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与朝暮 先生与朝暮 第59章

作者:画师Meow 标签: 近代现代

  他总算可以将涌起的那股冲动倾斜出来。

  许溪舟想告诉他,他就是南风,他就是那个说喜欢他,陪了他三年的人。

  也是他曾经说过的,宜县的木槿花可以永远为南风而开的那个人。

  于是许溪舟走近了他,眼里带着诚挚的笑,比任何一次在舞台上散发光彩都要动人明朗。

  他直视着温槿,认真而郑重的笑说:“南风吹过,木槿花开。既然这样,没有南风,木槿花怎么开呢?小槿。”

  温槿脑袋轰然一响,仿佛一把千斤重的钝刀劈在了他头上,那一瞬间,他耳边除了那震响外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逆流滚动。

  突然之间也不知是天昏地暗,还是突然见到了天光明朗。

  毕竟他从来没有和许溪舟说过他的真名,也从没和南风以外的人说过这句话的意义。

  “哥。”他惊慌失措到哑然无语。甚至有一种夺门而出的冲动。

  可若是眼前的人真的是南风,又叫他怎么还舍得再弃他一次。

  南风,他的南风是许溪舟?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即使是这样,那声音怎么解释,就算是变声器也绝不可能答到那样的效果……

  温槿徒劳的想着,怀揣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冀。

  而许溪舟似乎是看穿了他在想什么,忽然轻轻一笑,又往他这儿走近了。

  温槿被惊的往后退一步,胸腔震颤到呼吸不稳。

  许溪舟伸手拉住了他,怕他踢到桌角摔下去,而两人的距离也在无形之中拉近了。

  温槿的心跳频率高到了一种连他自己也无法忽视的地步,只能睁着眼,惊恐又不可思议。

  他喜欢一片海好久好久,可是大海的世界太广阔汹涌,他融不进去,便只能隔着石岸仰望。于是在他绝望时,老天弥补他一般给了他一条清冽明朗的小溪。

  他和小溪相爱了,他溺在那条小溪中了。而今小溪却告诉他,他是就是大海。

  原来他不是醉在了小溪里,而是跳进了海里。

  许溪舟看着他眼底的翻涌,心疼又自责。可是心里又想着,小孩儿终究要迈出这一步。

  他们两个不能再错过了。

  许溪舟既然把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花儿抓在了手里,又怎么会让风再带走他一次。

  “小槿,你说的分开不算数。别人怎么样我管不着,但在我们中间。但凡一方没有放手,那就不算结局。”许溪舟用许南风的声音低低在他耳边说。

  那嗓音,温槿曾经多少个午夜梦回里听到过。有时候甚至睡个囫囵觉都能梦到那个叫做许南风的人带着微风和山海推开他城堡的大门,笑着说要带他走。虽然梦里的那个人总也看不到脸。

  而温槿也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南风会对许溪舟的行程了如指掌,又是为什么处处都有着高度和他相似的地方。

  原来,许南风和许溪舟,许溪舟就是许南风。

  难怪他从来没有提过要和温槿视频,难怪他对自己总是志在必得。

  “哥,我……”

  温槿浑身火烧般痛苦难耐,真想把自己埋在土里,这辈子再也挖不出来。

  许溪舟明白他肯定又在胡思乱想,扯了扯嘴角,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温声说:“哥和你道个歉,瞒了你那么久。”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面前的小孩就已经垂下了头,身体也微颤起来。

  少年的眼泪像是春季的雨,绵密冰凉,顷刻间就浇湿了温槿的脸,也划伤了许溪舟早已破防的心墙。

  许溪舟以为是自己让他不开心了,连忙用手擦去小孩儿脸上的泪,终于可以不用再顾忌什么,伸手将人揽进了怀里。

  这是许溪舟日思夜想的人。

  而今他这辈子最喜欢的人就被他揽在怀里。

  只是那触感过于瘦弱单薄,连手臂的皮肤都是凉的。

  许溪舟想到他做过手术,顿时又觉得喉口发苦发涩起来。

  倘若他一直在他身边,是不是就能保护好他了?

  “别哭,阿槿。”许溪舟用手轻轻安抚着怀里人不断起伏的背,头一次觉得自己迟钝到笨拙,“你一哭我就觉得自己特别混蛋。”

  谁也忍不住眼泪,就像刚刚温槿明明想要忍住,那泪却倏地失了他的掌控,让他在许溪舟面前又丢了一次脸。

  他并不是觉得委屈,也没有觉得伤心。只是心里难过又欣喜。

  是差点把他丢下的难过,也是久别重逢的欢欣雀跃。

  “哥……”温槿喊着他,像是终于找到了家的小孩,“对不起……”

  许溪舟轻轻笑了笑,收紧了拥着他的手,哑声说:“这声道歉哥收下了,所以小槿,以后不要再离开哥了,行吗?”

  温槿将头埋在他怀里,没来的及回答就被眼泪再一次堵截。

  十八岁的温槿没有给二十三岁的许溪舟答案。

  于是三十岁的温槿告诉了他。

第49章

  那天两人温槿吃了饭后,许溪舟的带他看了歪歪的小窝,还将曾经出现在照片里的东西都一一给温槿看了。

  包括可以纵览南城的宽大阳台;酒柜里五颜六色的珍藏名酒:床头的台灯、电视机上粉丝送的小玩偶、书桌下满箱的文件(其实是曲谱和剧本),以及阳台上几盆温槿喜欢的几盆多肉盆栽,还是温槿亲自为许溪舟挑的……

  曾经像是出现在故事里一般的物件,突然来到眼前,变成了清晰而梦幻的事实。

  温槿惊慌失措到浑身僵硬,不论被许溪舟带到哪里脑子都是空的。他甚至不敢抬头,害怕触到许溪舟含笑的眼。

  许溪舟见他心不在焉的模样,忍不住捏了捏小孩儿嫩嫩的脸,笑着打趣道:“怎么还是傻傻的?”

