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无此鸟 查无此鸟 第27章

作者:苏二两 标签: 年下 近代现代

  顺着步梯上楼,直至三楼才逐渐感觉到暖意,身上的寒气与步梯间的暖流乍一交汇,薛宝添打了一个寒战。

  借住的房子在四楼,三楼半时他从口袋里翻出钥匙,转过弯低着头拾级而上。一层十三个台阶,薛宝添无聊时数过,而此时,他却停在了第十阶上。

  最先入目的是一双鞋子,黑色运动款,杂牌子,不算新,有点眼熟。再往上是牛仔裤和土黄色的棉衣,以及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几个小时前衣冠楚楚的焱越安防总经理,如今身上的行头一变,又回归了搬砖砌墙,兜里只有两个半子儿的民工。

  阎野站在入户门前,轻轻地唤了声“二百块”。

  薛宝添跨过最后几个台阶,乜着阎野上下打量:“阎总就一件像样衣服?还是喜欢百变神龟,一天换一个壳子?”他用钥匙挑高阎野的下颌,“脖子伸长点,更像了。”

  阎野的目光一直胶在薛宝添身上,话回得实在:“冬天确实就那一件外穿的大衣,不过只要不上班,我都穿成现在这样,习惯了,也舒服。”

  薛宝添笑了一下,不置可否。他绕过阎野,用钥匙开了锁,进门前推了一把跟在后面的人:“外面站着,这是我借住的地方,我没权利带人回来。”

  阎野倒也听话,鞋尖顶着门槛站在门外,只轻撩了一眼室内,未深探寻。

  薛宝添把阎野的大衣从门里扔给了他,摸了一支烟叼在嘴里,又去厨房翻了盒泡面,用热水泡上。

  樊霄搔首弄姿的单人照夹在相框里,被脸朝下拍在泡面盒上,压住了沸滚的热气和飘散的面香。

  做完这一切,薛宝添走到阎野面前,一人门里一人门外,相隔不过咫尺。

  他将打火机一抛,阎野接住,极其熟练的引出火苗送到薛宝添的面前。

  俯身点了烟,薛宝添半垂的眉眼模糊在弥散的烟雾中。他松松垮垮地靠在门框上,瞄了一眼阎野臂弯上挂着的衣服:“阎总只有一件冬装?这么节省,攒钱要做什么?”

  “攒着给对象花。”

  薛宝添叼着烟笑:“不好意思,现在让我占了,我说过算我借的,以后还你,不耽误你给对象献殷勤。”他摆了一下手,去关门,“衣服还你了,好走不送。”

  阎野的大掌忽然撑在门板上:“我不是来要衣服的。”

  “那来干嘛?”

  “想让你搬到我那去住。”

  送烟入口的手忽然一顿,一簇烟灰落在了指尖上,薛宝添沉默了一会儿才弹落了烟灰,勾起了唇角:“也对,我用着阎总的钱,总该给你睡的,召之即来多不方便,带回家里想怎样就怎样才行。”

  他将大半截烟递给了阎野:“帮我拿一会儿,我先吃口面,吃完就和你走。”

  阎野接过烟,不算熟练地掐着,温言建议:“面还没好,再泡两分钟。”

  相框被掀开,面香瞬间四溢,薛宝添托着泡面盒走到阎野面前,依旧隔着一条窄窄的门槛与他对视。

  挑了一箸面入口,因为太热险些烫了嘴唇。见状,阎野将臂弯里的大衣放在玄关的入门椅上,在薛宝添不满的神色中,夹着烟接过了面碗,挑起一箸面,长长地抻起,晾了片刻,才送到薛宝添的嘴旁。

  见他只瞪人不吃面,阎野的神色又软了几分:“薛爷,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想你搬去我家不是为了方便……那个。”

  有人伺候,薛宝添自然不会难为自己,微微探身把面吃了,又接过了烟。

  “那是因为什么,你倒是说说。”尾音拉得极长,薛宝添懒散的声线中夹着冷意。

  “第一,汪泉是做那种生意的,必然不是个言而有信的人,那笔钱也不单单是他自己的,他的压力其实并不比你小,所以他能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好预测。而且,你不止汪泉一个债主,快要过年了,大家都在紧锣密鼓地清账,这些你自然清楚,不用我多说。”

  又一箸面送到略有所思的薛宝添面前:“所以,你住在我家,与我走得亲密,债主们也多些忌惮。”

  吃了面,薛宝添问:“第一听完了,第二呢?”

  持着叉子的手空出拇指,在男人的唇角上轻轻一抹,阎野又说:“还有一点,焱越安防的一些文件和账目我看不太懂,你也知道我无人可问,所以想请薛爷帮帮我,你这方面在行,有你在我身边,我可以随时请教。”

  这话倒是让薛宝添微微意外,阎野性子随和,也不像是有野心的,继母坑他骗他,也没见他如何气愤,如今要学经营管理,不知存了什么心思。

  又吃了一口送来的面,薛宝添才问:“焱越安防现在谁是实际话事人?”

