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海气旋 入海气旋 第95章
作者:银飞壳
停了下梁东言又说:“没关系,大家都不会说。”
姜阈却不再看梁东言的眼睛了,他朝外面看了一眼,闷声说:“我想走了。”
“好,一起走。”梁东言执拗地握着姜阈的手腕,和他一起下了楼。
“我刚刚去看了,旗杆上的望远镜和测风仪都被刮走了。”出门后,梁东言对姜阈说。
姜阈还是低着头,紧紧抓着书包背带,闷闷“嗯”了声。
“回酒店休息吧,你脸色不好。”梁东言又说。
姜阈喉结滚了两下,没出声。
“或者要走走吗?现在沙滩还没开放,但可以偷偷溜进去。”梁东言继续说。
“怎么溜?”姜阈偏过脸问。
“跟我来。”梁东言手掌向下,圈住姜阈泛凉的手,绕过剧组忙碌的众人,牵着他找到一条偏僻的小路,走向空无一人的海滩。
暴风雨后的海洋和天空阔亮,没有阳光却愈发清透,只有无边无际、几乎要把人看醉的澄澈的蓝。
“刚刚我就是从这里过来找望远镜的。”
梁东言道,他松开姜阈,向沙滩深处跑了两步,扶起一个不知从哪里吹来的沙滩椅,拎到姜阈跟前给他坐。
梁东言伸手拉过姜阈的书包带,姜阈紧了下,最终还是松开书包,顺着椅子坐下来。
梁东言随意坐在地上,比姜阈矮了一小截,他先看了眼没什么表情的姜阈,又顺着姜阈的目光,看向海洋。
两人在和煦咸腥的海风里安静了会儿,梁东言又转过头,看海风掠过姜阈的衣摆,他伸出手,勾住姜阈的手指,温声问:“被我发现、这么挫败吗?”
姜阈目光闪了闪,还是缓慢地转过头,和梁东言深邃专注的目光对视,他嗓子哑着:“不觉得变态吗?”
姜阈说着眼底抽出一丝红,却依旧面无表情,似乎正用力克制某种情绪。
“嗯。”梁东言眼中揉着一丝笑:“是有点。”
姜阈整个人颤了一下,目光晃着,积攒而成的勇气在一瞬间消失殆尽,刚要沉默着低下头,手就被人按住,梁东言忽地起身,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下一秒,梁东言伸出另一只手抬起姜阈的脸:“躲什么?我都快开心疯了好不好?”
姜阈被梁东言扣着动不了,更听不懂他说的话,只抿着唇,钝钝地望着他。
梁东言终于掩不住眼底的笑意,他倾身一把拥住姜阈,心脏激烈地冲撞着,海风的呢喃里,梁东言在姜阈耳边沉沉呼吸着,声音动情、却裹着心疼:“搜索障碍是从那时候开始有的,对吗?”
第106章 书包
姜阈不出声,呼吸很轻,像还在紧张,梁东言没再逼问,只抱着他,趁沙滩还狼藉无人,想让他安心、放松下来。
良久,姜阈终于呼出一口气,他也伸出手,搂住梁东言的脊背:“被你看到了...也好。”
这是姜阈藏得最深的秘密,是他最羞于见人的一面、是他无法言说的疯狂和病态。
他原本打算要藏一辈子,等自己彻底好了,这便会被自己丢入永远不见天日的角落。
他不愿意让梁东言看到自己这么糟糕阴暗的一面,但梁东言还是看到了,看到了不算阳光,但彻底完整的他。
“我对你再也没有秘密了,梁东言。”姜阈推开人,认真、又坦荡地看向梁东言,难堪的痕迹不再。
梁东言嘴角动了动,心中愈发酸软,他柔和地注视着姜阈,语气负疚:“我以为那只是你的工作机,对不起。”
姜阈分析数据、剪辑视频、写程序用的都是这台机器,梁东言只一心想帮姜阈把电脑修好,听谭青说组里有专门的IT会修,想也没想就跟着去了。
到了剪辑室后,运维发现这电脑配置高、进水程度严重,有点难修,组里懂点这个的人便都过来了。再加上梁东言在这,围过来的人便愈发多了。
“本来就是工作机。”姜阈淡淡地笑了下,只是因为移动硬盘随身携带不方便,姜阈索性就给这台电脑单独加装了硬盘,统统存进电脑里一劳永逸。
“我说了给他们发红包的,你等等我。”
梁东言说着掏出手机,谭青已经把他拉到了群里,群里的人数和刚刚在房间里的一样,没有少人。
梁东言算好人数,坐在姜阈身边安静地在群里发红包,连发了五分钟才停下,姜阈沉默地看着他发,等他又让谭青把他拉到剧组大群继续扔了几十个红包进去,姜阈才在梁东言身旁幽幽出声:“好有钱。”
梁东言别过脸看他,眼底带笑:“都是封口费。”
“那我是不是要跟你平摊?”姜阈问。
梁东言摇头:“本来就是你的。”
姜阈没忍住笑起来:“又是那一百万里扣的?”
