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冕之王 无冕之王 第24章
作者：矫枉过正
巷子里的灯经年失修，原先只坏了一个，现在有两三个都已经不亮了，唐��借着月光和门户的灯笼才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
七百始的文化人不少，其中一批人早些年就走了仕途，捞到点油水说搬走就搬走了。
还有一批做教育行业的平日里都挺受尊重的，可惜没权没钱，落了个老师的名头只是听起来体面，年纪大了以后一退休就门庭冷落了。
宋怀晟面上是在教育局做科室主任的，但教研科不管钱不管人到手的实权也有限。
所以市政的人也再没管过这里的路灯。
唐��这年纪想不了太深，事后宋瑜怕这事影响他的价值观，告诉他，前途和名利能用钱堆出来，可多少人拿钱都买不到尊重。
忽然听到有人低语的声音唐��放慢了脚步，第一个巷子口没有路灯是最黑的路段，但隐隐约约能看见拐角处有人影。
另一道声音出来的时候唐��停住脚步，是林阮舟。
“跑到这儿来堵我，你是嫌我活得太长？”
不知道和什么人起了争执，林阮舟的语气是唐��从来没听过的生硬，他准备上前的时候那人才出声道，“我不来这儿下辈子也见不着你，我打听你爸不在才来的，我能害你？”
说话的人是个男的，平常不过的对话在夜色下偏偏能听出点暧昧。
“上一回我说分手的话你没放在心上？”
唐城愣在原地，林阮舟的语调绵软不带感情的时候听着却很有分量感，“找个人好好谈一段吧，我又不是良人，你缠着我也走不到头。”
“你让我找谁？”
唐��听到拉扯衣服的����声，一面担心林阮舟吃亏，一面又震惊所见所闻，踟蹰下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林阮舟冷淡的声音传了过来，“你爱找谁找谁，反正我没空。”
“你不怕我把你和我的事告诉你爸吗？”
林阮舟嗤笑了一声，唐��头一听他能笑得这样轻浮，“你去吧，按林老师对耶稣的虔诚咱俩行的是可耻的事，犯的是必死的罪，别说你和我了，你爸妈下半辈子都别想抬得起头，你要有这胆量后半辈子搭你身上也不亏，怎么样？”
“你...”
唐��还没缓过神的时候，林阮舟朝他慢慢走了过来，等唐��看清他的时候人已经走到了面前，林阮舟看着他的神情扬了扬唇角，“不帮我接东西？”
唐��没说话，皱着眉头从林阮舟手里结果袋子，回头看了眼林阮舟衣服的领口被拉扯得有些变形，身后的男人还不死心跟了过来，唐��把林阮舟护在身后，看着面前的男人比他高出一个头唐��微微抬头，温声道，“往后退三步，再跟过来我也要动手了。”
那人原先也没胆子跟到门口，听到唐��的话也怕惹出动静，只能不甘心道，“小舟，咱们改天见一面好好谈谈。”
不等林阮舟说话，唐��开口道，“没什么必要，都被甩了还谈什么谈，我哥衣服被你扯坏了你记得赔他一件。”
林阮舟低头笑了声，添油加醋了一句，“三千块，我把卡号给你发过去。”
说完就拉着唐��往家走，男人被惹急了喊道，“林阮舟，看来你们七百始不止你这一个gay啊！”
唐��僵住，他没想着藏着掖着但更没想过要人尽皆知，林阮舟一手搭在唐��肩上安抚他，回头轻声道，“但你们家就你这么一个，应该挺光宗耀祖的。”
回去的路上林阮舟一句话都没说，唐��知道林妹妹是要体面的人，和人撕破脸他不擅长。
快到门口的时候，他才开口，“我那会儿胡说的。”
“嗯？”
“同性恋没错，不该用来讽刺。”
第30章 掺杂了情爱那可真的该死了
刚刚的事情两人心照不宣地闭口不谈，林阮舟没有因为自己的私事被撞破而难堪，也没有追究唐��为什么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一切如常。
