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情深 经年情深 第43章

作者:且粟 标签: 近代现代

  他指的是谁,再清楚不过。

  路政儿晃着酒杯苦笑了下,道:“你们先吃吧,我出去吹吹风,喝得有点多了。”路政儿吸吸鼻子,扶着椅子站起身,醉意上涌,迈出的步子都不稳。

  李生这才抬眼,面上有些担忧,“你可以吗,我陪你去?”

  “不,我想自己呆一会,我没事,不用担心。”

  这间饭店是个三层小洋楼,每层都有一个很大的露台,从露台往下望,是设计精妙别致的花园,供食客散步。

  路政儿呆呆望着天边半垂的夕阳,过后又像是太疲惫,阖了眼靠在栏杆上,许是酒劲作祟,太阳穴一鼓一鼓得闷痛,晚风从露台外吹过来,像最上等的绵软的云纱一样轻轻拂过脸颊,温润轻柔,吹散了不少酒意。

  “这不是.....路大小姐吗?”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路政儿被惊了一下,一睁眼看见靠在不远处的韩庄。

  路政儿不想搭理他,连白眼都不想给他翻一个,遂又闭上眼。

  “啧,路大小姐这么不待见我?”那耳边声音促狭,停了一下又悠悠响起,“你一脸幽怨得往这儿一站,两米之内都没人敢靠近,啧啧啧,满脸怨气,谁惹咱门路大小姐不开心了?”

  路政儿眉心皱了皱,脸色已十分不耐烦。

  她态度傲慢嫌恶,韩庄却完全不受影响,自顾自道:“让我猜猜,一定是池律那厮吧?”

  路政儿被他呱躁地受不了,刚准备转身走人,韩庄突然道:“别急嘛,你不好奇池律为什么不喜欢你吗?”

  路政儿用眼角刮了他一眼,没说话,身形却顿在原地,微微侧身,像是在等什么。

  韩庄慢悠悠道:“要我看,他可能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路政儿猛地转身:“你别胡说八道!我也真是魔怔了,居然真要听你说个什么所以然。”说完一秒也不再停留,往包厢那边去。

  堪堪要走出露台的时候,身后又传来漫不经心的声音:“唐松灵从二月到现在一直住在池律家,你知道吗?”

  正在快步离去的较好身形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狠狠顿住,她正要迈出去的那只脚悬在半空,稍后慢慢收回来,她没立刻转身,因为整个身体僵硬不已,像是有一道雷劈进了脑子里,到处都是轰鸣声,伴随雷声的闪电照亮某些她不愿承认的真相的边边角角。

  虽然只是一个被人点破的怀疑,就已经足够让她疯魔。

  胸腔在不断收缩,她用力喘了两口气,才缓缓转身,脸色苍白得可怕,她颤声道:“你胡说,不可能。”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韩庄嘴角半挂,要笑不笑得盯着路政儿道。

  她缓缓摇着头,脚下不有自主得往后退,良久才艰难道:“唐松灵之前受伤了,在他家养伤而已。”

  “养伤需要养这么长时间吗,池律对你这么上心过吗?”

  “不....池律一直都是非常负责任的人,我、我知道的.....而且,你不也只是猜想吗?凭什么就这么下结论?”

  “行吧,你非要这么说,我也无言以对。”韩庄摊手,耸了耸肩,状似无奈道:“我还以为至少你比我更了解池律呢。”

  路政儿怔忪了许久,脑子里一片混沌,韩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她愣愣抬头,一丝风吹进来,才感觉到满脸冰凉,她抬手擦了擦,花了很久才镇定下来,去卫生间整理好仪容,返回包厢刚要推门,门却自己开了。

  “政儿,你怎么在外面待那么久?正要出去找你呢。”李生皱眉看着她,又怔然道:“你哭了?”

