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玩物 堕落玩物 第66章

作者:PentaKill 标签: 近代现代

  事实上,今晚这一切完完全全超出了他的掌控,知道不该急躁,该徐徐图之,但又实在不愿意错失这机会,说他是近三十年来头一回高兴的冲昏头脑也不为过。

  但,所幸,横竖话没说透,就算他实在厌恶,也尚有转圜余地,不至直接拒绝他太死。

  熟悉宏德老总的人都知道,这是个绝对的商场猎手,做事走一望三,把别人进路封死的的同时,还能给自己留下无数退路。可谁能想到,闻少董也会有如今这一时,把自己的唯一生路寄托在给对方给的退路上,多少有些可怜。

  别墅的大门已经隐约可见,林奚还没开口,像是打定主意不说话。

  闻傅看出他的意思,这是要装傻。

  他心中笑笑,这小乌龟,今晚放他回壳,明天见了恐怕又该给他一句不痛不痒的“闻先生”,那他该怎么办,说不得动不得,连哄都得拿捏着分寸,还真没办法。

  于是,迈巴赫忽然降速,在离林奚的小别墅还有五百米左右的距离处停了下来。

  周围空旷极了,只有安静无人的路,和大片成荫的树。

  林奚皱眉,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他半点没犹豫,直接解开安全带,推门准备下车,那动作果断的就好像哪怕闻傅把车停在五公里开外,他也会直接下车走回去一样。

  下车前,头头也不回扔下一句,“今晚多谢你,再……”

  再什么,他没说完,却住了口,硬生生变成了一句:“保重。”

  “多谢”没叫他生分,但一句“保重”却叫他心脏一紧。

  闻傅眼疾手快把人拽回来,扣住,嗓子有些干哑,“一句‘再会’也不愿给我,宝贝,这么狠心。”

  林奚就怕这一下,被拉住的瞬间像惊弓之鸟。

  “放手,放开我!”挣扎没用,那人像是打定主意不放手,林奚有些慌不择路,不过脑子就说:“不是结婚了吗,还不回去干什么,家里没人会急?!快走!”

  闻傅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发难,却忽然笑开。

  太好,等了一晚上,只怕他不提。

  果然,林奚问完的下一秒钟立刻就后悔了。不妙,他问错话了。

  蠢,太蠢了,他简直是被自己蠢死的。他结不结婚关自己什么事,而且明知道他这一晚上暧昧遮掩的行径为的就是等他问这一句,结婚,结个屁的婚。

  如果他真有心上人结婚,今天就不会来招惹自己,如果没有心上人结婚,那便是为了利益联姻,这种事情闻家早就该昭告天下,怎么可能整个商圈名流无人知道。

  该死的,脑子里明明有那么多事,怎么就偏偏冒出这一句。见闻傅要张口,急忙间道:“别说,别说!我不想知道,你别说话,我走了。”

  他是不聪明,但也没那么笨。

  忍了一整晚没理他的试探和越界,怎么偏就刚才没忍住多了这一句嘴,这下倒给了别人开口的话头,蠢死他算了。

  闻傅当机立断给车落了锁。

  林奚登时像被逼急的兔子,回头瞪他,“你干什么!”

  闻傅撑着车窗,也不装了,无奈叹口气,看着他,顿了几秒,浑不吝吐出一句,“哄老婆。”

  “你!”林奚忽然被他气到语塞,说什么,如果他今晚非要把话挑破呢,又或者百般纠缠,该怎么应对,拉黑删人,还是直接出国再也不回来,但他此刻满心就一句,凭什么,明明毁约的是他!