唐��不像林阮舟能坐得那样安稳，刚才发生的事他还没有回过神，但一冷静下来细想替林阮舟冒冷汗，也不知道那个人在巷子里喊的那一句话有没有被什么邻居听到。
夜色渐浓，林阮舟的邻居家种了一棵苹果树，听说蝉鸣声能持续大半夜，唐��听了这么一会儿就已经觉得心烦。
宋瑜的体质招蚊子，没一会儿功夫胳膊上就被叮了几个包，林阮舟翻箱倒柜找出来一瓶风油精给他，“你进去坐着吧，剩下的我来烤。”
宋瑜原本担心交给他们今晚别想吃上东西，但秦淑容留了晚饭在冰箱里，有了能填肚子的东西宋瑜就随他们闹去了，自己找了个防晒遮住胳膊乐得在一旁清闲。
唐��陪着林阮舟烟熏火燎了半个小时，才勉强烤出来一个“外焦里嫩”的羊腿。
他不自觉回头看宋瑜，宋瑜正皱着眉头往腿上涂风油精，那味道连木炭的烟火气都遮不住。
宋瑜今晚话很少心思也不在这里，他到底在想什么唐��不在意，就是难得能看见宋瑜装着一肚子心事的样子，从前以为高深难测没想到一眼就能看穿。
“羊腿好了，看着不错叫你哥先试一下。”
唐��看着手里黑乎乎的一盘东西，宋瑜在吃喝上挑剔得要死，他连隔夜的饭都不吃能吃这烤糊的羊腿？
他不好意思拂了林妹妹的面子，正打算自己先尝尝的时候，被宋瑜叫住，“端过来我尝尝。”
唐��端过去，犹豫道，“第一个没经验，要不等下一个吧？”
宋瑜抬头看见唐��额头上沁了一层汗，正是三伏天太阳落了也不见有多凉爽，何况唐��在烤炉边站了那么久，宋瑜抽了一张纸递给唐��，动作自然，唐��没反应过来做什么已经顺手接了过去。
“擦擦汗，离烤架远点，小心木炭的火花溅到脸上。”
唐��现在仍对宋瑜这种看似随意实则亲昵的举动没法免疫。
说完宋瑜已经开始尝羊腿，看了片刻都不知道从哪里下嘴，好不容易找了个地方咬了一口，唐��就看见宋瑜咬开的羊肉里面还泛着血丝，林阮舟技术不到位，炭火太大外面焦了里面却没熟。
就算这样宋瑜还能慢条斯理地抽了一张纸，把嘴里夹生的羊肉用纸包住，叹了一口气，“这玩意儿还是让他自己吃吧。”
宋瑜皱着眉头嫌弃的样子太生动，唐��忍不住扬了扬唇角。
林妹妹忙活半个小时好不容易出了件成品还不能吃，泄了气乖乖地坐到一旁等着宋瑜烤，唐��看着宋瑜胳膊和腿上的包没一会儿就红肿了起来，他忍着不能伸手挠还要收拾他们折腾下来的烂摊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有些不舒服。
宋瑜晚上吃东西一向有节制，好不容易烤好了也就只吃了两块牛肉就搁下了筷子。
林阮舟看他今晚也没怎么吃东西，知道这些烧烤的玩意儿不合他的胃口，问道，“要不我还是去胡同口给你买碗炸酱面吧？”
宋瑜摇了摇头，“不用，你们赶紧吃，赶在睡觉前消化不了等着失眠吧。”
林阮舟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保研的资料还没交吗？”
“交了，不然我能清闲地放了暑假？”
林阮舟停了手上的动作，疑惑道，“资料都交了学校还能有什么事？那你下午忙什么呢？”
唐��撕羊腿的动作顿住，心里暗道不好赶紧看了眼宋瑜，想给他使个眼色提醒一下，结果宋瑜根本没看他漫不经心地应道，“能干嘛，核心缠着不让我走，陪他玩了会儿。”
林阮舟眯着眼看向唐��，他心虚地低下了头，谁能想到宋瑜这人迟到了都不说编一个体面点的理由，唐��听见林妹妹冷哼一声道，“宋瑜，你算是有了个好弟弟了。”
“嗯？”宋瑜抬头看了两人一眼猜出了怎么回事，白了一眼林阮舟，“少阴阳怪气的。”
然后转眸看向唐��，“下次在妹儿这里不用替我打掩护，你问问他放了我多少回鸽子，他请我来吃饭我能来已经算是好脾气了。”
林阮舟本来就理亏嘴皮子也没有宋瑜利索，争了几句没有争过。
唐��想起上次宋瑜同学聚会的饭局上也没有提林妹妹会来，看来是习惯了林妹妹随心情赴约的毛病。
