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制约 古典制约 第62章
作者:蒸汽桃
他们开会的时候见过面,只是现在燕知眼睛看不清,大概能看出王征偏高的发际线和偏老式的黑框眼镜。
“燕老师!”王征看见他来,大步迎上来,“久仰了,一直没机会拜访,您都太忙。”
燕知稍握了一下他伸过来的手,“王老师,您好。”
进了办公室,燕知把包放下,掏出来眼镜戴上。
王征在一边等着,“燕老师也近视?”
“不算近视,”燕知笑了一下,“不说我了,说您的事儿。”
王征深吸了一口气,“唉这事儿闹到您这儿,我都觉得脸热。”
“没关系,镜安现在是我的学生了。”燕知很温和,“而且关于作者署名本来就是个容易出现冲突的敏感区域,只要各自出示证明,期刊编辑那边是有能力判断的。”
“唉我想说的就是这个问题。”王征嘬了一下牙,“镜安是非常优秀的学生,我也带了几年,不是没感情。”
燕知点头认同。
“但是那个工作确实不能完全算她的,”王征解释:“当时她带着他师弟小曾,你知道,曾芙的曾。”
他停下来看看燕知。
“曾芙,”燕知知道,“市长。”
“镜安肯定努力这没人能否认,但是她手上好几个工作也不可能个个兼顾,当时她这个项目就是人家小曾出的数据多。”王征挠挠头,“我就不明白,为什么她跟这儿说都是她做的。”
燕知打开电脑,主屏幕上还是上次他和牧长觉的对话记录。
他的手指一顿,切换了屏幕。
“我交给编辑的数据是镜安发给我的,我有按顺序整理过。”燕知把数据文件打开给王征看,“这些和那篇文章中的发表数据是可以核对得上,而且从时间线来看,甚至很多结果是重复验证,说明这些结果是她反复尝试摸索的,而不是单纯从别人那拿走的。”
“数据在她那儿,也不能说明就是她做的啊。”王征拍拍手,“现在这些学生,就跟官大一级压死人一样,高年级对低年级的话语权一点不比咱们当老师的弱。”
“看实验室氛围吧。”燕知淡淡地把这些无关紧要的话绕开,“如果这些数据都是小曾做的,哪怕是被镜安拿走了,他自己肯定也会有备份。让他出示这些备份和实验流程给编辑部,如果到时候需要现场听证会,我可以组织安排。”
“不不燕老师,我今天不是要跟您讨论安不安排听证会,”王征的眉头紧皱着,“燕老师,这说到底,还是我实验室的事儿,我是实验室的领导者,做实验的经费是我出的。文章安排给谁,实际上还是应该我说了算。”
燕知耸耸肩,不置可否,“如果你觉得是这样,就应该写信给编辑告诉他这些事,而不是来找我。”
王征从沙发上站起来,“我给您交个底,我家里出了挺麻烦的事儿都是曾市给我解围的。薛镜安这个文章不给他小孩儿,那个学生可能就没东西毕业,到时候五年白读,就走得难看了。”
他耷拉着脸看燕知,“您不是最爱惜学生?镜安不愁毕业您都事事给她想了,怎么小曾这儿就不能通融一下呢?”
“首先根据王老师的描述,小曾毕不了业很可能是他自己造成的,和镜安的情况不一样。”燕知有点没耐心了,“其次王老师个人欠下的人情不应该用学生的学术成果来偿还。”
“最后,”燕知把电脑合上,“小曾不是我的学生,他的毕业责任不在我,我对他谈不上通融不通融。”
“燕老师。”王征的语气越来越沉,“我知道您在神经领域已经有一些话语权了,但在国内这个大环境……”
“我不关心。”燕知把眼镜摘下来,揉了揉眼睛,“如果王老师今天来找我,不是想要公正地解决这件事,我们就没有再谈的必要了。”
王征在他办公桌前站了一会儿,“燕老师这是拒绝沟通了。”
“如果是关于公平的沟通,那我随时欢迎。”燕知微微向后靠在椅子上,“其他的问题,我想直接反映给期刊会高效得多。”
“砰!”王征几乎是把门摔上走的。
燕知滴了眼药水重新戴上眼镜,像往常一样浏览了最近的期刊更新,又喊了实验室的几个学生轮流过来谈话。
他工作到下午四点多,收到了新邮件的特别提示。
林医生回邮件永远是及时的。
但现在也不过是大洋彼岸的凌晨。
不知道为什么,燕知看着那个闪烁的提示红点,犹豫间没有立即点开。
第37章
“怎么了?”牧长觉接电话的声音很温柔。
燕知说话间带着一点酒意,“牧长觉,你现在在忙吗?”
