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牵引 致命牵引 第163章
作者:石千洛
“我不信她说的话,顾言。”他捋顺着顾言的脊背,温柔的问着,“你妈妈是不是对你有什么误会?你尝试过解释吗?”
重提旧时难免会揭露伤疤。
可就像现在的他一样,他们想要真正好起来,不陷在名为‘过去’的泥潭里,就必须要坦诚一次,去面对鲜血淋漓的伤口,治好他。
“我很爱你。”没等对方回答,庄念又开口,仿佛是为了奖励吃药的孩子一颗糖果,让对方的心里不单是苦涩,“非常爱。”
这颗糖果显然奏效了。
顾言脊背一僵,扶着对方的肩膀抬起了头,微醺的眼底带着浓重纷杂的情绪,每一种表现出来,都成了爱意。
这是庄念第一次对他说‘爱’而非‘喜欢’。
喜欢和爱本来就是两个概念。
一个是受荷尔蒙支配寻求欢愉,一个是身心交付,寻求永恒。
他和庄念纠缠执着了这么多年,求的不就是这一生不解的短暂永恒吗?
庄念抬手揉了揉他飞红的眼尾,心疼的垫脚吻了吻。
“从前我觉得,不去触碰你的过去,不提起那些你就不会难过,是对你好,可现在我才知道不是这样。你还是会难过,可什么都不知道的我没办法安慰你。”
庄念徐徐说着,声线温柔,却仿佛掷地有声,“所以讲给我听吧,给我一个可以安慰你的机会,好吗?”
他的手始终放在对方面颊上没有落下去,就像他想的一样,如果有一天非要去触碰顾言的伤口不可,那他希望抱着对方说,看着对方的眼睛说。
顾言垂了垂眸,掌心手附在庄念手背上,带着对方的手在脸上摸了摸。
“我爸病重,我没有照顾好他。”顾言把过去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只是把过程中的庄念全部剔除,就算这样,他每说一段也要去仔细观察庄念的反应。
这些事是庄念为他保守了七年的秘密。
庄念因此被人监听了七年,心意也藏了七年。
如果不是决定要帮庄念想起来,这些话他绝对不会说,一个字都不会透露。
“后来我才知道,我的生母杀了养母的儿子,她把我替换过去是为了报复,自己却因此疯了。”顾言向旁边移动了一步,重新点燃了一根烟,“妈妈怪我...应该的,疯子没办法为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但这些债总要有人去还。”
“只是...我爸最后一句话都没能留下...”顾言重重的吸吮了一口香烟,在胸腔里停留了许久才缓缓吐出。
似乎只有辛辣的刺激能让他好受一点,“是我的错。”
“所以除了杨舒,我其实还有一个妈妈。”顾言哑声说,紧绷的指尖带着香烟轻轻颤着,“你想去见见她吗?”
第二百二十五章
那年顾言是在百唐科技私人病院里找到的她,戴淑惠。
她被关在一间窄小的病房内,坐在单人床上,双目无神的盯着面前的白色墙壁看。
听见开门的动静,她缓缓转过头,目光短暂的定格在顾言的脸上。
那是顾言第一次见到她,她的生母,别人口中尝尝会撕心裂肺寻找儿子的疯子。
看护的人员说,只要走廊里路过的是个男人,她就会情绪激动的扑上去,隔着房门上的铁窗伸出瘦骨伶仃的手,声嘶力竭的喊着‘我的儿子’,让他注意安全。
顾言做足了心里准备,就算她面目狰狞行为极端,那也是他的母亲,哪怕神智不清的相认也没关系,他们是彼此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了。
可当他真正站在那,等着对方叫他一声儿子时,戴淑惠却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转过头去。
当时的场面堪称讽刺。
她从他出生开始就决定毁了他的一生,他背负着她留下的一切,她却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他甚至比不上一个陌生人。
疯子就是这么的让人毫无办法,连怪罪都无处使力,她随性而为,倒是让人羡慕。
当时是夏青川陪他去的,双腿发软快站不住的时候,夏青川从被后拖住了他。
带着戴淑惠从医院地下一层离开时,他们路过一间简陋的手术室。
顾言让别人先离开,留下了一个工作人员,简单的问了几个问题。
譬如,七年前,有没有人一位医生被带过来在这里做过手术。
本来没抱希望能得到准确的答复,毕竟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
可工作人员给的答案却是肯定的,因为这些年来,这里只给一个人做过手术,就是一位医生。
至于为什么记忆深刻,是因为当时整个地下一层都能听见撕心裂肺的喊声。
“叫的太惨了,听着都疼。”
当时那个医护人员是这么说的。
“后来我们才知道,那场手术根本没有用麻醉,也没有用束缚带,那位医生就乖乖坐在那生生挨了两个小时。”
“再后来他又被唐小少爷带来过几次,都是来见那个疯女人的。”
医护人员不解道:“每次医生来这里走一趟,脸色都惨白惨白不像个活人,真不明白他为什么都不反抗,他看着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没理由受人钳制到这种程度,毕竟是法治社会。”
从回忆里抽身,顾言徒手捏灭了烟头,灼烧的痛感划过指尖。
他的生母也会成为刺激庄念的一部分不确定因素,那么与其让别人有机可乘以此威胁,倒不如他亲自带庄念去看。
可这样真的正确吗?庄念还能不能受得住?
