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巨著 沉默巨著 第36章
作者:宇宙真美啊我操
那些突如其来的记忆如同一场睡醒后心有余悸的噩梦,让李检努力甩头想要忘记,却又想把黑雾遮挡后的片段全部想起。
但是李检什么都想不起来,他的头更痛了。
对未知的无能为力让人焦虑、害怕、恐惧。他的大脑像插着一把尖酸的刀,被一只手肆意搅合,李检的情绪全然失控了。
他的理智被疼痛中诞生的愤怒冲散,李检蓦地竭力前倾了上身,不顾一切地抵着脖颈上钳制着的虎口,把纤瘦的颈子更深地送入他手中。
或许是因为严€€在这一刻倏然松了下手,又也许是李检求生的本能太过强大,让他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力气。
李检猛然反踹了严€€,两条手臂前抻着,白又瘦削的小臂从衣袖中露出半截,绷起线条干净的筋骨。
“咚!”
严€€倒在沙发下的地上,李检瞠目圆瞪,眼底润出一片血红,额角暴起介于青紫之间的血管,他狠狠咬牙,掐上严€€的脖子,俯身低头时,下颌绷出清癯却细腻的线条。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李检毫不犹豫地重重撞上他的额头,颅内在撞击中回荡着久久的震颤,他声嘶力竭地低吼:“你他妈听得懂我说的话吗?!为什么总这样对我!”
“我不知道那个手机在哪里!”
“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李检情绪激动地几乎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他的咽喉仍旧覆着微凉的手心,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
他控制不住力气地更用力地掐住严€€的脖颈,感受到突起的喉结就顶在手掌最中心的地方。
脖颈上钳制着的手很快便小了力气,严€€维持着的面具裂出一道碎痕,英俊又苍白的脸颊在缺氧的边缘迅速胀红,一呼一吸都变得分外绵长。
有几滴血从李检的额角滴下,啪嗒一声很轻的响动中,严€€本能地眨了下宽又薄的眼皮,李检的血落在他的右眼上。
两人额头相抵着,鼻尖顶了鼻尖,眼睫轻触眼睫。
浅褐色的眼睛深深望着黑沉的眼眸。
李检声嘶力竭地释放出所有压抑着的怒火与惊怕,半张着嘴唇,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房间关着灯,但窗帘是被拉开的。
几乎就在李检翻身把严€€压在身下的那一刻,沉黑的天幕闪起久久的电光。
轰隆€€€€
闪电似金蛇,钻进窗户,短暂地骤亮了房间一角。
光落成倾斜的冷刃,贯穿着横插入李检与严€€交叠起伏的身躯。
空气中,微尘与地毯被震荡出的纤毛游动在透明的氧气海。闪电后的轰鸣接踵而至,隔了沉厚的石壁,这些浮尘被震颤,上下起伏在无色的深海,闪烁着盈盈的光泽。
其中一些落在了李检鼻尖的那颗痣上,像一只振动翅膀的蝴蝶曾短暂地停留。
严€€彻底放开了李检脖颈上的双手。
长臂被厚实的布料包裹着,重重垂落。
严€€在窒息中呃哑着开口:“现在杀了我,不然我会杀了你。”
随着他放开的力道,李检的手指也倏然放开,但他仍旧警惕着严€€,细又柔韧的手指轻搭在他脖颈,没有完全移走。
手下苍白的脖颈上浮现刺目的淤红。
李检的胸膛急促起伏着,又缓缓深呼吸了几下,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别开眼,随即扯动了脖颈的掐痕,有一瞬的刺痛:“我不会杀你,也不会让你杀人。”
“我们都冷静一下吧,”他放轻了声音,“我认出你了。”
“是你吧,”李检突然短促地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了些:“小€€。”
严€€投了捻有丰厚鱼饵的长线想要吊起李检,李检同样掷出一杆细线,搅浑原先清澈的湖水。
雷声远去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迄今十八年,都未曾从李检口中听过这两个字的严€€眼瞳蓦地一缩,本能驱使着仰头望去。
李检有一双很矛盾的眼睛。
那是一双狭长的、明亮的、最应当多情的、浅褐色的眼睛。
但是因为眼睛的主人,现在这双眼睛是眼尾上行的、湿漉漉的、充满疲惫与悲伤的。
李检见他没有搭话,顿了顿,便继续说着:“我在医院看到我的病例,我已经31岁了,你是什么时候找到我的?要不是他们今天叫你的名字,我都完全认不出你了。”
或许是想到严€€小时候的样子,李检的眼睛里稍稍放松了一下:“你长高了,还减肥了,跟小时候一点也不像了。”
“这么多年……”李检的喉结极轻微地颤抖了一下,被他克制住,嘴角微微笑了:“你过得还好吗?”
这些话,即便是四年前知晓了严€€就是小€€的李检都没有对他说过。
那时候他们总在逃避。
李检在逃避伪装出爱他的严€€,严€€在逃避李检对他完全的爱。
以至于直到现在,他们在这个并不适宜,相互算计的谎言中,说出了本应重逢后互道出的,最纯粹、最直接的问候。
严€€呆了呆,李检觉得他可能仍在判断自己是否真的失忆。
随后,严€€舔了下略干燥的嘴唇,听上去带了点无措。
他没有回答李检的问题,却问:“你呢?检哥。”十八年不见,你过的好吗?