其实他知道答案。
按照单一更的拍摄习惯,难得抓住牧长觉一次一定会狠拍几场。
换做平常,燕知不会选他工作的时间联系他。
而且他才刚刚说过,让牧长觉“松松手”。
“你喝酒了?”牧长觉那边一下就安静下来了,“你在哪儿?”
“我没喝醉,你别担心。”燕知说话慢慢的,“你真的别担心,我没走远。”
“定位发给我,我立刻就过来。”牧长觉像是在跑,呼吸明显快了起来。
“嗯,我发给你,你别着急。”燕知把电话挂了,眯着眼睛把定位发过去。
他特别清楚自己在这个时候不应该,或者说不能喝醉。
他做了一切都是要向牧长觉隐瞒自己的病。
但是如果不喝醉,燕知好像有点走不动了。
他想轻松点把今天过过去,然后期望着明天有办法处理。
而且他确实有件事必须做。
林医生的歉意是以歉意开头和结尾的,很长。
中间她说希望燕知有空亲自过去一趟,可以当面探讨一下有没有好的解决方法。
酒精让燕知头疼。
那种有节奏的钝痛让他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们究竟是要解决什么。
“知,你的摄入量已经超出医疗标准太多了,我作为医生无法建议你继续使用它作为首要治疗方案。”林医生的邮件里写到,“你是非常优秀的年轻学者,身体和智力的损伤都会是可惜且不可逆的。休也不赞同你继续使用这种药。”
休是惠特曼教授的名字。
“你使用这种药物的初衷是要抵抗过度幻想和恐慌,但必须承认它是一种限制性精神作用物质,高于治疗需要的摄入量就会被归结于滥用。”
燕知了解林。
她是他见过最温柔而坚定的女性。
在她的能力范围内,她愿意做一切来帮助她的患者。
但与此同时,她又很明确自己的职业边界。
燕知不用跟她辩解就知道如果自己强调“我仍然需要治疗”会得到怎样的回复。
“如果如此长期的超量使用仍然无法获得理想的疗效,就可以排除它作为最佳治疗方案的可能。”
燕知自己是学术界内的,可以非常轻易地模拟任何一个理性思维的运作结果。
除了他自己。
牧长觉在他面前坐下的时候,燕知正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口黑麦。
“怎么了?”牧长觉总是用这个问题开头。
好像每一次见面,燕知总是在某种麻烦里。
小时候燕知闯了所有的祸,每次听到这句话,就觉得安心了。
因为牧长觉来解决了。
就像是他小时候牧长觉教他写的“天天”,他就算是把天捅破了,没关系,牧长觉来补。
“我心情有点儿不好。”燕知抬头冲他笑笑,“是不是耽误牧老师拍戏了?”
他低着头自说自话,“我这个指导当得,不是在生病就是在误事。”
牧长觉看了一下桌子上的空瓶子,“为什么心情不好?”
“其实没什么特别具体的事儿,可能就是很多事情没能像我预期的那样。”燕知说得淡淡的。
他把一些不相关的事拉出来当幌子,“比如我感觉学校里的氛围没我想的好,有老师为了讨好官员……”
燕知看到牧长觉那个倾听的姿势,有点说不下去。
他改了口径,“牧老师,要不然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他的坦然里面全是忐忑。
“怎么玩?”牧长觉保持着他想要的距离,问他。
“石头剪刀布。真心话可以问一个问题,大冒险就可以要求一个任务。”燕知仍然在笑,“如果都不行就喝酒。”
“行。”牧长觉开了一瓶酒,给自己倒满一杯。
第一轮燕知就输了。
他安静地等着。
“真心话。”牧长觉做出一点苦思冥想的样子,“你最喜欢什么水果?”
“草莓。”燕知毫不犹豫,笑着抱怨他,“牧老师好浪费,你应该问一点你不知道的。”
“下一次。”
下一次燕知又输了。
牧长觉看了看他,带着非常浅的一点笑,“燕老师有事瞒着我吗?”
燕知点头,“有。”
他把自己的酒杯也满上。
他们喝酒的地方是一家小店,人来人往的。
只是他们那个角落不起眼,牧长觉又背对着其他客人。
热闹里反倒有一种安静。
“燕老师你是不是故意输给我?”牧长觉赢第三次的时候这么问他。
“我又没有慢出。”他小时候就是这么赖皮的,只是他赢的时候牧长觉从来不揭穿。
“那还是真心话。”牧长觉背着光,燕知有点看不清他的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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