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茧 作茧 第55章
作者:余酲
第40章 我输了
第二天中午,蒋楼从王妍那里拿回录音笔。
王妍显得不大情愿:“是什么音频啊,你要通过广播站向谁表白吗?”
蒋楼说不是,王妍还是好奇:“那是什么呢,文件还加密……”
蒋楼没有回答,而是问:“有没有让其他人看到?”
王妍说:“当然没有,能进出广播室的人不超过五个。”
把录音笔揣进口袋,蒋楼转身就要走,王妍追上前:“那之前我们说好的,我帮你播,你就跟我约会……”
蒋楼一个冷淡的眼神瞥过来,王妍无端地打了个寒噤。
虽然确实对蒋楼有好感,但王妍自问并不是非他不可,只是和小姐妹们夸下海口,说这个月就能把蒋楼拿下。长得帅成绩又好还没有恋爱绯闻的男生,如果能成为他的初恋,哪怕只是约一次会,也足够炫耀很久了。
可是这些日子打过几次交道,王妍发现蒋楼并非同学们眼里那个亲和的,好说话的人。哪怕他总是面带笑容,多聊几句便能察觉到无形之中的距离。
他的世界似乎从不向外打开,更不允许别人窥探。
“音频不是不要你播了。”蒋楼平声说,“那还有什么可交换的?”
“……”王妍语塞,“可是……”
没等她想好怎么说,蒋楼已然大步离开。
距离晚自习下课还有二十分钟,黎棠就开始坐立不安。
偏偏今天数学老师讲试卷,下课还拖了十分钟堂,出教室的时候别的班人都走光了。
连奔带跑地来到学校南门外,老远看见蒋楼高瘦的身影,黎棠暂停脚步,撑着膝盖喘匀了气,再抬脚时速度才慢了下来。
上了公交车,黎棠放开胆子扮着蒋楼的脸看,确认他的脸色比昨天好很多,稍稍放下心。
然后从书包里摸出一瓶补铁软糖:“这个,一天两粒,饭前饭后吃都行。”
蒋楼垂眸看一眼,没做声,黎棠当他不想接受,解释道:“这是我妈给我买的,买了好多,堆在家里都快过期了……不如我们一起吃,消耗得快。”
蒋楼当然知道是谁买的,就在上周,家门口放的几盒包装精美的营养品里,就有这种补铁软糖。当天张昭月还给他发短信,给他讲了每样的用法用量,说高中学习辛苦,平时要多注意休息。
到底还是接了过来,蒋楼把药瓶放进书包,低声说:“谢谢。”
“啊……你不喜欢这个。”黎棠说。
蒋楼疑惑地偏过头,是在问,你怎么知道?
“如果你很喜欢的话,是不会说‘谢谢’的。”
就像情人节的录音笔,他会用握在手心里,用贴身携带来表达喜欢,而不是客气的感谢。
蒋楼微微一怔,像是没想到会有人比他自己还了解他每个行为背后的含义。
“不喜欢也要吃哦。”黎棠话锋一转,“我可不想看到你在我眼前晕过去。”
回想昨天在学校东门外的一幕,黎棠不免后怕。
伸手去拉蒋楼的手,骨骼清晰的手背上,每一处凸起的关节皮肤都覆着一层厚厚的茧,是常年打拳磨出的印记。
既是无数场比赛留下的功勋,也是这些年悲辛劳瘁的证明。
黎棠俯身,吻下去。
柔软的唇贴住手背时,蒋楼浑身一震,为眼前的少年无条件的爱和珍惜。
明明从前,面对那么多人的怜悯,他向来都嗤之以鼻。
蒋楼转头,望车窗外仿佛被雨水晕开的霓虹,心中离奇地生出一种负疚感。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他甚至都不知道,我差点就把他推进地狱。
春夏之交,叙城的雨水尤为丰沛,空气时刻都湿答答的。
山脚的老房子更是遭殃,衣物发霉都算寻常,今年还多了一桩墙体渗水,摸一下手心便湿漉漉的,黎棠又开始发愁,想给蒋楼家添置一台大功率抽湿机。
蟑螂老鼠也都活跃起来。黎棠一边在房间各个角落撒上防虫药,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话:“昨天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我,吓死我了,好在我机灵,后来有人问我怎么回事,我说你晕血,我帮忙扶一把。”
“听说那个被车撞的男生没有大碍,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上学,希望不要影响会考。”
“学校很重视这次事故,这回那几个混混不能再逍遥法外了吧……说起来,我们俩也算跟他们有仇?”
蒋楼抖开新洗的床单:“算吧。”
“啊……”迟钝如黎棠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昨天,你以为是我被撞?”
蒋楼仿佛没听见,弯腰继续铺床。
“是不是啊?”
好不容易抓到被蒋楼在乎着的证明,黎棠跑过来捏他痒痒肉:“说嘛,到底是不是?”