  但对于一个商场上几乎从无无败绩的谈判家来说,林奚这样什么想法全写在脸上的对手,简直乖的可爱。

  所以不逼他,也不挑明白,不给他躲开和拒绝的机会。闻傅淡淡笑着,退了一步:“好了,不闹。听我讲一句。”

  林奚戒备地看着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得很快,感觉到躲不开,下一时直接道:“我不想听。”

  闻傅却不顺着他,话音温和却强势:“没有别人,现在如此,将来也不会再有。至于婚姻,不过是一纸文书,如果是你要,它才有无上意义,如果你不要,那它便只是我心中的道德律。与你无关,只与我有关。”

  “所以别对我有压力,”他说,“寒寒,我不是来毁诺,也不是逼你,只是想看你是否过得好。”

  林奚沉默下来,如果闻傅像以前那样逼他,强迫他,或是直接把话挑明也可以,无论是反抗还是拒绝,他都能做的干脆利落。可像现在这样忽然退一步,隐晦含蓄,甚至只说自己,连他名字也不提,看似卑微却又入侵地恰到好处,倒叫他无所适从。

  闻傅慢声,见状,再退一步,给他台阶:“不舒服的话,就当我做兄长,普通朋友,或是偶尔会碰一两面的陌生人,都可以,总之别躲着我,好吗。”

  退到这一步,反抗找不到发泄点,拒绝更没有理由,这台阶他竟然不得不下。因为这人根本什么都没向自己要求,林奚倒成了真的没话可说。

  到此刻,闻傅知道今晚的交谈就该到这里,再多便会过犹不及。

  正准备发动车子,心满意足送他回去。

  然而,沉默又沉默之后,林奚却忽然哼笑了一声。

  叫闻傅心里一沉。

  那是属于现在的林奚的眼神和语气,而非两年前的那个青稚少年。

  “闻先生。”他说,带着戏谑。

  “别这么叫。”闻傅本能的抗拒。

  林奚没理他,冷笑道:“你刚才说的话里,有一句是真的吗。”

  闻傅闭口不言。

  “不是逼我,只想看看我。做朋友,做陌生人?”林奚盯着他的眼睛,仍旧清澈,却足够看穿他,淡淡道:“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

  “今早我收到两车队花,其中领头那辆车牌是海A09。你现在下车看看,这辆车的车牌是什么。”林奚淡淡审视着他,“你刚才的话里但凡有一句是真的,都不会做出今晚这些举动。”

  这人说的好听,但行的桩桩件件事,每一件都宣告着他强势的意图,不光想要独占他的过去,还想要霸占他的现在和未来。自己险些又被他不动声色的逼入穷巷,被他牵着鼻子走。

  而直到刚才冷静下来,林奚才忽然发现,自己找了一路的证据,其实根本就在眼前。

  他说:“你这种人,把玩弄人心当本事,太知道如何进退,所以刚才那番话只是想拿捏我的底线,好让我在你留下的唯一一条路上走的分毫不差,是吗。”

  泰然自若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闻傅感觉到他筑垒许久的城堡在渐渐崩塌。

  林奚冷冷看着他,“但恕我直言,这些举动实在很令人厌烦,直白讲吧,我没有兴趣跟你玩什么旧情复燃,藕断丝连的游戏。”

  这话一出,闻傅心底顿时一沉。

  他忽然明白林奚想要做什么。他想彻彻底底地,掐断他留出来的那一丝退路,他连这一点生路都不想给他。

  “别这样。”他无力地阻止。

  林奚却没有半分波动,看着他,“花我会让人送回去,今晚这一切就当是个意外。闻董,慢走。”

  门锁被打开,推门,下车。

  动作不紧不慢,却半分不犹豫。

  刚才的输赢双方,此刻忽然攻守易势。

  闻傅坐在车里,半晌,竟然只能颓然叹息着笑一笑,眼底却莫名多了几分欣赏。无关浓烈的爱意,只是对一个成熟的聪明人的欣赏。

  居然被他看穿了。

  今早的玫瑰花,说的好听,没人知道,那也是他的最后一步试探。那无关痛痒的身份他藏了两年,其实完全可以再藏下去,就做一个无名无姓的影迷,看着他越走越高,平顺幸福一生也好,但在见了他一面之后,却忽然不满足。

