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酒不吃 敬酒不吃 第18章

作者:十一月十四 标签: 近代现代

  秀完,他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轻车熟路绕去孟勇家书房搬凳子,但在从餐厅走出去的瞬间脸色沉了沉。

  他早应该意识到祝宗宁是什么意思的。

  在祝宗宁从来没正面回应过见他发小儿的时候就应该意识到,在赵虔对他表露出那种露骨的目光的时候也应该意识到。

  祝宗宁平时不表态,但他朋友的对自己的态度其实已经在替祝宗宁表态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人孟勇和文柳这才是正儿八经谈恋爱的。

  贺兰牧吐出口燥气,使了点劲把书房那把红木椅子搬出来,坐回餐桌边的时候顺手抄了瓶啤酒,在人家家里没拿桌沿磕,瓶启子一掰启开瓶盖,还没吃饭,先自罚一瓶:“这一瓶差不多能倒三杯吧?吹了哈。”

  童轩正在锅里捞牛肉丸,手上一顿丸子就又掉回了锅里:“刚来就喝这么猛?诶诶,你差不多得了,留点肚子吃肉吧。”

  但贺兰牧说喝就喝,气儿都没换一下,一瓶酒径直就见了底。

  一顿饭,说说闹闹着吃了将近三个钟头,桌子底下的一箱啤酒是陆政廷来的路上从超市捎回来的,本来没打算喝完,毕竟文柳第一回见他们,真喝多了不是那么回事儿。

  然而到最后吃完,一箱酒还是早早喝空了,里头将近三分之二进了贺兰牧的肚子。

  他酒量好,没见什么异常,甚至还能起身去厨房帮着端水果。

  贺兰牧这个人从小到大都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平常喝酒喝得也豪爽,乍然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对劲。

  起码孟勇和童轩都没看出来。

  几个人都喝了点酒,开不了车,孟勇那边张罗着要打车送文柳回家,剩下童轩、陆政廷和贺兰牧他们哥仨打一辆车,先给住得近的童轩送了回去,按理说是先送贺兰牧比较顺路,但坐在副驾驶座佯装假寐了一路的贺兰牧却在这时候出了声:“政廷,先送你吧。”

  陆政廷从车前头的后视车镜看了贺兰牧一眼,没多说话,应了句“行”,就对司机报了个地址:“师傅,先去这吧。”

  陆政廷家住得远了点,跟孟勇家算是大对角,得多半个小时的路,等到的时候都十一点了。

  一直闭着眼睛的贺兰牧像是刚睡醒,睁开眼睛瞅了一眼,转头对陆政廷说:“你到了。”

  陆政廷“嗯”了声,推开车门下车,转手又扭开了前排副驾驶的车座门:“再回你那都几点啦?上去到我那凑合一宿吧。”

  俩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贺兰牧没吭声,陆政廷就又拽了他一把:“司机师傅都要疲劳驾驶了,赶紧的吧。”

  贺兰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长腿一迈下了车,对司机说了声“线上支付”,才走到陆政廷跟前捶了他一拳:“孟勇和童轩那俩傻子都看不出来,就你麻烦。”

  “一晚上看了八十回手机。”陆政廷带头往小区里走,像是无意地问,“怎么,吵架了?”

  被拆穿了,贺兰牧索性明目张胆地摁亮了手机屏幕瞅了瞅,还点进去翻了翻微信,祝宗宁那混账玩意果然一条信息也没给他发。

  他无可奈何地笑了下,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才说:“有点复杂,也不算吵架。”

  陆政廷转头看着他:“没吵架你喝一晚上闷酒。”

  贺兰牧苦笑了声,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算是什么情况,抬手搓了把自己的脸,冲陆政廷说:“别问了,你家有酒没?再陪我喝点?”

