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牵引 致命牵引 第212章
作者:石千洛
设计,陷害,无孔不入的要从他身边将庄念夺走。
即便他已经死了...
顾言提防唐周,提防唐周余党,提防钱争鸣,可他万万没想到,他最应该提防的人,是杨舒。
病房挤满顾言的家人,身边的朋友,不止这些人,杨舒的下属也在。
听见庄念有反应了,那人立刻转身离开病房把杨舒叫了过来。
杨舒还算是了解自己的这个养子,知道庄念昏睡的时候从顾言嘴里大概也问不出什么,所以一直没有露面。
可她的人将庄念和戴淑惠送进医院,已经说明杨舒和这件事情脱不了干系,这些瞒不住顾言,她也没准备瞒着。
肇事司机和从车祸现场带走庄念的人,也就是策划爆炸伤人的男人在事件发生后已经纷纷自首,他们压根就没想过要逃脱责任。
一切全都是唐周指使,他们供认不讳,仍然为了那个死人效力,只为了钱而已。
始作俑者是个死人,多么可笑的收尾。
庄念用顾穆琛的遗言换取了戴淑惠和自己的命,这大概是整件事里不幸中的万幸。
医生在杨舒赶到之前为庄念做了详细的检查,说辞还是老一套,院方已经尽力了,患者身体特征一切正常,什么时候能苏醒,还要看个人意志。
医生离开之后,踢踏的高跟鞋稳步停在床边,顾言从庄念细瘦的手臂间抬起头,一双猩红的眼睛望向杨舒。
这一眼让杨舒也愣怔了一瞬。
他从来没看过顾言这副样子,他的这个养子,从前天塌下来都能维系体面,保持上位者的骄傲。
就算再厌恶,她也不得不承认,顾言这一点和顾穆琛很像。
可如今,和顾穆琛相似的锐利和风发意气全被没磨没了,他彻底变成了她不认得的顾言。
就算不动声色,杨舒在这一刻仍觉出一丝可惜。
“呵...”顾言倏然笑出声,让身边的朋友都绷紧了神经。
这样的顾言很危险,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
“你终于肯露面了?”顾言狭长的眉眼弯起,没看到眼中蓄满的晶莹,他的眼泪是一瞬间落下来的。
然而他的脸上却没有难过,只剩冷酷。
“庄念的眼角膜无法修复,耽误的时间太长了。”顾言从床边起身,拇指推在脸上将那滴泪抹去,定定的看着杨舒,“他以后什么都看不到了。”
杨舒被那目光盯的向后退了分寸,捏紧了镶钻的手包。
“你用庄念去换我妈,对吗?”顾言毫不避讳,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截了当的质问,揭露,“带走庄念的司机是你的人,我见过他。”
杨舒眼角不易察觉的轻轻抽动,“他早就被唐周收买,我不知情,警方已经结案,一切都是唐周指使,与我无关。”
顾言置若罔闻,突自说着,“这世界,真是没有一件讲道理的事情。”顿了顿,他失笑,“如果不是想拖延时间等你去,爆炸或许一早就发生了,可如果不是你,钱争鸣自顾不暇没人会继续帮唐周做事,庄念根本就不会出事。”
顾言走到窗边点了根烟,窗沿上的烟灰缸已倒了几次,现在仍是满的。
有图谋就会产生利益关系,只要杨舒还想要戴淑惠,就时刻能成为唐周的爪牙。
他只是想不出,除了钱争鸣,还有谁会帮助唐周在中间联系这些事情。
真的只有去自首的那个男人吗?
“你要带走庄念去交换我妈的下落,不用闹这么大动静冒着把自己也牵扯进去的风险,你可以做的更干净。”顾言突自说着,“让我猜猜,这又是唐周和你谈的条件吗?像那次的GN一样,把你横在中间,才肯告诉你我妈的下落?这样我查下去,不放过唐周,就会把你也拖下水。”
“现在唐周死了,他的爪牙也纷纷认罪,我揪着这件事不放,就等于是揪着你不放。”顾言狠狠吸吮了一口香烟,缓缓吐出道,“我真是小瞧唐周了。”
他将一切都看的太透彻,所以疼的抽筋拔骨。
杨舒完全没有想到顾言从始至终没有出面处理问题,原来早已经想到了这个层面。
那些伎俩在顾言面前从来都不值一提。
顾言不等杨舒回答,直视对方的眼睛说,“绑架杀人,四条人命,真得手了,你怎么下去见我爸,嗯?你不怕吗?”