  “啊,没有,在外面吹了会儿风,眼睛有点酸,我没事。”

  李生皱眉得看了她一会儿,道:“没事就好,我们正准备走呢。”

  池律和李生合力将孙启儒架进车,等车开走了,李生转头看向路政儿,“走吧,我送你回去。”

  路政儿没说话,偏头望向池律。

  他背后是绚烂的霓虹灯,暖光从背后打过来,给他精致的轮廓渡了一层暖光,这人从来都是她心里遥不可及的海上明珠,以前尚可靠近了看一看,此时他们之间隔着的风浪却将她推得越来越远。

  她固执得看着池律,却迟迟等不来一句关心,良久,终于舍弃一直以来骄傲,道:“律哥哥,我们一起吧,以前都是你送我回家的。”

  “不了,你和李生一起吧,或者,我帮你叫司机。”

  “为什么?”她眼圈瞬间湿红。

  池律抿唇不语,路政儿却穷追不舍:“是因为....唐松灵吗?”

第44章 自卑如我

  明明已是四月,路政儿却突然觉得冷得很,浑身从内向外窜着寒气,冻得心都木了。

  她紧盯着池律淡漠的眸子,问:“律哥哥,我还没问过你,为什么突然对唐松灵这么好?在我的印象里,你对谁都是一样的冷冰冰,为什么,偏偏对他有这么多例外?”

  池律眼睫微微抖动,偏头看了看缩在身边的唐松灵,他正低头抠着手指,浑身上下连衣角都写着拘谨。

  “等高考完了再说吧,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池律随意道:“我们先走一步,松灵学习压力大,得早点休息。”

  字字句句,都是为着身边那个低着头,甚至有些畏畏缩缩的少年。

  路政儿脸上倔强的表情终于破碎,看着那个隐没在霓虹光影里修长身影,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身形轻微地晃了晃。

  一旁看着的李生立马上前稳住她,有些担心道:“你没事吧?”

  她擦了把泪,提了提嘴角,“我没事,你也赶紧回去吧,我自己可以。”

  “你喝酒了,晚上女孩子一个人很危险。”

  “不会,我还有点事要办。”

  李生皱眉,借着灯光看着她染着醉意的眉眼,顿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临走时,他突然来了句:“政儿,前面的路没有灯,早点往回走吧。”

  路政儿微微侧身,抬头看了眼彻夜长明的路灯,意味不明得笑了下,那笑容,苦涩至极。

  李生不做停留,弯身钻进车里,心里有些闷,靠在车窗边上百无聊赖得往外看,师傅发动者车子的那一刻,李生眼角突然瞥见一群人摇摇晃晃得从饭店出来,走在前面的,是韩庄。

  他眼中清明一瞬,从车窗里向后看了看,已不见路政儿纤瘦的身影。

  时针指向十点,街道上仍然十分热闹, 老城区周边的夜市刚开没多久,路边摆满小吃摊,大部分人的夜生活才刚开始,整条街喧闹嘈杂不已。

  每个小吃摊前都站着很多人,有个卖炒河粉的摊主忙碌不已,锃亮的额头上挂着仿佛沾了油的汗珠,他一扬手,将提前准备好的食材倒入油锅,滋啦声伴随着窜起的白烟,被晚风一带,很快便飘向路过的人身上。

  池律皱了皱眉,侧头看了眼沉默了一路的唐松灵,伸手将他拉得离那摊子远一些,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松灵。”

  “啊?”唐松灵从愣忪中回神。

  “还想吃点什么吗?刚刚是不是没有吃饱?”

  “饱了......”

  池律本也不想给他吃这重油重盐的路边摊,便也没说什么,抬手抚平他头顶翘起来的一缕头发,笑道:“平时不是很爱说话吗?今天怎么了?”

  “没事.....”

  “真的没事?”池律低头看着都快把心事写到脸上的人。

  “没、没啊.....”

  “松灵是不是吃醋了?”池律打趣道。

  “不是......”唐松灵赶紧道:“就是觉得.....政儿有点可怜......”

