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关达 三角关达 第29章

作者:达不溜歪 标签: 近代现代

  -

  记忆中的筒子楼还是没变。

  叶拙看着楼道里随处可见的印刷小广告,一步步回到他短暂住过的“家”。

  “我上次就让你不要从我家门口过,你怎么又来了?我刚刚擦完的地就被你踩脏了!”

  充满攻击性的音调从楼梯往下传。

  叶拙刚刚上楼,看到的就是自己妈妈歇斯底里地向一个男人发火。

  男人看上去很儒雅,面对中年女人的无理质问已经从无奈转为愤怒。

  “楼道就这么宽,我不从你家门口走,总不能跳下去。”

  叶拙妈妈脸上带着口罩,露出的一双眼中写满厌恶,“我不管,反正你不能从我家门口走,全部被你踩脏了!”

  男人:“真是疯了……”

  “你才疯了?!我就见不得脏东西!”

  叶拙匆忙上前,把男人拉到一边道歉,把事态在扩大前平熄。

  男人说自己不堪其扰,已经准备搬走。

  叶拙很难堪地向他继续解释,好不容易得到谅解,转身发现妈妈正蹲下身,用戴手套的手,在水泥地面上擦了又擦。

  她原本和自己的名字姚棠一样,是个如花般漂亮娇美的女人。

  现在却消瘦又憔悴,神态有些隐约的神经质。

  叶拙一进门,她就跟着在后面不停地擦扫,即便叶拙穿上鞋套,她也没有懈怠。

  叶拙紧紧攥着手里带来的礼物,轻轻叫了一声“妈”。

  姚棠匆匆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迅速拿出灌满84消毒水的喷壶,对着叶拙全身喷去,就好像叶拙不是她的孩子,而是什么肮脏的垃圾。

  叶拙被消毒水刺得眼圈通红,低声说:“妈,你少用点这些东西,对身体不好。”

  姚棠瞪大眼,“瞎说!我这是打扫卫生,不能让脏东西进来……”

  这个家里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了,每个角落都一尘不染,连布艺沙发的外套都被擦成半透明的质地。

  但姚棠还是不满意。

  她像个不知疲倦的苍蝇,在房间中来回搜寻,就怕会有什么遗漏的污渍。

  最后,她的目光停在叶拙身上。

  “你……”

  叶拙窘迫地站在原地,喉咙里卡这一句“妈”,却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我说了让你别来,你看你把我家弄的,太脏了……”

  姚棠的消毒水对准他喷了又喷。

  门外传来脚步声,姚棠猛地打开门,又是刚才那个男人。

  姚棠暴跳如雷,不分三七二十地大声咒骂起来:“我是不是让你不要从我家门口经过了!不要把你身上的细菌和脏东西传到我家来!”

  叶拙大步冲到门外,不顾姚棠反抗也要把她带回来。

  “妈,你这样是何必呢?他马上也要搬走了,你就忍忍吧,好不好?”

  他耐心劝说着,从桌上找到一次性手套戴上,帮姚棠打扫卫生,“我帮你,你坐下休息一下,好吗?妈,我真的希望你能去医院治疗一下,你这样真的已经……”

  “我不用治疗,我好得很。”姚棠根本无法停歇,她夺过叶拙手里的抹布,口中还念叨着:“那个男人是同性恋,又脏又恶心,搬走了也脏。”

  叶拙全身一僵,最终还是逃似的离开了这个家里。

  这个家庭早就支离破碎。

  离婚之后,叶承礼也不常回来……偶尔回来,也是被姚棠直接赶走。

  而叶拙,每次回来见到的情况也就是这样。

  他尝试着带姚棠去医院,或者请医院到家里来,得到的都是姚棠态度坚硬的反抗。

  在姚棠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比保持干净更重要。

  叶拙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她的儿子,就是她最恨的,恶心又肮脏的同性恋。

  -

  叶拙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却在中途接到路言意发来的定位。

  还是那次约定了没去的餐厅。

  路言意让他直接过来。

  叶拙以为好事已定,也猜到季隶铭修复“友情”的第一步可能成功了。

  但是当他来到包厢,看到除他和路言意之外的第三人时,还是胸口一紧。

  季隶铭站在窗前眺望城市夜景,听见脚步声后缓缓转身,对着叶拙露出一个微笑。

  路言意坐在椅子上摆弄手机,板着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叶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但在拉开椅子的时候,还是发出刺耳的声音。