如果一开始的时候,22岁的严€€可以坦荡地这么问25岁的李检就好了。
李检淡淡抿起嘴角,耸了耸肩:“算不上很好,但也不坏。”
不过他随后想到那张23分的卷子,出神地笑道,话语间有年轻时的无畏:“我高考数学那么低,估计18岁的我挺煎熬的。”
紧接着,他想到了屋里的李赢,低下头,对上严€€的眼睛。
李检的声音其实算不上清亮,反倒很低,与严€€这样的男低音不同,他的嗓音要带着更复杂一些的沉。
李检道:“可能我后面混得也挺不好的,我该不会成了单亲爸爸吧?”
不等严€€回答,他紧跟着说:“其实我不喜欢孩子,小孩子都太吵,我又那么喜欢安静,对小孩没什么耐心。不过你小时候就很乖,我刚才跟他玩,他跟你挺像的,也不喜欢吵闹。”
“他也圆嘟嘟的,”李检想到李赢酣睡时总习惯侧了一边的脸颊,把自己陷入柔软的枕头,被压鼓的软肉,他一边说着,一边彻底放开了严€€脖颈上的手。
衣袖外露出一截细韧的手腕,腕骨突起着,能看到露出手臂的纹身。
在地上撑了一下,又从严€€身上站起身,李检才笑着低头看了他一眼,把修长的左手递到严€€面前想要拉他起来:“怎么跟你那么像?”
31岁的李检,借用17岁的李检说出了他想对29岁的严€€说的话。
严€€的右手情不自禁地握上他的左手,李检往后用力退了半步,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但严€€却没有松开他,已经迈开腿的李检愣了一下,被他拽着没有走成。
李检垂了目光下去,视线落在他们交握着却未相扣的手上。
目光顺延着他左手显出的纹身滑下,又攀上严€€抻出半截的右手,那里也有冒了头的、黑色的刺青。
在短暂的沉默中,严€€开口了。
“孩子,”他握紧李检的手,声音很低,“是你生的。”
李检弓垂下去的脖颈僵了一秒,严€€误以为他是愣住了。
他甚至已经想要相信,李检是真的失忆了。
他们仿佛沉浸在了这场由被告与原告双方,共同营造的、心照不宣的回忆之中,重演了他们十八年后的再次相逢。
“我生的?”李检缓缓抬起头。
严€€对上他的视线,看不出多少情绪,只有一双黑碌碌的眼睛格外得沉。
李检好像猜到他的回答了,抿住了嘴唇,但下一刻又被另一双稍干燥的嘴唇打开了。
雨仍旧下着,水声不断。
李检不知道17岁的他会如何应对29岁的严€€,他动作僵硬了一下,抬手想要把严€€的肩膀推开。
严€€更强硬一些地压着他,不断朝后退,一直到李检的脊背抵上墙壁。
他们退无可退的时候。
严€€一只手放在李检腰后,另一只手伸上来,覆盖在李检的下半张脸和一侧的脖颈上,指腹剐蹭到颈部,牵动了惊痛的神经。
李检下意识想要转过头躲开他的手,却被严€€误以为要躲开他的吻。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单手扣了李检的下巴,曲起的指节微朝上顶起,让他被迫着抬头,张开被唾液滋润的嘴唇加深两人之间的吻。
房间昏暗,唯一的光亮是窗外偶然亮起的闪光。
李检突然想到严€€在雷雨天会发作的无端恐惧,他猜严€€是要性爱充作药剂,来抵抗神经骤痛的痼疾。
他想要睁开眼睛,看清严€€眼中的无情让自己清醒,两条笔直的长腿间却倏地插入一条无法抗拒的手臂。
严€€的右手穿过李检的左腿,猛然用力抱着他靠着墙面顶起。
陡然的失重让李检下意识勾住他的肩颈,两条腿也缠绕着夹紧严€€的腰身。
惊慌失措的反抗中,被高高捧起的李检垂下了视线,却瞥见了那双深沉的、毫不带任何情绪的、仅仅是注视着他的眼睛里的、自己的倒影。
严€€伸了一只手上来,碰了碰李检细瘦的脸颊。
动作并不强硬,反倒很轻,轻到像一片雪飘了上去,又很快融化。
“小€€,”李检很慢地问他,“我们是什么关系?”
由于姿势的关系,严€€需要挑起眼皮才能和他对视,他一边的眼皮上还有李检的血滴,不过早已经干了,留在上面,看起来很红。
“我是你的仇人,”严€€很平静地开口,他说完,眉梢冷挑,快又低地:“你是我的。”
他们之间横亘了太多东西,家世地位、金钱权利、尔虞我诈、命运痴缠、无数条人命……
后面的两个字,严€€没能说出口。
他是他无法证明给任何人的,囊括李检和严€€自己在内的,最不纯粹的沉默爱人。
但他们之间的路已经绕得很远了,两人之间分岔出无数狭道,再也不是回头便能望入对方眼眸的单纯。
现在不是31岁的李检在和29岁的严€€做爱。
李检在心中这么告诉自己。
他身上的衣服都快干了,因此脱下去的时候并没有多费力气。
李检弓起脖颈,努力挺起腰肢抬高臀部,严€€轻而易举地把他身上单薄的裤子脱了下来,在此期间,他们时断时续地交换着唾液,火热的唇舌痴缠,湿冷的空气升温。
李检被严€€吻得头脑昏涨,急促的喘息间,他绑着绷带的头又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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