结果蒋楼根本不怕痒,挠了半天嘴角都没动一下,倒是黎棠手里的防虫药,一个手抖,撒了满床。
黎棠摆出沉痛的表情:“看来今晚,只能委屈你睡在我怀里了。”
夜间雨势渐大,不宜下行,黎棠心安理得地留了下来。
又是夜不归宿的一天,熄了灯躺在床上,蒋楼问:“你妈妈不管你?”
黎棠往中间挤了挤,整个人往蒋楼怀里窝:“管的,这阵子总是问我晚上去哪里。”
“你就撒谎骗她?”
“我说和同学在一起学习……也不算撒谎吧。”
蒋楼凑到黎棠耳边:“学习怎么勾引哥哥?”
黎棠听了害臊,有一种真被妈妈知道了的羞耻:“……你又不是我的亲哥哥。”
“如果是呢?”蒋楼问,“如果,我是你的亲哥哥。”
黎棠不喜欢这个假设,觉得头皮发麻:“怎么会,我和你长得一点都不像。”
蒋楼是高鼻深目的浓颜系,只一眼就会被惊艳的那种标准帅哥。他则是偏女性化的柔和长相,整张脸上除了眼睛,其他五官都小巧秀气,不是没人夸他长得好看,但跟“帅”这个字完全不沾边。
他甚至和自己的母亲都不像。
要说像的话……黎棠把手伸出来,指尖抚过蒋楼唇角,鼻梁,还有比窗外雨丝还要细密的眼睫。
之前怎么没发现,蒋楼和妈妈长得那么像?尤其是鼻子和眼睛,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黎棠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新发现告诉蒋楼。
蒋楼问:“是觉得我可怜,想把妈妈让给我吗?”
黎棠摇头:“妈妈不能随便让的,哪怕她再不好,也没人能取代她。”
蒋楼愣了一下,旋即笑了:“放心,我不会跟你抢。我早就当她死了。”
两人鲜少聊到关于父母的话题,黎棠忍不住问:“那如果她回来了呢?”
之前从他姑姑口中听说蒋楼的母亲没死,只是抛弃了他们父子俩,黎棠便总是会想,如果蒋楼的母亲回来了,蒋楼会怎么做?
蒋楼把问题抛了回来:“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黎棠沉吟片刻:“我可能和你一样,没办法接受她。”
“如果她有了另一个孩子,你会恨那个孩子吗?”
这个假设实在太具体,令黎棠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但黎棠还是认真想了想:“理智上我知道他无辜,可是感情上,会讨厌他吧。”
蒋楼笑一声。
是啊,不知者无罪,所有人都在提醒他,面前的人是无辜的。
可是如果,如果这个孩子还是造成我父亲死亡的“凶手”呢?
你是否还能分清理智和感情,毫无芥蒂和他牵着手,睡在同一张床上?
等黎棠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蒋楼看着他宁谧的睡颜,又一次想起“天真烂漫”这个词。
从第一次见面,就让他觉得非常适合黎棠的形容词。
天真本来无罪,可是全无所知的天真,总是那么残忍。
周末,黎棠去找苏沁晗补习文科,蒋楼去拳馆打比赛。
休息室里,同队的几个拳手在围观某位即将结婚的裁判给妻子买的项链。
蒋楼正坐在他们旁边换装备,听他们七嘴八舌,随意地瞟了一眼————淡金色的细链,吊坠是一朵盛放的金色玫瑰。
俱乐部大多是单身汉,没见过这么精致漂亮的玩意儿,都在问这个得多少钱。
裁判说了个数,大约是三年的基本工资,众人纷纷咋舌,说娶老婆也太费钱了,难怪你天天让老张给你排班。
“这都算少的,买房子车子办婚宴那些,才是大头。”裁判嘴上抱怨,却笑得一脸幸福,“不过想到她收到这个会开心,想到以后每天回家都能看到她,再苦再累也值了。”
众人又是一阵酸,说他有情饮水饱,又问他什么时候办酒席,记得邀请大伙儿一起热闹热闹。
蒋楼不参与起哄,而是摸出手机,打开搜索app,搜这条玫瑰吊坠。
出自某国际大牌,除了金色,还有珐琅镶嵌的红色款,图片上花瓣呈现丝绒质地,仿佛一朵刚从枝头摘下玫瑰花浓缩而成。
一旁突然传来嗤笑声,是上次对内比赛输给蒋楼的裴浩,瞥着蒋楼手机屏幕,笑说:“怎么,想给你的小男朋友买?”
蒋楼没理他,锁上手机,放回口袋。
裴浩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应:“你有这么多钱吗?”
蒋楼站起来,双手交叉抓衣服下摆,然后高举,利落地把上衣脱了下来。
让人一眼便瞧见长期锻炼产生的坚韧肌肉,以及那总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身躯。
裴浩想起之前问老张为什么不给自己多排班,老张说:“有些场次只有蒋楼能打,你们没他那股拼劲儿。”
虽然还是不服。
忽然想起什么,裴浩提醒道:“下周有和隔壁俱乐部的对战,你应该知道吧?其中有一场奖金很高,足够把那条项链买下来。”
“我刚经过老张办公室,他正在为派谁出场而犯愁,你要不要去为他排忧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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