  温槿脖子一红,脸颊轰烫,嗓子干痒到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不由得微微避开许溪舟灼灼的目光,嗫嚅着轻声说:“就是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许溪舟轻轻一笑,突然上前再次轻轻抱住了他。小孩儿很瘦,皮肤也很凉,抱起来却软软的,仿佛带着香草味的冰淇淋融化在了怀里,软糯到不可思议。

  许溪舟享受这种把他拥在怀里的感觉。因为喜欢他,所以恨不得敞心露腹,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更在心底盼望着他能毫无保留的,把他的一切也留给自己。

  许溪舟不太熟练的轻抚着他单薄的脊背,沉沉低吟道:“没有做梦,哥在这儿呢,哥会永远陪着你。”

  他敢说永远。

  永远永远,哪怕有一天你的木槿花不再愿意为我开了,那我也要努力努力,努力让宜县的木槿开满整个南城,开遍有限的四季,永远无法凋零。

  两个人并没有一开始就把话说开。毕竟这只能算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往后来日方长,温槿不想说许溪舟也不急他,只希望小孩儿能慢慢对着他多敞开心扉一点。

  本来许溪舟存着点儿私心想让温槿今晚留下来住,毕竟现在天色也不早了。还趁着温槿去上厕所的空档把客卧都给整理出来了,结果一通电话就把许溪舟所有要说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然后温槿从阳台接完电话回来,对许溪舟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哥,我要回去了,刚才我朋友回家没看到我有点担心。”

  许溪舟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心道:难道我不看到你就不担心你吗?

  但是一想也是,小孩儿才来这里多久啊,和他也算是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见面就让他住在家里确实是不太合适。

  于是许溪舟只好憋闷的将小孩送到了小区门口。

  所幸温槿的朋友家小区离许溪舟家来回也只有二十分钟路程,以后许溪舟偷偷过来找他也方便。

  温槿下车前,许溪舟问他:“明天有事吗?”

  温槿面对他时仍是有些不习惯,搅着衣摆,垂眼回道:“没事。”

  许溪舟笑了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轻声道:“那可以去哥那儿吗?哥来接你。”

  温槿小声问:“去……你那儿,做什么啊?”

  许溪舟笑了一声,打趣道:“你想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温槿红着脸说。

  许溪舟故做沉思状想了会儿,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这样吧,先练习怎么和哥交往。”

  温槿:“……”

  温槿猛地转了一下头,猝不及防的对上了许溪舟那双仿佛含着春水般涟漪渐起的眼。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冲动,几乎埋曾经所有的不安与犹豫。

  “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温槿问。

  许溪舟突然猛地凑近了他,修长的指轻轻托起他的下巴,拇指在柔嫩的皮肤上不轻不重的摩挲着,在与他呼吸可闻的距离里,笑着看着他。

  气氛转瞬变得暧昧起来。温槿听到了自己心腔处的剧烈跳动,也看到了许溪舟眼底未来得及掩饰的欢喜。

  在此时此刻,他居然非常喜欢这种亲密。

  只因为他知道对面的人是南风,只因为温槿喜欢他,也只因为他是温槿从少年依赖到成年并且还想一直依赖下去的人。

  原来哪怕为了不让自己身上的污浊沾染到他而选择放手,也永远无法真正将他放下。

  就像即使木槿花在沉寂无声的夜晚凋零,也仍然会在朝阳晨露里重生。

  那个人已然不仅仅只是一个名字,他是温槿的血管里的血,是软肉上的心脏,是跳动的脉搏,是藏在眼里的爱慕,也是青春年少的开端。

  退不得,舍不得,如若可以,如若有资格,一辈子许给他,是许溪舟亏了才对。

  温槿闭了闭干涩的眼,难堪又欣喜,却不愿意再把脆弱的泪水展示给他看。

  然后他听见许溪舟轻轻笑了一声,接着额上一热。那温软触感,温槿几乎是在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什么。

  他的眼睫狠颤,有那么一刻,甚至觉得心脏都跟着停了一下。

  “阿槿,我是你的许南风,也是你的许溪舟,而你是我的歪歪,我的小槿,我的心脏,我的筋脉与脏腑……所以我们不能结束。明白了吗?”

  他听见许溪舟在这片迷乱里郑重而低哑的对他说。

  原来所谓相爱,竟能那样痛彻心扉鲜血淋漓,也能如此刻般喜不自胜,满心欢喜。

  那之后的每一天,温槿都会和江信找借口,说要出去见网友,然后又悄悄溜到小区后面,上许溪舟的车,跟着许溪舟回家。

  其实每天在那里也没什么好玩的。

  许溪舟身份特殊,公寓四周都有狗仔蹲守,连自由的玩处都没有。

  于是两个人就一直这么待在公寓里。有时候聊天,有时候撸猫,也会抱一抱,亲近会儿。而脸颊和额头似乎就是现在的他们最近的距离。

  许溪舟对他很尊重,也很绅士,每次亲吻他时都会问他:“可以吗?”

  得到温槿的应予又会在他的脸颊周围细细的绵吻着,却从来不会掠过他的唇,连无意的碰撞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