吃过饭后，林阮舟才想起来买了几罐啤酒赶忙从袋子里拿出来，递给宋瑜两罐又顺手给了唐��两罐，唐��刚准备接就被宋瑜截胡了，“他不喝。”
唐��悻悻地收回手，林阮舟开了一罐啤酒放到他跟前，“小酌怡情，两罐啤酒怕什么？”
宋瑜没有说话，但他坐在那里抿着唇就那么冷淡地瞟人一眼，林阮舟的话就越说越没底气，“那总不能我们两个喝让唐��看着吧？”
宋瑜不吃他这套，“我不喝，你也别喝了。”
林阮舟顿了顿把唐��面前开罐的啤酒拿走，拍了拍他的肩，“听你哥的，未成年人喝什么酒啊。”
唐��不解地看向林妹妹，说好的宋瑜管不着他呢？
到了深夜气温降了点还起了风，三个人在院子里坐了会儿，宋瑜在家不沾酒没有陪着林妹妹喝，他一个人喝也没什么意思，喝了两罐就把酒收了。
风吹得上了酒劲虽然不至于醉了，但宋瑜看他眼神已经有些飘散，坐在那里不言语，伸手推了推林阮舟，“妹儿，困了就上楼去睡。”
“不困。”林阮舟清醒了两分，回头看了看唐��，“你们今天晚上在这儿住吧？”
听见林阮舟的话，他下意识地看向宋瑜。
宋瑜一般不在别人家留宿，又担心把唐��留在这里两个人趁着他不在偷偷地喝酒，想了会儿唐��毕竟不是亲生的弟弟，在自己眼皮底下看着点也算尽了责，手伸得太长不好。
“我回家住。”宋瑜看了眼他，“你呢？”
唐��原本就打算陪林妹妹住一晚，他怕那个男人鬼迷心窍大半夜的来敲门，林妹妹一个人在家太危险。
但唐��抬头的时候竟然发现宋瑜看他的眼神有一些殷切，这眼神太熟悉了，小时候宋瑜给巷子里邻居家小孩分糖果的时候唐��就盼着能有自己的份，等宋瑜真的给他了又盼着能多一颗，就算自己在宋瑜心里比不上一个襁褓里的弟弟，那他和邻居家的孩子总还是亲疏有别的吧？
越殷切反而越得不到。
可在唐��心里，好东西只能和宋瑜分享，他永远是无二的选择。
“我...在这里住吧，行吗？”
宋瑜的眼神黯淡了一瞬，转而点了点头，“洗了澡早点睡，今天太晚了院子里的东西等睡醒了再收拾。”
他就这么一个转瞬即逝失望的眼神，就看得唐��心里一紧，有了抛下林阮舟跟他回去的想法。
太没出息了...
宋瑜轻轻在林妹妹面前的桌子上屈指敲了两下，“来楼上给我找本书。”
林阮舟懒懒地靠在椅子上，眼皮轻阖着，“什么书非得今天找，明天我给你送过去。”
“现在找，快点。”
林阮舟睁眼看宋瑜神情严肃，眼神也坚定，没敢再拒绝起身应道，“行。”
上了楼，林阮舟打开书房的门，如果唐��在一定会被这满屋子的书架惊到，这里大多都是阮春晓的书，出版的没有出版的一列列整整齐齐地按照年限摆放好。
“哪本书？”
“我记得阮阿姨写过一本《过失录》。”
林阮舟皱起眉头回头看宋瑜，“那本我妈没有在国内出版过，你什么时候看的？”
“去年她托我翻译过一个篇章，是传给国外出版社选题用的。”
《过失录》是十二个章节故事凑成的一本书，政治尺度和人伦尺度太大在国内一直没办法过审，所以这本书到现在都没有中文的出版物，连阮春晓手里的都只是在记事本里写的手稿。
“找它干什么？我妈又找你翻译了？”
“没有。”宋瑜靠在门框上看林阮舟在书架上一层层地找，沉声道，“就是想起了里面写的一句话记不全了，我再看一眼。”
林阮舟从顶层的书盒里找到了记事本，递给宋瑜，“你这强迫症什么时候能治好？”
宋瑜没理他，翻了几页又递给了他，指了指上面的一段文字，“你念给我听听。”
林阮舟接过去，看过以后脸色慢慢变得难看，他看了宋瑜一眼把记事本合上，“宋瑜，咱们两个多少年的朋友了，说话还用这么拐弯抹角？”
“阮阿姨说的有道理吗？”
林阮舟其实早就看过《过失录》，就是看到这句话打住，再没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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