第39章 他就是个小混蛋

  贺兰牧并不是个会借酒浇愁的人,也没打算借醉酒躲避现实,问陆政廷有没有酒,纯粹是觉得自己心情不好,既然被兄弟看出来了要陪着他,那就应该喝点酒。

  毕竟总不能扎陆政廷怀里哭一顿不是。

  而且他其实也并没有想哭的意思,就是心里有点发堵。

  不过陆政廷家里没酒,俩人从楼下的便利店买了点,七七八八装了一塑料袋,还顺便弄了点卤制的花生毛豆。

  上了楼,陆政廷把塑料袋放茶几上,又摁开空调,蹲在投影仪前翻碟片,他这投影也是从童轩那弄到手的,和贺兰牧当初弄回去给祝宗宁看电影用的那个是同一款。

  贺兰牧当初满世界乱跑的时候,一年在家不了几天,其中还有一大半时间都是和三个发小儿混在一起,对他们家里都很熟,轻车熟路地去厨房翻出来了几个碟子,把毛豆、花生、蚕豆装进去,顺手往嘴里丢了个花生:“你别说,有日子没吃花生喝小酒了,还怪想的。”

  陆政廷选好了影片,卓别林的《大独裁者》,战争搞笑片,点了播放坐回沙发上:“那就敞开吃,反正睡我这,喝醉了也没事。”

  他抄起手边的酒瓶跟贺兰牧碰了下:“聊聊?”

  贺兰牧跟陆政廷碰完杯子,仰头喝了口,拨着毛豆正准备说什么,放在沙发一角的手机却忽然响了。

  手机扔得离陆政廷更近,他扭身拿了递给贺兰牧,瞟见上面的来电显示:“宁宁……”

  他目光落在贺兰牧的脸上,观察贺兰牧的表情,问:“你那个小男朋友?”

  贺兰牧心说人可没当我是什么男朋友,没回答陆政廷这个问题,但还是接过手机,立起来往阳台走:“我接一下。”

  七月入了伏,天气已经非常闷热了,即使已经是将近凌晨的时间,室外仍旧没有一丝凉风,贺兰牧站在阳台上,没几秒就被七月的暑气蒸得身上浮起一层黏腻感。

  他接通了电话,但没出声,沉默着从裤兜里摸了根烟叼在嘴里,没点着,目光平静地看着窗户外面昏暗的路灯,等对面说话。

  他这头很静,但祝宗宁那边吵闹喧嚣,说话时候用吼的:“你人呢?”

  隔了五个小时,这会儿才终于想起来找他了。

  贺兰牧另一只手在裤兜里面摸打火机,没摸着,想起来刚回去换衣服的时候扔出门柜上忘了拿,只好作罢,语气平直地告诉祝宗宁:“我先走了。”

  祝宗宁的声音瞬间就炸毛了,充满着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你就把我扔在这了?!”

  那口吻仿佛贺兰牧做了什么缺德事,直接把贺兰牧气笑了,反问祝宗宁:“祝少自己找不到家?”

  “你什么意思?”祝宗宁被贺兰牧捧惯了,冷不防被刺了这么一句,立即不干了,“是你自己要让我带你来的,现在又招呼不打一声先走,甩脸子给我看?”

  “那些人我都不认识。”贺兰牧语气仍旧平直,“我待着没什么意思,来找我朋友喝酒。”

  “你朋友……?”祝宗宁想起来之前那次在烧烤摊上看见的贺兰牧那些朋友,好看的眉眼瞬间皱了起来,一把推开要往他怀里坐的娇软陪酒小男孩,心烦地捋了一把自己的额发,脸色沉得吓死人,凶狠狠地警告贺兰牧,“你要是喝得满身酒味汗味,就别给我回家了。”

  看吧,寄人篱下就是不好,动不动就被威胁赶出家门。

  贺兰牧烟瘾不重,现在却彻底犯了,没有打火机,他把刚刚那根烟弄折了,将烟丝抠出来含在嘴里嚼,靠尼古丁保持冷静,应道:“好,我今晚不回去了。”

  “你敢!”祝宗宁压根没想到这人今天哪根筋没对劲,竟然一点儿也不服软不哄他,气得骂了一声,憋气地问:“你不回来了要去哪里?”

