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钢琴的3650个日子 我和钢琴的3650个日子 第47章
作者:格卿
“作品的线条感太弱了。”
“他老是想复刻卫丛演奏舒曼的那种感觉,当然弱化了作品的线条感。”
“本来不同作曲家的处理方式应该要有变化的。”
“不过他的舒曼确实很有卫丛的味道。”
“你听了最近卫丛和王曦的四手联弹了吗?几年不见,卫丛对舒曼又有了新的理解。”
“我也去了,确实很精彩!”
大概就这么简单的几句,他们的话题就从路加转到了卫丛身上,又从卫丛转到了他学校的几个选手身上。
“听说都晋级了。”
“那确实很不错。”
“不过那五个孩子里面,三个男生的实力都偏弱,倒是两个女生不错。”
“俄国那个学生演奏很有干劲,音符处理得也利落。”
“她实力确实很不错,而且那种力量感在这个年纪当中的孩子都是少见的,就是不知道她弹德奥作曲家的作品怎么样,我稍微有点担心她的肖邦。”
“第二轮她好像也没选肖邦那类的作家,不过半决赛就逃不掉了。” 说话的评委意识到自己的话容易引来歧义,后面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她能晋级半决赛的话。”
和他关系比较好的评委哈哈给他打圆场:“正常发挥的话,她的实力足够上半决赛了。”
比赛正常发挥本身就是个伪命题。
就连久经舞台多年的演奏家都不敢说自己在台上一定能正常发挥,更别提这么年轻在台上,面对众多评委和听众正常发挥了。
“听说她是王曦的学生。”
“怪不得。”
“确实有王曦演奏的感觉。”
一听师承,就有更多的人应声,有更多的评委对她感兴趣了。
其中有人问:“听说卫丛的学生也来了,你们知道是哪个吗?剩下的那个女生?”
临音大有老师也在评委当中,她却故意不说话,想听听其他人的评价。
临音大早就把简一鸣当成了他们的学生,听了他好几次的演奏大课,对他充满了“自己家的崽”的感情,可惜这次她所在的比赛点不是简一鸣比赛的那个,没能听到他的第一轮演奏,因此她现在特别想知道其他评委对他的评价,但现场评委们的反应和她的想法大相径庭。
“林茗,我记得是叫林茗。她确实让人印象深刻,在第一轮里除了路加之外演奏得最好就是那个孩子了吧,表现的又稳又好。”
“就是个子和手都太小了。”
“太小了,很多作品都弹不了呢。”
“不过卫丛大概不会在意这个?谁知道他收学生会是什么标准。”
“说得也是。”
“很符合卫的性格。”
临音大的老师不得不插句话问道:“其他男生表现得怎么样?”
“其他男生啊……”听过的评委们都努力回忆了一下。“抱歉,不太记得了。”
“不错是不错,但是没什么记忆点。”
“第一个上台那个是不错的。”有个评委看了临音大的老师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回复道:“不过好像水土不服还是紧张,我觉得很多地方都没有表现好,中规中矩,如果第二轮还是这样的话,恐怕很难晋级半决赛了。”
“啊!你说的那个我也记得,他是不是上台前拉肚子了?”
“有可能。”
评委们开始吐槽自己的学生赛前总像蹲在了厕所两天两夜刚出来的软脚虾,琴声总是软趴趴。基本上所有老师都遇过类似的糟心问题,聊起来很有共鸣。
临音附中的老师在这里就不再好插话了,心里也微微有些失望。
毕竟简一鸣平时考试什么的表现得那么好,结果上台却只有这个水平,其中落差真的谁听谁知道,可是台上演奏和平时演奏有差距,在古典音乐圈里也是大概率事件。
她本来以为简一鸣会有例外的。
很快她又想,要是简一鸣有花赛拿奖的实力,也不会那么早就决定要报考临音大了吧?
论实力,国内首都音大才是最好的音乐高等学府。而临音大,看看这次来当花赛评委的只有小猫两三只就知道差距了。
……
每个国际比赛办赛都有自己的办赛特色,比如奥赛就有最早的现代国际音乐比赛名号,比赛以“宁缺毋滥”出名,举办至今一共有二十多届,过半数的比赛没有冠军。花赛则以“鼓励选手”出名,具体表现就是选曲的自由。
花赛的第一轮和第二轮只对选曲时期有要求,要包含古典主义、浪漫主义、现代主义、民族主义音乐四个重要音乐时期,对作曲家和作品都没有具体要求,让选手尽可能地根据自己的理解来表现技术和特点,评委将根据选手的作品难度、基本功及技巧、作品的完整程度、作品的完成程度、艺术表现力几个维度打分。
以十分为标准,除了林茗之外,其他四个人的作品难度配置都在八分左右,林茗大概在六分的区间,至于其他的评分问题,在备赛的过程中王曦都掰碎了跟他们每个人讲过。
每个人的情况不同,相应的弱点和问题也各不相同。
“明天就是第二轮比赛了。”简一鸣趁着卫丛洗澡悄悄给符盛蓝打电话,“不过有一个好处就是第二轮之后,会安排另外一个演奏厅给淘汰选手演奏之前的准备曲目。”简一鸣跟符盛蓝打电话,说完这句忽然自己的求生警铃狂响不止,简一鸣哭唧唧地补充:“我不是说我会去那边啦,起码第二轮不会。”
其实他真的很想问,如果我被淘汰了你会去淘汰者的演奏厅听我的钢琴吗?
