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病人 星期天的病人 第20章
作者:月亮咬耳朵
可是谢弋并没有因此改变自己想要和迟寻分手的想法,“但是我觉得,我现在让你很痛苦不是吗?既然在一起很痛苦,倒不如分开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是多久?”迟寻这样问谢弋。他向来固执,固执到不愿意接受所有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答案,要所有明确坚定的答案,要不敷衍、不将就,要被坚定地、唯一地选择。
谢弋有些恍惚,恍惚想到自己刚开始说要和迟寻做朋友的时候,迟寻也是这样问自己,能够做多久的朋友,问自己要一个朋友的有效期。而那时的自己是怎么回答迟寻的呢?谢弋想起来了,他那时和迟寻说,决定权在迟寻的手上。
于是这一次,谢弋也决定将决定权交在迟寻的手上。他对迟寻说,“等到你不再那么痛苦的那一天。”
“好吧,但是你不能太快爱别人。”迟寻同意了,但随即对谢弋提出了一个要求。
谢弋忍不住笑,“你现在相信我是爱你的了吗?”
迟寻回答的声音有些瓮声瓮气的,“信一点点。”
第33章 33绕不开的宿命
伤口感染加上着了凉,谢弋的烧反反复复没退下去,愣是在医院住了好几日。等到终于退烧的时候,迟寻松了一口气,下楼去给谢弋买粥。
谢弋心里烦闷,有些想抽烟,身上没有只能下楼去买。他从病床上起了身,慢慢地往外走,没料到碰上了熟人。
“小谢。”有人叫谢弋。
谢弋一回头,就看见了好些年没见过了的导师。导师姓傅,在心理学方面有很深的研究,是谢弋的大学导师,一直很喜欢他,就连他大学毕业那会儿实习的医院都是导师介绍的。
傅教授今年已经六十多岁,精神却很好,见到许久没见过的爱徒很是高兴,“小谢,你怎么在这?大过年的怎么还住上院了?”
毕竟谢弋身上的病号服和脸上的病容都扎眼,看得傅教授皱了皱眉。
谢弋笑了笑,心里也知道导师这是关心自己,“老师,我没什么事,就是最近不太注意,着凉了。倒是您怎么这时候在医院?是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吗?”
傅教授摆了摆手,“我没什么事,是你师母。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老毛病了,每年这个时候腰都不舒服。年纪大了就这样,没什么的。”
“还是要注意,年纪上去了很多小毛病也要命。我都好久没见过师母了,改天我得到老师家拜访一下。好久没吃过师母做的那一手糕点了,怪想的。”谢弋感慨道,心里头想着等这次出院之后找个机会得去老师家看一看。
傅教授睨他一眼,没什么好气,“你还记得有我这么一个老师啊,我当你是忘了呢。这都多久没来看过我和你师母了。”
话是这么说,倒也不是真责怪的意思。傅教授只是隔了许久没见过谢弋,突然见到又是在医院里,人瘦了,看着也憔悴,心里头自然不痛快。
谢弋也知道傅教授这是关心多过责备,当下笑了笑,“老师,是我当学生的不懂事,之前太忙了,一直没抽出空来。今年一定上您家给您和师母拜个年。”
“行,我和你师母就在家等着你来。”傅教授应下了,临走突然又多问了一句,“我瞧着你有点不像是光感冒发烧的意思,是不是遇上什么难处了?”
谢弋怔了一下,而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老师,什么都瞒不过您。”
其实像谢弋做心理医生这一职业,每天听那么多别人的故事,帮人解决那么多心理问题,自己的心理也很容易出问题,这就经常需要自我排解。谢弋的心理有小问题的时候都能自己解决,解决不了的时候就会找导师帮个忙。他这么多年一共找过导师三次,两次是因为遇到的病人,一次是因为和迟清景分手。
“你想瞒过我那还是差了点。我认识你都多少年了?我还能够不了解你吗?”傅教授也笑了一下。
谢弋回忆了一下,一时也有些感慨,“十年了,老师。”
十年了,他走上这条路已经有十年了。今年的年一过,他就要开始第十一年了。
傅教授最后拍了拍谢弋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有空就来家里坐一坐,有什么事也说一说,别自己憋在心里。”
“好的老师,学生知道了。”谢弋点了点头,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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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弋出院以后,就和迟寻基本断了联系,不见面,也不发信息,不打电话。
诊所的年节快过完了,正式上班前,谢弋抽空去了一趟傅教授家里。
师母给他开的门,一见他很高兴地笑,“小弋来了啊。你来得正好,上回你老师跟我说在医院碰着你,你说想吃我做的糕点,我今天正好给你做着呢。”
“是吗?那我今天可算没白来。”谢弋笑着换鞋进了屋,凑到厨房去看师母做的糕点,“师母,我想吃豆沙馅的。”
“不用你说,记着呢。”师母笑着给他看自己已经做出来了的一排糕点,“喏,这些都是豆沙馅的。”
“好了,你让你师母做着吧,你跟我上书房去坐坐。”傅教授过来叫走了谢弋。
傅教授给谢弋倒了杯刚沏好的热茶,谢弋接过来拿在手上暖手,没怎么喝。
谢弋是不爱喝茶的,嫌苦。傅教授知道他这一点,睨他一眼,“你啊,就是固执。”
这句固执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谢弋点了点头,应了,这会脸上的笑意淡了,没什么表情,“老师,你知道的,我这人就是比较容易钻牛角尖。”
“说来听听,这次又钻了什么牛角尖了?”傅教授喝了一口茶,茶香在唇齿间蔓延开,先苦后甘。
谢弋简单说了一下自己和迟寻的事情,大概讲了一下是怎么认识的,最近又闹了什么矛盾。说完之后,有些紧张地握着茶杯等傅教授说话,像是回到了还在学校的时候,老老实实地等着老师批评。
傅教授看了一眼他这个样子,倒是不忍心说什么重话,只是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你没发现,你这次遇到的这个人跟你之前还挺像的吗?”