  “住我朋友这。”贺兰牧耐着性子,“太晚了,我喝了酒,也不能开车。”

  还没完全到凌晨,其实也不算特别晚,而且喝酒不能开车和不回家也没什么直接联系,打车、叫代驾,什么不行。

  但祝宗宁从来只有把人从自己的地盘轰出去的经历,还没有过叫人回来的时候,那句“你敢”已经算是他给贺兰牧的特别待遇了,于是气闷地灌了口酒,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爱回不回”就把电话给挂了。

  贺兰牧又在阳台站了两分钟,七月份的天气又湿又热,他身上那种被闷出来的黏腻已经彻底变成了汗珠,后背的背心都被汗湿了。

  他被热得有点受不了,这才转身拉开了阳台的推拉门,冷气扑面而来,裸露的皮肤表面都被激出来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冲陆政廷问:“有打火机么?”

  他们哥四个只有陆政廷是真不抽烟的,平时用不上,陆政廷在家里抽屉翻了半天也没找见打火机,只搜出来半盒火柴,还是那种生日蛋糕店配送生日蜡烛的时候赠送的,也不知道返潮了没。

  陆政廷把火柴盒递给贺兰牧:“都给你打电话了,还不回去啊?你也不是这么大气性的人啊。”

  贺兰牧又从烟盒里抖出来根烟,那盒火柴有点不好用了,但是凑合能点着,不过贺兰牧抽了一口又给掐了:“差点忘了你们家屋里不让抽烟。”

  他将那根烟和半盒火柴一块放在茶几上,才仰起头冲着陆政廷露出来了个苦笑:“他就是个小混蛋。”

  酒这回没开几瓶,花生毛豆倒是吃了不少,丢了一茶几的果壳。

  贺兰牧直接在陆政廷家地毯上席地而坐,大长腿无处安放,一条屈着膝盖,另一边直接就伸到茶几底下去了,宽厚的背靠着沙发沿,一只手拿着啤酒瓶,胳膊搭在膝盖上,冲陆政廷苦笑:“今儿老孟带他女朋友跟咱们一聚会,我才明白过来,是老孟真心想和人姑娘往后走,所以你,我,还有轩子,才跟着把人家姑娘当自己人。那小混蛋的那帮狐朋狗友敢那么看我,说白了就是那小混蛋心里就是这么看我的。”

  陆政廷听完贺兰牧有一搭无一搭讲的那些事,也给气够呛。

  刚贺兰牧跟他说“没吵架”他还不信,现在看来还不如真的有点小矛盾吵个架呢,这都什么污遭事情。

  他伸手跟贺兰牧碰了下杯子:“我看那帮人就是混,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那个什么宁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赶紧分手吧。”

  碰完杯,贺兰牧也喝一口酒,发出一声感慨:“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他仰面躺倒,两条胳膊搭在沙发沿上,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没辙地说:“可当时就那么一眼,我就知道,就是他。”

第40章 你躲着我?!

  贺兰牧人生前三十年都过得恣意洒脱,怎么高兴怎么来,怎么舒服怎么过,万万没想到自己人生中第一个坎,居然是“过情关”。

  他跟陆政廷喝酒喝到凌晨两点,陆政廷第二天还得上班,贺兰牧把人赶去休息,自己钻到阳台上拉开窗户,对着闷热潮湿的风点了一根烟。

  一夜都没怎么睡,第二天胡茬冒出来一圈,眼底也泛着一圈青。

  陆政廷他们做医生的时间不由人,早上匆匆蒸了些速冻包子,冲的速溶豆浆,凑合吃了,让贺兰牧在他家补觉。

  但贺兰牧已经没了前一天晚上那会儿的憋闷模样。

  他洗完脸也没擦,顶着一脸的水珠走到餐桌前拿了个包子往嘴里塞:“我也得上班,你先走吧,我一会儿打个车走,你别管我了。”

  陆政廷也睡眠不足,早上本来就起晚了,这会儿仰头喝豆浆,含混地“嗯”了声:“那有事你打电话啊,我忙,童轩还有老孟时间都自由。”