但是这句话到嘴边就不敢说了。
简一鸣自己也说不清楚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赛前紧张?灰心丧意?
不是这样的。
咸鱼简觉得自己上领奖台很艰难,但也没有咸鱼到觉得自己过不了第二轮。
试探?
可是为什么……
简一鸣还没想过,如果是朋友,如果仅仅是朋友,是不需要考虑这些的,然而此时此刻的他并没有分清这些细微差别。
电话那头的符盛蓝觉得简一鸣中间这点时间的停顿有点微妙的奇怪,他问道:“怎么了?”
“不,没什么。卫帅出来了,我洗洗就准备去睡觉啦。”
“好,晚安。”
“晚安。”
简一鸣挂了电话,人还靠在露台的围栏上。
临音附中给自己学生订的酒店房间都在高层,隔绝了楼下的熙熙攘攘,留出了足够安静的休息空间。从高楼俯视,底下是花国首都的车水马龙、万家灯火,道路两旁的路灯组成一条长长的灯带,像一条卧在黑夜中的龙,经过的车辆都是浮光掠影,为这条卧龙增添光彩。
对简一鸣来说,这样繁华的景色都是陌生,陌生到有一种虚幻感。
这就是来到一个陌生城市的感觉吗?
那跨洋过海去到临城生活的符盛蓝是什么心情呢?
简一鸣还没有意识到,比赛的紧张气氛还是影响到了他的情绪,放在平时,心大的狗狗绝对不会有这样细腻的忧愁。
“在阳台干什么?明天早上就要比赛了,还不赶紧洗干净睡觉!”卫丛洗完出来赶紧把狗子赶进浴室里。
除了简一鸣自己之外没人觉得他手气好,第二轮抽签这家伙又抽到了第一天,还是第一天的上午,无论是王曦还是卫丛都已经只剩下“果然如此”的念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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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确定我周四周五出差,也就是说本周五和周六要请假了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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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各位,是的,我忘记设置了
第58章
简一鸣坐在后台,看着人来人往,忙忙碌碌,好像和当时在临音附中的后台也没什么区别。
他深吸一口气,耳朵里听到的都是陌生的声音。
陌生的人,陌生的琴,还有陌生的心情。
闭上眼睛,简一鸣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咚、咚、咚。
像音锤敲在低音鼓上,沉稳有力,正正体现了那个“心如擂鼓”的词,每一次都仿佛自带颤音。
简一鸣知道自己在紧张。
他想起拟定曲目时卫丛说的话。
“你知道花赛是什么样的比赛吗?花赛和其他国际比赛都不一样,把‘鼓励’刻在了脑门上,被戏称为国际音乐比赛的空白舞台,期望以最大的自由度来促进花国音乐事业发展的比赛。”
彼时说话的时候,卫丛正懒懒地半躺半坐在沙发上,“花赛选曲自由背后最大的逻辑是,鼓励学生用曲子表达自我,不限定主题,站在台上你们想说什么都可以。”
花国出来的琴童有一个很统一的特点,基础功练得好,稳得住,同时也内敛而不善于表达。这对这一痛点,花赛可谓是绞尽脑汁让人说话。
“选择什么样的比赛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有的人奔着评委去,有的人奔着举办方去,有的人奔着比赛本身去,但我奔着自己去。”
“说到底,比赛只是一个平台,不要去管音乐比赛的主题是什么,先去思考你的主题是什么。你想要告诉评委什么?想要站在台上述说什么?你为什么要站在舞台上?”
“想好这些,你就能选定曲子了。”
花赛不像某些音乐家纪念性比赛,它开放自由,曲目库丰富多彩,没有强硬的技术规定和作品要求,就是希望选手在舞台上有自由发挥的余地,能够在各个重要的音乐时期找到自己的立足点,找到自己喜欢的命题。
演奏家和演员都带一个演字,本身就有一定的相似。正如有的演员戏路宽,而有的演员只适合某种特定的角色,演奏家有的可以跨时代演奏不同的作曲家,有的却只能是特定某个时期,或者干脆就特定某个作曲家。
获知这些的前提都是尝试,练习尝试,上台尝试,演奏尝试。
花赛提供了这样的尝试平台。
简一鸣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过去的经验里,比赛曲目就是比赛曲目,像寒假作业那样,老师列出一张清单,他老老实实做完就完事了,从来没有思考过背后的逻辑和意义。卫丛突然把这么大的一个选曲自由砸下来,简一鸣茫然无措。
“高一期末的演奏考试,你不就做得很好嘛。”卫丛满不在乎,好像这只是一次演奏考试,而不是站在弟子站在国际舞台上的第一站。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演奏厅的舞台就不是舞台了吗?”卫丛打断了他的话,摆摆手,宣布下课。
简一鸣尝试过找王曦商量,以往总是事无巨细的王老师给了他一个脑门弹,“自己想。”回头问符盛蓝,符盛蓝也给他一个脑瓜崩,“别偷懒。”
啊不是,为什么你们都那么有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