笑了笑,拉开抽屉取出一份文件摆在桌面上推向虞砚。

  看清文件上的字眼,虞砚瞳孔微微一缩——离婚协议书。

  温朝的目光有些空然,随之有什么浓稠的、带着孤注一掷意味的情绪一闪而过,虞砚没能看到,他只能听见温朝的声音如同咒语般落在他耳畔。

  “你自由了,小砚。”

第66章

  轰隆——

  仿若山体轰然坍塌、挟着石流呼啸涌来,以摧枯拉朽之力将所有思绪一扫而空,暂时性地摧毁了语言识别系统,让虞砚怔忪而茫然地望着温朝的脸。

  分明每一个字他都清晰地听到了,可是连在一起,他却好像难以理解句子的含义了。

  “什么……意思。”虞砚艰涩地开口,一时间有些缺氧,难以维系呼吸。

  温朝垂下眼,指尖搭在那份协议上点了点,声音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合作完成,协议终止了,这场戏到此为止。”

  虞砚怎么也没能料到,在温朝的生日,迎来这样一份“大惊喜”的会是他,他感到荒谬难以置信,机械地提了提嘴角,想挤出一个笑,但那笑意太微弱太苦涩,可以忽略不计。

  “为什么?”他紧紧盯着温朝的脸,试图从中寻出一丝半缕的不得已或者是别有隐衷的痕迹,他甚至到此刻都不愿意归咎在温朝身上,只是愤懑地想——

  是因为温阑回来了,是因为温阑巧言令色、仗着年少的情谊蛊惑得温朝失去了一时的理智……

  很显然,事实告诉他,是因为温阑,温朝才会选择他,才会和他签那份结婚协议。作为合约甲方的温朝,什么时候结束合作,是他说了算,虞砚没有话语权。

  但凭什么——

  凭什么你要结婚就结,要离婚就离?!

  明明说好的会和我商量,明明说好的互相尊重、互相忠诚,现在就一概不作数了?!

  委屈、不甘、悲愤都拥挤着从胸口膨胀涌起,交织着攥成虞砚脱口而出的一声:“我不签!”

  “今天没心情签,明天也可以,”温朝的语气很平静,好像只是在和虞砚商量明天的生日蛋糕谁来切,而不是一纸决定两人未来的离婚协议书,“协议书你拿回去看看吧,有什么觉得不够的财产划分你直接拿笔写,写完给我看,在我能力范围内能给的,我会给你。”

  “难道我和你结婚是为了你的钱吗?!”虞砚霍然起身,他的动作太激烈,连带着椅子也猝然倒地。

  温朝咬了下舌尖,没能完全狠下心把反问的一句“难道不是吗?”丢回给虞砚。

  他没有看虞砚,或许也有怕自己会没办法坚持冷漠到底的成分,总之温朝收回了搭在协议上的手,转动轮椅背向虞砚,彻底阻隔开了两人视线交汇的可能。

  “为了什么都不要紧,但你签下这份离婚协议书,就彻底自由了,这是你当初和我签协议的时候就想要的。现在我让这个放你自由的时间提前了,你难道不为自己高兴吗?”

  温朝闭了闭眼,指腹按在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上转了转,语调冷淡:“带上离婚协议回你的房间好好看看有什么要改的地方,最迟后天下午,我一定要看到你已经写好的签名和指印。”

  他抬手在轮椅扶手上敲了敲,没有给虞砚开口的机会便自动结束了这场单方面的离婚提议,语气和缓了下来:“我有工作要处理,你先回卧室,有什么异议晚上再说。”

  虞砚沉默地看了他许久,温朝没有转回身,两个人僵持着像化作了两尊石像,直到书房外有人敲响门,温阑的声音隔着门传了进来。

  “阿朝,几个负责人都已经调试好设备了,你这边谈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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