  他始终挣脱不了对路政儿的愧疚,深陷在自己的情绪里。

  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池律没再接话。

  抬头看去,池律映在暖色灯光的侧脸有些紧绷,嘴角也不似平日舒展,此刻竟微微有些下沉。本是再细微不过的面部表情,唐松灵还是在瞬间意识到他好像生气了。

  自从两人在一起之后他从未在他面前冷过脸色,唐松灵一时慌了神,急道:“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对不起....”

  两人此时已走出喧闹小街,路上行人骤减,街边树干粗壮,刚冒出来不久的树叶将灯光遮得所剩无几。

  唐松灵心如雷鼓,紧张得看着前面已停了脚步,背对着自己的人,他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干涩,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良久,池律才转身,面上已不是刚才令他心惊地沉色。

  “松灵,还记得上次政儿来家里时,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记得。”

  “那就好。”

  唐松灵低头,无意识得抠着手指,讷讷道:“对不起。”

  池律看着他怯生生的样子,心口软了下来,抬手将他抠红了的手指攥进手心,低声道:“是我对不起你,我和她....是从小长大的朋友,以前拒绝的话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但她性子倔,从不服输,她一个女孩子家,我又不能说太狠的话,以至于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他捏了捏唐松灵的指尖,又道:“是我处理不当,连累你了,等高考完了,我会好好和她谈一下的。”顿了下又说,“她从小就喜欢争强好胜,性子有些执拗,也一直都很优秀,她们家就她一个,所有人都围着她转,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对我的执着,也许是她长这么大受到的为数不多的挫折之一。”

  “所以松灵,她不管怎么样,都和你没关系,再说一遍,我不希望我们的关系受任何人的影响,任何人。”

  晚风拂过,树影婆沙,唐松灵借着树叶间隙投下来零星的微弱光影看着眼前被上帝精雕细琢的脸,感动得一塌糊涂。

  其实不只有愧疚,还有来自内心深处的自卑,他以为自己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卑微怯懦,只会缩在角落看世界的人,可今天路政儿的突然造访,将他蒙尘了的自卑又明晃晃的掀开放在灯光底下。

  他下意识拿自己和路政儿比,不管从哪方面,他都差太多。

  可是此时看着池律温和漆黑的眸子,突然觉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池律还爱着他。

  不远处灯火辉煌,热闹无比,他们却站在光照不到的漆黑树影下,尘世的喧嚣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许是太幸福,太喜欢,唐松灵突然生出些悲戚:“池律,如果有一天,你离开我,我可能......”

  池律迅速截断他的话,肃然道:“没有那一天。”

  可是他们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不懂这世上的生离死别本就是平常事,少年时的许诺再坚固牢靠,也经不住世事变化的摧毁。

  那会儿从饭店出来,池律本想直接打车回蓝湖小区,但看唐松灵心情低落,就想着带他到处转转,此时见他已经放晴,自己也松了口气,攥着他细瘦的手腕在灯光昏暗的街边漫无目的地走着。

  电话铃声响了好几秒唐松灵才反应过来,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提示,瞬间有些心慌,“喂,妈。”

  “你这段时间干什么去了?都不在家,家里都落灰了。”

  “哦....我、我在朋、朋友家.....”唐松灵没说过慌,此时慌得舌头都打结。

  “朋友?什么朋友?”

  “就是同年级的,同、同学.....”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唐松灵都以为苗韵已经怀疑了,对面才传来声音:“你回来住,剩两个月高考了老住在人家干什么。”

  “可、可是离学校近,我.....”

  他话还没说完,苗韵又道:“可是什么?赶紧回来,你现在图方便,以后这人情还不知道要拿什么还。”

  她口气有些严厉,唐松灵一时也不敢反驳他,磨蹭半天,还是慢吞吞“嗯”了一声。

  “对了,你这同学男的女的?”

  “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