  也许是好事将成,季隶铭今日特别多笑容。

  他对叶拙的冷淡视若无睹,笑着说:“很久都没一起吃过饭了。”

  路言意抬眉,“天天就想着吃,你不是想重新做朋友吗?吃饭有什么意思。”

  他叫来侍应,“上酒,酒水单上所有酒都开一遍。”

  他挑衅地看向路言意,“你请客,没意见吧。”

  季隶铭自然没意见。

  路言意让叶拙坐下,同时用一种志在必得的表情说:“喝死他。”

  叶拙不知自己是否错过了太多。

  但是这种相处模式,应该也是……恢复了一点感情吧。

第18章

  叶拙滴酒未沾,也是在场唯一一个意识清醒的人。

  路言意喝的最多,也是醉的最彻底的,是被叶拙半扶半搀地送回车上。

  被路言意一直倒酒劝酒的季隶铭也没少喝,但他还能维持着表面的冷静,走路和说话都和以前一样端正,甚至还能让叶拙注意脚下。

  但当他接电话的时候,叶拙确定:肯定是喝醉了。

  季隶铭捏了捏眉心,对着手机那边问:“你说话声音怎么这么小?”

  他的神情实在是太过认真,叶拙指了指他贴在耳边的手机。

  “拿反了。”

  季隶铭微怔,“谢谢……”

  然后把手机的上下翻了过来,继续对着手机背面沟通。

  叶拙转头看了眼靠在副驾驶座位上不知是睡是醒的路言意,叹了口气和季隶铭说:“你不要等司机来了,上车,我先送你回去吧。”

  季隶铭摇摇头,“太晚了,不麻烦你了,你不用担心我,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叶拙皱眉,“我是怕你出意外,星诚又要易主。”

  季隶铭完美的脸上出现些许裂缝,放弃推脱,上了车的后座。

  叶拙转头和季隶铭说:“送到什么地址?”

  “送到我家就好。”

  “嗯,金安区武安路吗?”

  “对。”季隶铭的眼波微动,“没想到你还记得。”

  叶拙不以为然的说:“正常人记性都没那么差,没什么特殊的。”

  车内弥漫着酒气,叶拙把车窗打开,新鲜空气涌出车内,冷不丁让叶拙打了个喷嚏。

  季隶铭的问候立刻跟上,“我送你的围巾呢?”

  叶拙回忆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又在问高中时候送的那条围巾。

  叶拙:“不见了。”

  季隶铭追问:“为什么不见了?”

  透过后视镜,叶拙看到他这样正襟危坐,却还在纠结几年前的小事,忽然感觉这场面太过滑稽。

  但也没必要和喝醉的人较真,叶拙耐着性子解释:“不见了就是不见了,我也不知道。”

  季隶铭“哦”了一声,认真地说:“我的还没丢,天冷了还在戴。”

  叶拙觉得他是真的醉了。

  和他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

  表达他现在虽然有钱,但也还是没忘记老祖宗勤俭节约的传统?

  还是想表达他对友情的珍视?

  但叶拙转念一想,喝醉了之后什么都能说出口,也许就只是想到哪里就说哪句吧。

  叶拙抬手给已经睡着的路言意系上安全带,转头提醒他:“把安全带系好,我要开车了。”

  季隶铭点头照做,低头扣安全带的认真模样莫名有几分好笑——平时一个绝对上位者,居然还有这样反应迟钝的时候。

  叶拙正看着后视镜的时候,忽而和季隶铭对视上。

  叶拙莫名心虚地问:“怎么了?”

  季隶铭眼眸深深,“你是不是很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