  或许是那夜,听他一句“阿白”,叫得他浑身发寒。所以连续几夜梦到他抱着别人,牵着别人手,对别人笑,叫别人的名字,搂着别人的脖子接吻。

  从噩梦中惊醒之后,他就破釜沉舟地想要最后一次,再试一试。

  就算没有今夜的意外见面,他也会自己递上把柄。如果林奚愿意去查,顺着S4的车牌很容易就能查到他的身份,他迫不及待想知道,那时他会做什么,是怒不可遏大骂他,还是装作不知,气呼呼把花扔掉,都很好。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会当机立断去找他,只要他还对自己有所反应,那就很好。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等了很久的反应,最终居然是在这样一个场合,被他用如此不痛不痒的话说明。

  干脆,果断,冷静,有条理。

  闻傅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很久不抽的烟,没点,只是夹在指尖揉捻把玩,烟丝被揉搓进空气里,弥漫出生尼古丁的刺鼻香味。

  他的宝贝变了,聪明又决绝的厉害,竟然有些难招架。

  不过五百米,林奚走得不快,但很稳。

  就在他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那名字两年都未曾跳出来过,叫他一瞬恍惚。

  闻傅的声音透着话筒,与刚才的刹那失守不同,竟显得有几分陌生,却沉稳有余,“最后一个问题。”

  他说:“如果你刚才所说也为真,那为什么这两年来,你没有接受任何人的示好。”

  林奚忽然语塞,闻傅却稳步抛出筹码,“方家那小子对你的心思所有人都看得出,虽然不愿意讲,但他作为伴侣,也算无可挑剔,你真的从未动过心么,如果有过,为什么没同他在一起。”

  电话那头,没有了声音,林奚强撑出来的那些理智和沉稳,摇摇欲坠,还是这样,连回家都坚持不到吗,

  闻傅举着电话,坐在车里,遥遥看着他的背影,淡淡抛出一句:“你说你这两年过的好,宝贝,真的好吗。”

  一时自乱阵脚而已,却也不过是不忍心揭穿他。

  林奚背影仍旧挺得笔直,却隐约有几分摇晃。

  忍着没有回头,强撑着最后的理智,然后终于忍无可忍,“混蛋!”

  闻傅看他怒气冲冲挂了电话,冲进家门,把全屋子的灯都打开,像是在发火,才终于勾了勾唇,有些干涩地笑笑。

  还好,还有机会。

  这小仔还没看清他自己的心。

  林奚闷声坐在沙发上,气得把抱枕捂上脸,最后一刻,还是没赢过他。

  但是不得不承认,闻傅确实恐怖敏锐的可怕,三言两语间,就能云淡风轻地戳破他伪装了两年多的外壳,太过分了。

  他像是永远能看穿自己。

  林奚躺在沙发上,却忍不住顺着他的话去想。

  是啊,他到底为什么固步自封在原地,方既白很好,在他掌镜的某个时刻,自己也曾刹那间惊艳心动,但为什么每每他靠近的时候,自己第一反应是退开。

  他到底在等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夜半说人会有心灵感应,隔着半个地球之外,方既白掐着他入睡的点来了电话。

  “还没睡?”方既白语气轻松,一点也没有通宵的痕迹,“正好,抬头看看窗外。”

  七个小时时差,这里刚进深夜,方既白那边却快天亮。

  林奚听着,心里也一松快。方既白说话时也有一种天然的笃定,跟闻傅那种命定一样的成熟感不同,方既白的笃定,掩盖了一切运筹帷幄痕迹,就好像一个运气极好的少年,他说什么,上帝就会给他什么,所以他的笃定总能给人惊喜。

  下意识真得往窗边看过去,果然,什么都没有。

  “看见了吗。”方既白问。

  林奚无奈:“什么都没有,你要我看什么。”

  方既白笑起来,“谁说没有,天文台说今晚的月亮是近五年里最圆的一天。可惜我这边大雾,看不到,你替我看看,别浪费了。”

  林奚笑起来,随意往窗外看了一眼,确实有一轮圆月,但跟平时的好像也没大差别。他半躺下跟他闲聊,“你说的那种要天文望远镜才好看,我这里没有。”

  方既白低笑几声,“我家有,你愿意的话,我带你回去看。”

  林奚眼睛缓缓睁开,明里暗里,这数不清是第几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