“我之前?”谢弋有些不太明白。
“从前你谈恋爱也是这样,爱得很纯粹,眼里容不下一点的不好。现在你遇到的这么个人就跟你从前一样,要得也纯粹,倒是你这一次做得不够坦荡。”傅教授如此说道。
谢弋想了想,也觉得说得对,一时无言。
“不过,谢弋,你好像犯了一个大忌。”傅教授看向谢弋,目光有些锐利,“你说这人一开始是你的病人,对吧?”
谢弋对上老师锐利的目光,后背却渐渐冒出了冷汗来,“老师……我……”
“你不用急着跟我争辩什么,我也只是给你提个醒。”傅教授打断了谢弋,“你别忘了,你入行前我都跟你说过什么。”
说过什么呢?谢弋一点一点回忆,想起自己决定从事这一行业的时候,老师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而后给了他一句话。
“你入这一行,就相当于戴上了一顶荆棘王冠,冠重,但你不能让它掉下来。”
掉下来会如何呢?会把人砸得鲜血淋漓。
作为心理医生他一声要看许许多多人心底的黑洞,稍不留神他就有可能被那些黑洞吞噬。这也是为什么谢弋之前总是和自己的患者保持距离,因为距离太近,在治疗的过程中就容易带个人的情感进去。月满则盈,物极必反,他对迟寻的爱,让他在不知不觉间被迟寻的黑洞影响了,非但没能把迟寻拉出来,还让自己陷了进去。
“老师……”谢弋此时此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是我不够专业。”
傅教授深深地看着他,知道他还有没说完的话。
“但是,我觉得我对他,不只是同情。”谢弋这般说。
他知道傅教授刚刚的意思,其实也是让他思考这段感情是不是在一开始就出了错。这段情太多人不认可,不相信谢弋对迟寻真的有爱。傅教授觉得他是出于医生对患者的同情,迟清景觉得他是出于对当年的事的愧疚,迟寻觉得他是因为迟清景而生出的一点偏爱。但其实在谢弋这里,都不是这些。
谢弋回望自己和迟寻相识的这些时日,也想起多年之前自己和迟寻见过的那一面。
那时,他和迟清景的故事结束了,而他和迟寻的故事刚刚埋下一点种子。旧的故事结束了,新的故事在发芽。
他和迟寻之间是弯弯绕绕也没绕开的、兜兜转转也没转开的命运牵扯,牵引着他们走到彼此面前的是谁也说不清、谁也道不明的宿命。
迟寻是谢弋无心栽柳的那棵柳树,春去秋来,夏来冬往,垂柳蓬松,风一吹柳絮似雪一般洒满了谢弋的心间。
第34章 34阿尔卑斯樱桃
年节结束后,谢弋便回诊所上班了。作为他们诊所的传统,谢弋给诊所的每一个人都准备了一份新年礼物。
卢曼婷和卢女士来的时候,谢弋正在给大家分发新年礼。
见卢曼婷来了,谢弋招呼她,“那还有多的,你也拿一份吧。”
卢曼婷笑着摆了摆手,“医生我就不拿了,我是和妈妈一起来给您拜年的。本来想早些来,但是之前诊所都不上班,看诊所一开门今天就过来了。”
谢弋这才注意到卢女士手上还提了东西,怔了一下而后摇头道,“你们拜年我收个心意就行,你们要是送礼我可不能收啊。”
“医生,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让你难做的,就是给你们带了些水果过来。”卢女士笑了笑,把手上提的东西给谢弋看,“这是我们家乡下自己种的水果,就是些橘子柚子。今年结的甜得很,特意拿过来给你们诊所的一声尝一尝。医生你不嫌弃就好。”
谢弋打开袋子一看,满满一袋都是水果,色泽鲜亮看起来就很新鲜,笑了笑,“那我就收下了。不过你们走的时候那一份新年礼吧,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谢弋准备的新年礼物一般都是围巾、保温杯这种很实用的东西,收下能有用也不会太贵重。
卢曼婷和卢女士一起应下了,一旁的江文文听了给卢曼婷挑了一条粉色的小熊围巾,保暖又可爱。卢曼婷接过来,对谢弋甜甜一笑,“谢谢谢医生。”
四周的人被这一串“谢谢谢”逗笑了,有医生打趣谢弋,“谢医生这名字连在谢后面莫名喜感。”
谢弋也失笑,从袋子里拿出来一个橘子,剥了皮之后,放了一瓣进嘴里。果肉清甜多汁,让谢弋的眼睛一亮,“好甜啊。”
卢女士听得一笑,“我都说了很甜,自己家种的也没打什么药。纯天然的。”
谢弋招呼其他人也过来吃水果,大家一时都围了过来。正有说有笑呢,江文文听见外面有声音,一看,“谢医生,预约了上午十点的病人来了。”
谢弋放下了手中的橘子,出去一看,还是个熟人。这人已经在谢弋这治病三年了,来得次数不多,一直断断续续的治疗,患的是臆想症。谢弋对这位病人最大的印象就是,在治疗过程中,患者不止一次跟谢弋提到过他去阿尔卑斯山的经历,并且邀请下次带谢弋一起去阿尔卑斯山吃樱桃。