  “知道知道。”贺兰牧吃完包子去沙发上先拿了前一晚扔在那的手机,很快地扫了一眼,然后回到餐厅在餐桌前坐下了,拆了包速溶豆浆,一边倒热水一边笑,“有日子没喝过速溶的了,还怪想这个味。你上班去吧,一会儿我给你洗碗。”

  他们哥儿几个没有那磨磨唧唧的劲儿,陆政廷一点头,喝完豆浆把被子往桌子上一放,踩上皮鞋就赶紧走了。

  贺兰牧把自己那杯豆浆喝了,桌上还剩下的三四个小笼包也都给吃了,把盘碗洗了,还替陆政廷把昨晚上被他俩弄了一地碎屑的客厅收拾了下,才打了个车走了。

  他的确得去上班,但也不是很确定自己这班还能上多久。

  祝宗宁让他当保镖,其实就是嫌弃他那个时间不自由的健身房教练的工作,实际上他日常的工作更像是个司机,就接送下祝宗宁,没什么其他具体事情要做了。

  贺兰牧仰头看了一眼祝氏的大楼,进门打卡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把工牌给忘在了换下去的那套衣服里。

  早高峰,路上堵得不像话,他回去拿一趟肯定就迟到了,贺兰牧被拦在大厅卡机前,琢磨着要不缺勤得了,反正他是走后门进来的,人事绩效考评都不从人力部门走。

  贺兰牧转身准备撤,但还没迈步,看见祝宗宁从门口走了进来,身后头跟着司机和小张助理,带着一副大墨镜,西裤衬衫全是高定,手工定制小牛皮鞋收拾得锃光瓦亮,百达翡丽最新的那一款腕表缀在左手腕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似的,目不斜视地朝公司里头走。

  这人身材是好的,衣架子似的,平常就够招人了,今儿又不知道什么毛病,上个班弄得跟要拍时尚杂志似的,贺兰牧简直能想象到他早上在家里那个巨大的衣帽间里挑挑拣拣的开屏样子。

  祝宗宁上班显然不需要打卡,高层的VIP通道在另一侧,他直接就能上去总裁办。

  贺兰牧站在卡机一边,没吭声,沉默地立着,等着祝宗宁拐弯走进去就翘班。

  上班时间,这会儿其实人很多,电视剧里头帅气逼人总裁一出现全体女员工都花痴状把文件扔得满天飞的镜头都是假的,实际上没人看孔雀开屏的祝宗宁一眼,睡眠不足的社畜们全都精神疲惫,或者抱着咖啡或是拎着早餐,踩着最后一秒飞奔到卡机前刷卡上楼,撑死了在电梯里议论一句:“小祝总今天来上班啦。”

  两个人被拥挤的上班族人流隔开,贺兰牧只看了祝宗宁一眼,不过祝宗宁那宽大的墨镜几乎遮住了半张脸,贺兰牧不知道他看没看见自己。

  不过十分钟之后,贺兰牧就知道了,祝宗宁刚刚也看见了他。

  他才刚坐上软件排队打到的顺风车没多长时间,祝氏的大楼还没有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里,祝宗宁的电话就来了。

  祝宗宁显然已经暴躁到极点了,怒气冲冲的声音在电话被接通的下一秒就顺着手机听筒传到了贺兰牧耳朵里:“你上个楼要上多长时间!!!”

  路上还很堵,周围的喇叭声此起彼伏,贺兰牧还没来得及说话,祝宗宁已经通过喇叭声听出来了不对劲:“你在哪?为什么周围有车喇叭声?”

  贺兰牧实话实说:“我忘带工卡,上不去。”

  祝宗宁脸色阴沉,告诉贺兰牧:“我让张助理下去接你。”

  车子龟速往前走了几百米,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拐弯拐不了,前行走不动,后退更是不堵车都不能做的事儿,贺兰牧只能告诉祝宗宁:“不用,我已经打车回去拿了。”

  他是实话实说,听在祝宗宁耳朵里却不是那么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