杨舒瞳孔一震,厚重粉底下的脸霎时间变成惨白,腮红都遮不住的颜色。
顾言淡淡的扫过杨舒眼中的惊惧,转头望向窗外,“你为了遗言高抬贵手,也算是爸爸帮忙留住了我身边最重要的两个人,我该回报他。”
“作为回报,这件事我们两清。”顾言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平着音儿慢慢的说,“接下来,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把顾氏集团占为己有。”
他用了‘占为己有’四个字,意在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抢占过来,对杨舒残忍,也同样没放过自己。
“你连自己的东西都保护不好,还要把手伸到别人家里?”杨舒的刀刃直往对方最软的肉上砍,怒目圆睁道,“你现在这副样子还能做到什么?还想染指顾氏,痴人说梦!”
顾言扯了扯嘴角,“能做到什么?你想到的,想不到的,我现在都能做到。”
“就像你一样,我能想到的,想不到的,你都做了。”顾言又说。
那双点墨似得眸子里深入冷潭,无波无澜,却像蛰伏着猛兽,欲要将一切吞吃入腹。
“你!”杨舒修眉紧蹙,对峙片刻,终于撇过头不再看他。
“爸的遗言...”顾言顿了顿,将还剩半截的香烟在灰烬的坟墓里熄灭,“他从和唐叔叔的通话中知道了一切,在顾思念的话本上留下最后几句话,说不再承认有过我这个儿子。”
“像你一样,他恨我。”
顾言撂下这最后一句,抬手挥了挥说,“送客。”
关于顾穆琛还留下过遗言的事情只有他家里这几个人知道。
顾思念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撒谎,开口叫一声,“哥...”
爷爷也顺势抬眼看向顾言,欲言又止。
“嘘。”顾言抬手抵在唇边,“别吵着小庄哥哥休息。”
“只有这些?”杨舒站在原地追问。
“是,只有这些。”顾言残忍的说,“爸当时已经快不行了,能写出这些字算是个奇迹,呵...可见当时该有多恨我。”
“那东西呢?留着遗言的纸呢?”杨舒厉声问道。
顾言睨他一眼,转身回到庄念床边说,“烧了。”
“你!”杨舒瞠目欲裂的指向顾言,作势就要扑上去,“你王八蛋!老顾留下最后的东西你竟然烧了,你王八蛋!”
她被下了逐客令,一屋子都是顾言的人又怎么可能让她真的碰到顾言。
她被推搡着向外,顾言的视线穿过推搡的人群,淡声说,“别再打我妈妈的主意,这次你稍不留神,顾氏马上就会更名改姓。”
杨舒闻声忘了反抗,病房门就是这时从里面猛地关上,她定定的站在门前许久未动。
她已经如愿见到了戴淑惠,送人来医院的路上狠狠教训了她,虽然不足以纾解所有的恨,但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她这些年没对顾言心软过,生死之际也没有对顾言喜欢的人心软,如果不是为了顾穆琛留下的遗言,庄念现在恐怕已经死了。
所有她想做的事情都做到了,却在这一刻觉得心里空了很大一块。
她清楚,这一份空缺无关仇恨,是曾经密不可分的情义彻底断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杨舒走后,顾言重新坐回庄念床前,双手撑住膝盖将脸埋进掌心。
刚才的一番话耗尽了他的所有,他无力的说,“都离开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夏青川和周易对视一眼,垂眸带着所有人离开。
谁留下来都没有用,顾言太理智清醒,他不需要安慰也不会被渺茫的希望哄骗,这一切他都经历过,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身边的人逐一退出去,病房里除了医疗设备偶尔发出几个动静,死寂一般。
顾言始终没有抬头,他的坐姿并没有刻意端着,然而身体里的每根筋骨脉络却都紧紧绷着,钝痛从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渗透进来,无从抵抗,无法消减。
倏地,房间的角落里传出一声叹息。
顾言不知道还有人没走,意外的同时泛起抑制不住的愤怒。
他想不到下逐客令之后还有谁会执意留下,来挑战他的底线。
掀开眼皮冷冷的看过去,而后微微一怔,哑声叫道,“爷爷...”