他转头看庄念,正见庄念弯着眼睛回望他,似乎已经看了很久。
“怎么了?”顾言勾了勾唇,“这样看着我?”
庄念歪了一下头,酒精使得他每一个动作都变得迟缓,思维也想断了层,很久才连上。
他盯着顾言抽烟的样子看的出神,这会突然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搔了搔鼻尖,“我说我愿意跟你去见你的妈妈。”
“嗯。”顾言揉了揉他的头顶。
“我觉得...你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庄念站直了,在外面呆的有些冷,握着顾言的手放进口袋里,拇指轻轻的摩挲着顾言的手背。
“卫兰奶奶跟我说过,有些人刻意想做出伤害你的事情,那么无论你做什么都有可能受到伤害。”庄念顿了顿,“所以...就算你当时守在叔叔身边,他们也能找到其他的方式...谁都不能预料到的事,又怎么能都怪到你头上?”
他笃定的看向顾言,“错的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你和阿姨都是受害者。”
顾言在口袋里捏紧庄念的手。
他把故事里的庄念抹掉,就是怕庄念会像他一样,把当年的事情都归咎于自己。
无论现在的庄念是出于安慰还是别的,他都希望庄念一直保持着这样的想法,“嗯。”
“糊啦!”院子里突然传来段瑞珊的声音,带着哭腔,好像是被气坏了。
两人同时看过去,段瑞珊扒着顾思念的羽绒服来回晃悠着,又气又急,“哥,你还我土豆,你还我土豆。”
顾思念扫一眼段瑞珊,又看向地下滚着的几团焦黑,泄了气一样垂下了肩膀。
等了这么长时间,他都想好怎么分了,一个给哥哥,一个给小庄哥哥,珊珊和爷爷他们三个平分剩下的两个,没想到全毁了。
“你别晃我了,做饭我真的不行。”顾思念叹一声,“我真的不会做饭,烤地瓜也不会,烤土豆也不会。”
他把手里拿着的粗树根随手丢火里,彻底垂下了头。
那失落的,又笨又无奈的模样,像极了站在墙根下的某个人。
顾言轻轻扫一眼庄念,庄念正同情的看着顾思念,突然很正经的说了一句,“我很理解他的心情,要不你去帮帮他吧。”
“噗..”顾言抖着肩膀笑,“呵呵...”
顾言又去厨房拿了两个土豆两个地瓜,丢进火堆里,添了一把柴火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夜还长着呢,重新来一次。”
段瑞珊气鼓鼓的小嘴一咧,抱着顾言的腿说,“哥哥最厉害了。”
顾思念也知道哥哥很厉害,可这不耽误他因为自己笨手笨脚而感到挫败和失落。
庄念凑到顾思念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每个人的天赋都不一样,大部分由基因决定,婴儿时期的外界影响也很重要,这个改变不了。”
在顾思念看向他的时候,庄念挤出个十分夸张且尴尬的笑脸说,“如果刚刚那些东西是我在弄,现在恐怕已经化成灰了。”
顾思念突然抿住双唇,就听庄念又说,“做饭,我也真的不行。”
那神色,颇有一种同病相怜的宿命感。
“噗...”顾思念和他哥一样笑出了声。
庄念自觉说出的话没有那么密集的笑点,不明白这哥俩怎么就笑起来没完了。
笑一会,顾思念跑到顾言身边,拉了拉顾言衣角。
顾言俯下身把耳朵凑过去,顾思念在他耳边说一句,“哥,我发现了,小庄哥哥只有在你面前的时候才会变得可爱。”
顾言隔着篝火望过去,庄念正看着他们。
暖黄的火光勾勒出顾言罕见温柔的脸,在猝不及防的对视中径直撞进眼眶,庄念浑身一僵,酒气仿佛一下涌入头顶,让他觉得眩晕。
“我们..”庄念看着顾言说,“要不要...回房间?”
第二百二十六章
他现在对顾言的感觉...就像是恶极了的肉食动物,已经吃了几年的草,偶然遇见荤腥。
外露的那些突然上头的欲望,都已经是克制后的成果。
他情不自禁,情难自已。
仿佛这一切早该发生。
隔壁还有客人,顾言用手喂饱了他,还是得回去继续陪着。
庄念软在床垫上,衣衫不整的喘着。
“我开着灯,你困了就先睡。”顾言长腿一迈下了地。
庄念仰起头目光追着他,想起身,腿软的不行,头也晕,自暴自弃的说了一句,“我真的起不来了。”
他将被子扯起来蒙住脸,“我真是...荒唐...”
顾言轻笑一声,掀开被子吻了吻他的眼睛,“不荒唐,我喜欢。”
顾言去后厨房接了盆热水洗手,路过门口还不忘朝院子里喊一句,“顾思念,最后十分钟。”
顾思念挥着树枝点头,“知道了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