  阎野单脚轻轻一踏,楼梯间灭了的感应灯再次亮起,将他眼中的锋芒照得一清二楚:“我表哥盛屿,他是我继母姐姐孩子,今年31,大我10岁,已经做了七年公司副总,最近两年焱越的大小事务都是他在打理。”

  人家盘根错节、根深蒂固,阎野势单力薄、又是外人,薛宝添觉得有点难办。

  他推了一把送来的面,转而吸了口烟,觑着阎野的神色问:“你想争权?”

  阎野将剩下的面条几口吃完,咽了东西才直言不讳:“有点想。”

  “你不是挺不在乎物质条件的吗?”薛宝添忽然想起阎野刚刚的话,“为了以后的对象?”

  “也不全是。”阎野将泡面盒子放在楼梯间的垃圾袋中,起身重新看向歪在墙上的薛宝添,“以前觉得能吃饱、吃好,有工作可以领工资,就很幸福了。直到最近才明白,只有自己手握权势,才能护好想要护着的人。”

  楼梯间的感应灯又灭了,薛宝添唇旁散开的烟雾将他的眉目掩得有些失真。苦淡的烟味儿几乎散尽后,朦胧的光亮中才又听到薛宝添的声音:“护着谁?我吗?”他笑了一下,“还记不记得你曾经说过,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就算你有能力也不会帮我?”

  手指被不期然的缠住,用力向外一拉,薛宝添越过了那道门槛被阎野抱在怀中,男人低声的埋怨中带着笑意,荡着起伏的波音传入耳中。

  “二百块,你只记得你想记住的,我昨晚也说过,跑去川旗县救你时我连脑子都没过,这你怎么不记得?”

  “搬到我那里去住好吗?”阎野继续游说,“今后要委屈薛爷一下,以我私人助理的身份,与我同进同出,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减少你的危险,伯父那里我再派一个人过去,安全问题你可以放心。我们一起找魏华,虽然我现在能力有限,能帮得不多,但两个人一起找,总好过一个人。”

  温暖的怀抱不适合思考,薛宝添推开阎野,站在暗淡的光线中重重地过了两口烟,三五息后灭了烟蒂,他用手扫了扫额前的碎发,说:“我去收拾东西,你…等会儿吧。”

  阎野拉住了他的手:“家里什么都有,改天我再陪你来收拾。”

  锁了门,薛宝添走在前面,心里有点乱,下意识又去摸烟,单手拢火,埋头点燃,烦躁地鼓弄了两口,不知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我他妈发现每次我都在按照你的想法做事,不管过程如何,最终都是遂了你的心意。”

  “薛爷高抬我了,只不过是我与薛爷想到一处去了。”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真替你以后的对象悲哀,你他妈就是条贼船,上船了就甭想好。”薛宝添略略一思,“对了,你之前说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了?”

  亦步亦趋的声音随行在身后:“原来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但是接触你之后,就想找个安静的。”

  薛宝添脚下一停,回头看着阎野。

  “草!”他叼着烟一笑,“我他妈看你和八哥儿挺配。”

  作者有话说:

  文中提到用樊霄的照片压碗面,樊霄是我的另一本小说《四面佛》中的男主之一,给没看的铁子解释一下。薛宝添和阎野是《四面佛》中的副cp。

第39章 三天?

  “这份财报里的水分够大的,收支完全不成比例。”白润的指尖本打算翻页,却蓦地收紧,揉皱了纸张。额头抵着报表,薛宝添咬着牙骂,“阎野你他妈没完了是吗?”

  肩上被轻咬了一口,随即吻落在了耳后,热源像堵墙一样落在脊背上,嗓音低低地送过来:“专心点二百块。”

  掌下的发丝柔软,微一用力就能将不重样的脏话压入被衾之中,变得含混不清,又带着隐忍破碎的哭腔。

  薛宝添这个人向来是矛盾的,有着那么利的一张嘴,同时又拥有极为柔软的筋骨,也正是如此,才一次次撕去了阎野披着的文明伪装,露出了贪婪嗜血的芯子。

  手里的纸被团成一团,发出哗哗的声响,绵延的山峦被炽烫的温度吻着,一路到了薛宝添的唇角。

  “怎么弄皱了?薛爷不是还要看的吗?”

  透着笑意的缓声埋怨,惹来了咬牙切齿地低斥:“阎野,下了这张床,我他妈就弄死你!”

  吻又密又集:“薛爷,就在这里弄死吧好吗?”