“嗯,好孩子。”爷爷原本背着手,下巴微微扬起闭着眼睛,像是连多看这两个孩子一样都不忍心。
这会听顾言叫了他一声才将眼睛睁开,松开身后攥紧的手朝顾言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顾言起身将椅子给爷爷坐,却被爷爷制止住,将他按了回去。
爷爷说,“的确不讲道理,这世界上好多事情都不讲道理,真让人恼火。”
不知是因为爷爷的话还是因为爷爷落在肩上的手格外有力量,顾言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肩膀微垂,露出一抹脆弱的形状。
“还记得古塘村的那个疯男人吗?”爷爷收回手坐在庄念的床边,顺着姿势捏起了庄念的腿说,“他的父亲要是活着,应该长我两岁。”
“老哥是个好人,热心,总是笑呵呵的,村里头谁家需要帮忙,准有他在。”爷爷徐徐说,“有一次他去帮邻居家修房顶,那邻居家的男人是个赌徒,没人愿意理,也只有他肯去帮忙。”
“结果那个赌徒趁着他帮忙干活,摸到了他家,为了几百块把他媳妇弄死了。”爷爷说到这抬眼看顾言,叹息一声,“那个疯子原来也并不是疯的,是亲眼看见妈妈的死才疯了。”
“后来...老哥又活了几年,最后因为自责跳河自杀了。”爷爷长吁一口气,“好好的一个人,好好的一个家,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可命运就是这么残忍,悲剧甚至延续给了子子孙孙,我们没有办法。”
顾言垂了垂眼,睨着庄念说,“所以做人不应该像我爸教的那样善良,凡事都留一线余地,我应该比他们更狠一点,早将他们的爪牙砍断,让他们万劫不复自顾不暇。”
“我的故事还没讲完。”爷爷从前跟护理庄念的护工学过按摩手法,拇指按在穴位上才说,“其实知道他们家有钱的不止赌徒一个,赌徒去的时候,有人先他一步抢了那些钱,那人举着刀,要先杀孩子。”
“赌徒将那人赶跑,只想拿着那些钱去城里再也不回来,可女人死死拉住他不松手,他挥动手里的刀是想让女人松手,刀刃却落在颈上。”爷爷说,“最后女人死了,孩子活了下来,还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刚开始那段时间,也美满过。”
顾言有些意外的看向爷爷。
“爷爷是个大老粗,一辈子所见也就那么多。”爷爷拍拍他的肩膀,“但我始终认为善有善报,恶有恶果,一切在冥冥之中自由安排。”
顾言似乎明白了爷爷的用意,开口问道,“爷爷,您觉得我不应该报复他们?怕我走歪路?”
顾言今天和杨舒说的每一句话,在旁人听来都戾气极重。
像是要暴走、不受控的肉食动物,不计任何代价撕咬毁灭所有令他受伤的人。
可爷爷却摇了摇头说,“都不是,我和你的目的是一样的。”
顾言狐疑的怔了一瞬,一时没反应过来爷爷说这句话的意思。
倏尔,爷爷笑了一声,语态轻松的说起来:
“杨舒这么多年对你做的事已经无可挽回,她的心态也不会因为穆琛的一句遗言而立刻扭转改变。”
他看着顾言的眼睛,“你说你爸爸的遗言是不认你,恨你,是不想她觉得愧对你爸爸,也不想她一边后悔,一边仍然忍不住要恨你...你不想让她痛苦,让她恨也能恨的纯粹一点,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