不过,据患者家属称,患者从来没有出过国,也没有办理过签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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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患者叫余一,今年三十七岁,确诊臆想症已经有十五年。
谢弋招呼他坐下,“好久不见,近来过得怎么样?”
余一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谢医生,我近来过得还不错,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再犯过病了。”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又补充道,“对了,我今天给您带了阿尔卑斯山的樱桃。”
谢弋一时失笑,但还是去接过了余一手里的保鲜盒。保鲜盒盖子一打开,里面是已经洗好的红彤彤的樱桃。
谢弋看了一眼樱桃,又看了一眼余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给我吃的?”
“是啊,特意给您带的。”余一点了点头。
谢弋尝了一颗,很甜,想着之前余一说的话问道,“这是你去阿尔卑斯山摘的?”
“不是的,是在水果店买的。”余一摇了摇头,“店员跟我说这是阿尔卑斯山的樱桃。”
谢弋仔细看了看盒子里的樱桃,凭借颜色、大小以及口感都可以判断出这其实是本地樱桃,而不是进口的、来自阿尔卑斯山的樱桃。谢弋知道余一这是被店员骗了,但是也没有说出来,而是问余一,“你之前不是说要去阿尔卑斯给我摘樱桃吗?怎么没去?”
余一淡淡地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很明显,彰显着这个人已经不再年轻,“医生,因为我知道我其实是去不了阿尔卑斯山的。”
余一早年坐过牢,现在办不了签证没法出国。
谢弋这才明白过来,余一说得是真的,他的病情真的有所好转,不再分不清现实和幻觉,从他深陷了十五年的美梦里醒来了。
余一对谢弋轻笑,笑容里有感激,“谢医生,真的很感谢你。这些年,我生病的时候,身边的人都说我是疯子,只有你一直相信我,愿意听我说话,相信我真的会去阿尔卑斯山摘樱桃。”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诊所看病了,我想跟您讲一讲我的故事。您愿意听吗?”余一问谢弋,谢弋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故事刚开始的时候,余一还很年轻,正是同龄人上大学的年纪。不过余一已经不上大学了,早早地进入了社会。那年他换了一份工作,在一家公司里干维修后勤工作。他虽然读的书不多,但是勤快,脑袋也不笨,同事都很喜欢他。他干了半年就被升了职,有了间自己的办公室。
坐进新办公室的那一周,他们公司来了一个新的财务,盘条靓顺的小伙子。这位小伙子比余一大几岁,却没有余一进入社会早。小伙子天天跟在余一后头叫他”一哥,一哥“,余一觉得自己被他叫得心里热热的。
认识两个月的时候,余一和这位小伙子在一起了。余一是小城镇长大的,头一回知道这世上还有同性恋,每次对小伙生出异样的情愫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怪病。两人在一起很高兴,小伙还带着余一考了会计证,干起了财务,工资比之前要高一些,工作内容也稍微轻松一些,更是不用每天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
在一起三年多的时候,两人准备一起去旅行。小伙说要带他去新西兰,一起去阿尔卑斯山摘樱桃。但是那天余一在机场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小伙,却等来了警察。
他们说余一是经济犯罪,卷走了公司的钱。
余一问多少钱?警察说八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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