“不是。”梁东言道:“我所有的存款都是你的。”
“不怕我谋财害命?”姜阈问。
梁东言摇头:“就怕你什么都不图。”
梁东言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到了钱的重要性,因为没钱,没能留住父亲、也因为没钱,让自己和姜阈分开了这么多年。
所以他拼命挣钱,他不想再因为没有钱而失去什么、也不想再因为钱而过得慌慌张张。
“不过...”梁东言眼神一闪,透着深意:“你其实挺迷恋我的,对吧?”
梁东言看到那些照片和视频的时候,整个人被冲击得有好几秒都失了反应,他现在还能回想起那瞬间内心的震撼和动荡。
紧接着,是绵延不绝的狂喜和迫切想要见到姜阈的急躁。
姜阈看着他,笑了笑,然后点点头,目色明朗:“对。”
这个笃定的回答让原本只想逗姜阈的梁东言猛地被击中,他愣了愣,下一秒,他又上前把姜阈紧紧拥住,心中激荡,难以言说。
原来直白又深刻地被爱,感觉这么好,比自己想象中要好一万倍。
又因为爱他的人是姜阈,这一万倍便无限拉长,能将梁东言二十岁之前的所有苦难不堪抚平。
“你翻我书包了吗?”良久,姜阈问他。
梁东言松开他,茫然地摇头。
“翻。”姜阈开口,像是下达命令、又像给了赦令。
“要找什么?”梁东言拿过姜阈那个能当救生衣的大书包,第一时间从里面翻出一件还未充气的救生衣。
梁东言:......
姜阈抬了抬下巴:“继续。”
梁东言又从里面找出一些日常用品、纸巾、药盒、饼干、保温杯......
“百宝箱啊。”梁东言笑道:“真是什么都能翻出来。”
但话音刚落,梁东言就笑不出来了,在把姜阈书包里一大堆东西都翻出来之后,空荡荡的大书包只剩一个小隔层,他拉开隔层隔拉链,里面有一个透明的防水袋。
梁东言猛地抬起头,眼眶泛红。
姜阈眨了眨眼,没说话。
梁东言的手在碰到那个防水袋时停住,他有点...不敢拿出来,那物件于他是一段崩溃至极不愿再回想的记忆,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姜阈一直将这段记忆珍藏着、贴身带着。
梁东言的指尖在发抖,他整个人在潮起中发怔、又在潮落里试探着靠近。
姜阈见他久久没有动作,便从他怀里拿过书包,动作利索地把那防水袋拿了出来,澄澈的天空下,防水袋里有两条微微褪色的红绳缠在一起,红绳中央都系着一颗银色的相思豆。
两人无声地对视着,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泫然欲泣。
“你...捡回来的?这个?原来在你那里......”
梁东言语无伦次,他想起那个高考后心碎的深夜、想起那段时间连日的万念俱灰、想起身体仿佛忽然被挖空一块的痛苦和恨。
可当发现这段记忆长久地被姜阈攥在手中时,他的悲痛像是忽然有了承托,那些刻骨的痛也不完全是痛了,甚至抽出丝丝回甘。
情绪复杂得像一团乱麻,纠杂难懂。
“嗯。”姜阈轻声应了,那晚他彻夜未归,悲痛过后忽然变得亢奋,不停做着一些可笑又奢望的假设。
他想,要是我现在出去,梁东言还在那里,那我就跟他坦白。
他想,或许梁东言明天还会找我的,如果他找我,我就不骗他了。
他想,梁东言刚刚看起来非常伤心,我是不是应该再去安慰安慰他?
......
无数个假设让姜阈又哭又笑,一直到小区林子里有鸟啼声响起,姜阈凌乱地、红肿着双眼站起来,双腿发麻地朝小区外走去。
大脑中只盘旋着再看一眼梁东言这个念头,却发现梧桐树下空无一人,离开的人落了根红绳,已经被早起的行人踩了几脚、沾了晨露和灰。
但依旧刺眼。
不知何时姜阈眼中含了泪,他望着梁东言:“那时候你应该很恨我,对吗?”
梁东言眉眼颤了下,他后槽牙倏然咬紧,又松开,他想说是,可又不只是恨。
他不知该如何陈述那时混乱得像是面临世界末日的自己。
“还可以、给我吗?”梁东言声音沙哑,一字一句地说。
姜阈却紧紧把它攥在手中,眼中水光潋滟,语气却霸道执拗:“是我捡到的。”
“我回去找过。”梁东言抬手擦掉姜阈的眼泪,他抵住姜阈的头,声音快要崩溃,急促又委屈:“我没找到、我问了门卫,门卫换班了,说没看见,我找了很多很多次、可是他不让我调监控......”
姜阈想起来,那个彻夜未眠的清晨,他在看到那条红绳的瞬间,人性的劣根性作祟,明知是自己的错,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恨起了梁东言。
原来扔掉这个,对于你来说这么轻易吗?
所以你也没有那么伤心,对吗?
所以也不是多珍贵的东西,你都不介意它肮脏地躺在地上被别人踩上两脚。
......
姜阈闭了闭眼,他缓缓松开手,任梁东言从手中把防水袋拿走,然后又抱住自己。
“我不应该扔掉,对不起。”梁东言说:“我当时,恨不得把自己都毁掉。”
姜阈眨了下眼,将眼中剩余的水液挤掉,然后回抱住梁东言,终于慢慢开了口:“好,现在还给你,再要扔掉的时候,我不捡了。”
第107章 想见他
姜阈守着梁东言恨他的记忆,守了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