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关达 三角关达 第6章

作者:达不溜歪 标签: 近代现代

  餐厅吧台上堆积的空酒杯、混乱的客厅地毯,还有浴室门内传出的水声。

  安煦说:“我们就是朋友而已……什么都没做。”

  叶拙扯动嘴角笑了笑,“我和他也是朋友而已。”

  无论安煦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还是真的只是朋友,都显得叶拙多余地像个累赘。

  路言意真是说到做到。

  都是朋友而已。

  是我自己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叶拙和安煦说:“谢谢你。”

  安煦惊讶:“谢我什么?”

  叶拙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我没事。”

  连陌生人都会关心他,而路言意却什么都不做。

  未免太可笑。

  叶拙确定,自己真的是脑子坏了。

  一坏就是这么多年。

  -

  路言意随意擦完身上的水珠,正打算出门。

  忽然又想起什么,很不耐烦地转身,皱着眉把刚脱下的衣服穿上。

  他在家里从来都是能穿多少穿多少,现在却要拘束着。

  头脑发热,就容易做蠢事。

  路言意从洗脸台上拿起手机,反复找了又找。

  还是没有他想看的消息。

  好,不回来也不说话。

  那就永远都别回来。

  路言意把手机“当”一声摔回原位,烦躁地出去。

  “跑哪去了……”

  路言意话音未落,安煦的声音从客厅冒出来。

  “我在这呢!”

  路言意嘴里那句“不是问你”还没说,就被安煦面前的塑料碗吸引了目光。

  碗里的东西还散发着热气。

  路言意:“谁送来的?人呢?!”

  他目光搜寻一圈,都没看到第三个人的影子。

  安煦:“叶拙吗?他走了。”

  “走了?!”

  路言意脸色发黑,同时握紧拳头。

  路言意三步并一步跑出去。

  走廊空无一人。

  只有门前地毯上落了两个湿漉漉的脚印。

  “你私自开的门?还让他就这么走了?!”

  安煦愣住了,讷讷地说:“我还以为是外卖或者私生……但我看他面善,就开了门……他说你们是朋友而已,他路过来送点东西。”

  “只是路过?!”路言意气得磨牙,转身质问安煦:“他什么表情?还说什么了?!”

  安煦完全不知路言意为什么会大动肝火,内心争斗一番后,小心翼翼地说:“挺正常的,也没说别的了……”

  路言意冲回浴室,拿起手机疯狂给叶拙的号码去电。

  得到的只是机械女声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对方已关机”。

  “接电话啊……操。”

  路言意在原地打转,余光看安煦,立刻转身对他低吼:“还看什么,带着你的傻缺剧本滚蛋。告诉公司,他们塞的戏我不会拍,你也少拍这些弱智剧,拍多了容易得降低智商——还有,不是你的东西不要张嘴就吃,当心被毒死!”

  安煦何曾见过暴怒的路言意,灰溜溜地带着包走了。

  路言意扭头看了眼如同泼在窗户上的雨,心头忽然一紧。

  为什么叶拙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毫无反应地送来馄饨,还对安煦的出现无动于衷?!

  可能是刚才洗澡太闷,也或者是房间的温度太高。

  路言意感觉自己胸口像有块大石,压住他喘不过气。

  从昨天开始,路言意的眼皮就一直在跳。

  过去叶拙用他那张面瘫似的脸,和他说一些迷信的分析,他总是不当回事。

  如今却下意识地想起。

  眼皮跳,必然没好事。

  路言意狠狠呼吸好几次,才把心头的慌张稳住。

  叶拙只是和他生气而已。

  大不了回头向他稍微认个错。

  他会原谅我的。

  不会有事。

第3章

  悄然无声的医院走廊,来往人群中除了医护,所有人都表情凝重。

  叶拙安静地靠在病房门边的墙上,低垂着眼,脸上戴着口罩,看不出情绪。

  他左手边的病房门紧紧闭着,其中的哀痛声却止不住地溢出来。

  这种痛呼不是肆意宣泄的。

  而是死命咬住牙也会有哀嚎从喉咙里冒出来。

  疼,太疼了。

  伤口周围的感染组织被一点一点清理掉。

  简单来说,就是生生把肉剪掉,上药。

  几乎为零的抵抗力让感染的部分比新生的部分还多。

  然后等待下一次感染,继续清创。

  反复如此。

  慢性髓性白血病,至今仍然没有有效控制病情的治疗方法,但也不像急性白血病那样迅速。

  留给人一线希望,但希望就像蛛网,也许因为一个喘息就会断掉。

  住在这层的病人,无论多么富有多么年轻,都必须接受死亡面前众生平等的结果。

  这对病人是种折磨,对病人家属同样也是。

  -

  叶拙推门进去时,叶承礼正以一种很扭曲的姿势蜷缩在病床上。

  叶承礼瘦得厉害,宽松的病号服全靠身上骨节撑着。

  他疼得浑身颤抖,手里还揪着刚从嘴里拿出来的毛巾——清创的时候咬着,不会叫得太凄惨,也不会咬伤舌头。

  “爸……”

  听见他的声音,叶承礼缓慢的抬起头,但这可能是他尽力做出的最快反应。

  “你怎么来了?”叶承礼问。

  他整张脸憔悴地像一张揉皱的灰色草纸,只有眉眼形状还依稀保留着过去英俊模样的影子。

  叶拙知道父亲要强,于是沉默着避开刚才那些惨叫,把手里的果篮放在床头柜。

  叶承礼追问:“不是说下周一才有时间来吗?怎么今天忽然就跑来了……言意呢?”

  叶拙转身拿消毒湿巾的动作顿了顿,好一会才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他自己也能去通告,不用我时时刻刻跟着。”

  叶拙弯腰擦去自己父亲额头上的汗珠,却直直地对上和叶承礼的双眼。

  那双和他一样的,准确来说是给了他相同眼型的眼睛,正饱含愠怒地盯着他。

  “他那个脾气断不能没有人帮着他,你怎么能让他自己去?难道就为了跑来看我?我一时半会也死不掉,你走,别来看我,去你该去的地方!去陪路言意!”

  他单薄如枯叶的身体无法承受这样激动的情绪,说到最后几句时,整个人像只烫熟的虾子弓起来,止不住地发出咳声。

  叶拙似乎预料到会是这样,拍着叶承礼的背,直到叶承礼恢复正常呼吸,才站起身来。

  叶承礼抚着胸口,冷漠地看着他:“你怎么还不走?”

  “爸,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叶拙的手紧紧攥着,掌心被指尖掐得生疼。

  叶承礼仿佛察觉到什么,语气严厉地说:“你想说什么?现在还有什么事比你要去找路言意更重要?”

  “我已经和路伯父说过,等过完这个月,我就离开路家。”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离开路家——那路言意呢?”

  “他也和我没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