  手越收越紧,财报上的文字随着凌乱的折痕扭曲变形,超出认知的速度摇碎了薛宝添口中的骂声,直到手中的那张纸被蓦地扯碎,露出带着毛茬的撕口,他才用最后的力气骂了声“畜生”。

  洗澡水温度正好,薛宝添泡在里面舒展着酸痛的筋骨。他越发觉得自己二逼,稀里糊涂被阎野骗回家,三天了,什么都没干,就他妈没怎么从床上下来过。

  阎野那个狗东西装病请了三天假,即便不做的时候,也像野狗圈地似的霸占着,听薛宝添实在骂得难听,就用唇去堵,一来二去,唇上伤口不断,都是薛宝添咬的。

  浴室的门被拉开,高大的男人走进来遮住了灯影。

  “别洗太久,水凉了容易感冒。”阎野拿着浴巾等人起身。

  水雾将薛宝添的面色蒸得微微发红,越发显得唇红齿白,少爷羔子似的,矜贵俊逸。手臂支在浴缸沿上,水珠从发尖缓缓滑落,薛宝添提不起力气,骂人的话中都透着力不从心:“阎野,你这股邪火什么时候能撒完?再这么下去,我他妈没死汪泉手里,先死你手里了。”

  阎野将浴巾搭在脖子上,伸手将薛宝添从水里捞出,也不在乎湿了衣服,让他直接靠在自己身上,继而用浴巾擦干了他皮肤上的水痕。

  镜子上蒙着的水雾渐渐淡了,模糊的清俊面容逐渐清晰,阎野看着镜子里的人,有点别扭地开口:“你也知道的,我以前一直没…怎么吃饱过,现在终于有的吃,就…狼狈了点。”

  薛宝添寻思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阎野这是在回自己刚刚的问话,他口中吃不饱的不是米饭馒头,而是……

  妈的!薛宝添气得故技重施,抬起一膝又去磕阎野下面,却被对面人灵巧地躲了,笑着推他走出了浴室。

  “先吃饭,我煮了面。”

  薛宝添连吃了三天面条,虽然还算可口,但也难免腻了,瞥了一眼卖相不错的三鲜面,他问:“家里只有面条,还是你只会做面条?”

  “没怎么做过别的,我师傅爱吃面,偶尔吃不上剧组的饭,他就让我给他煮面条。”他将厚软的垫子铺在椅子上,“这几天我没时间学习新菜,今天委屈薛爷先吃这个,以后你想吃什么我学着做。”

  一句没时间恨得薛宝添牙根直痒,他走到了卧室换了衣服,推门离开了阎野的房子。阎野虽然诧异,也只是沉默地跟着,直到车子停到了一家宠物中心门口,他才问:“怎么来这了?”

  薛宝添推开车门下了车,冰冷的话被涌进车内的流风裹着,送到了阎野的耳朵里:“给你绝个育。”

  猫猫狗狗的叫中,薛宝添一脸嫌弃地抱着小猫崽子:“别叫了,你他妈现在一天的饭钱比我都多,你还委屈上了。”

  嘴上骂着,手指却不断的在给小猫顺毛,安抚着那颗因寄养了两个月,以为被再次抛弃的幼小的心灵。

  宠物店老板将小猫的东西收拾好,贴心地建议:“不给它绝育吗?绝育对猫猫的身体健康有好处。”

  “炮都不能打了,还他妈要健康干什么?”薛宝添指向站在门口的阎野,“这个傻大个儿需要健康,能手术吗?”

  见店主尴尬,阎野走近温言道:“他开玩笑呢,寄存费多少钱,我来结账。”

  结过账,老板将小猫的东西递到阎野手中:“这是…猫猫的东西,小猫还没有取名字吗?还是取一个的好,这样可以和主人更好的互动。”

  接过东西,阎野笑着道谢,上了车,将东西安置妥当才摸着小猫的下巴问:“你没给它起名字吗?怎么不起一个?”

  如今薛宝添抱着猫坐在了副驾的位置上,他的眼睛望着窗外,出口的声音中毫无情绪的起伏:“为什么一定要起名子?我知道它是我的猫就可以了。”

  车子平稳的滑出,阎野“嗯”一声:“那我以后就叫它‘宝的猫’。”

  薛宝添一脸恶心地看向阎野,敛眉骂道:“小傻逼。”

  阎野笑着摇头:“这个名字是我的,不能给它。”

  “草。”薛宝添眼里染了笑意,目光再次投向车窗外,轻声说道,“去菜市场。”

  红烧肉和地三鲜摆上餐桌时,阎野显然吃了一惊。

  “你做的?”

  薛宝添拿着筷子指了一下蹦上桌子的小猫:“它做的。”

  阎野实在是稀罕薛宝添这种爱搭不理的样子,又不敢由着性子去讨吻,规规矩矩的还能吃上一口热饭,若是将人惹急了,油腥怕是都沾不上一颗。

  薛宝添吃完饭,给猫崽子倒了猫粮添了水,待猫都吃完了蜷在他的脚边打呼,阎野这边却还在大口朵颐。

  第几碗了这是?薛宝添掐着烟坐在阎野的对面合计,要是把这张棱角分明的脸蛋喂得肥肉乱颤,是不是也是一种报复?

  然而转瞬,薛宝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不知还要对着这张脸多久,现在勉强还能入眼,要是肥了,太他妈闹眼睛了。

  阎野洗了碗,在露台找到了一人一猫。香醇的咖啡放在了薛宝添的手边,蜷在膝上的小猫寻着气味嗅了嗅,不敢兴趣又趴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