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牵引 致命牵引 第80章
作者:石千洛
夏青川偏过头抹了一下眼角。
也许应该给两个人多一些独处的时间,如此想着,他转身欲走。
“等等。”顾言叫住他,想到提起父母时周易过激的反应,他对夏青川说,“剩下的我们去客厅谈吧,很晚了,让念念好好休息。”
说罢他揉了揉庄念的额头,又亲昵的吻了吻,低声说,“我马上回来。”
夏青川先一步离开卧室,顾言跟在后面关了主灯,只留了一盏床头的小灯,调到了最暗的状态。
“有烟吗?”他坐在夏青川侧边的小沙发上碾着手指问。
夏青川摇头,“你刚恢复,还是克制点吧。”
顾言垂头笑笑,道了声谢直奔主题,“我爸妈出什么事了?”
他现在所处的病房不属于顾氏集团旗下的私立医院,很显然他和庄念是在情况稳定的情况下被转移出来的。
以杨舒的个性一定不会同意他转院,她不放心别人的医院,更不可能让他和顾穆琛住在不同的医院里。
周易和他说新年快乐。
每年的这天他们一家人不管多忙都会聚在一起,这一点从小到大都是雷打不动的规矩。
而今天顾穆琛和杨舒却都没有出现在他的身边。
见夏青川迟迟不开口,顾言皱了皱眉,“他们知道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了?”
对于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夏青川并没有避重就轻又或是出于安慰将事件淡化。
他原原本本的将他看到的,找人调查出的真相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顾言。
顾穆琛的死,以及他的死因是谁在背后搞的鬼几乎是个众所周知的‘秘密’,可财力雄厚的人想要掩盖住一个丑陋的事实方法何止千种。
他试图去找顾言手底下的那个心腹,也就是拔掉顾穆琛赖以生存的氧气那个凶手,都是无果。
那个人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
当然,他也不是所有事情都如实说了,譬如杨舒不准备抢救他的那一段插曲。
顾言的神色是沉痛,他落在膝上的手始终紧紧握着拳,直到夏青川说出上一辈人的恩怨,说出那个疯女人,那个他的生母,他的手臂才蓦地一颤,纯色彻底褪成了苍白。
这些消息对一个正常人来说都太残忍了,何况是大病初愈的病患。
可在夏青川看来顾言足够强大,如果这些事情是他必须要去面对的,那就干脆一些,总是好过钝刀割肉,让他持续的疼。
夏青川从沙发前的柜子里翻出一份牛皮纸包裹住的文件递给顾言,“这是...”他纠结着措辞,最后还是用‘妈妈’来代替杨舒,“你妈妈前段时间找人邮寄过来的。”
是给顾言的东西,其他人自然不方便查看,但以夏青川的经验和杨舒当时的态度,他断定这里面装的不会是什么让人心情愉悦的东西。
“你的身体才刚恢复,这些问题不急着处理...”夏青川阻止道,“要不要过几天再看?”
顾言抬手接过,摇了摇头,修长的指尖勾着细长的线绳缓缓将其拆开。
他不在乎外界的人怎么看他,说他是弑父的人渣也好,是疯子的儿子也好他都不在乎,他只在乎他的妈妈在这整件事里是如何看他的。
杨舒还愿不愿意承认他这个儿子。
他现在联系不上杨舒,如果这是他唯一能了解自己母亲想法的方式,他一刻也不想耽误。
那份装订整齐的文件从黄色纸袋里面露出一角,【断绝母子关系协议书】几个大字明晃晃的刺进了眼眶里。
顾言咬紧了后槽牙,将其整个抽出,牛皮纸袋啪地丢上桌子。
距离顾穆琛离开已经好几个月,以自己母亲的心性,她应该早就想明白了这整件事情,还有顾萧在其中充当的角色。
可她还是要和他断绝母子关系。
杨舒真正在乎的是他生母所犯下的那些罪恶,他是那个女人的儿子,那些罪恶自然也会落在他的头上。
不止如此,这份协议的后面还跟着另一份协议,大致内容就是要他自愿让出顾氏总裁的位置和手里的股份。
他不是顾穆琛的亲生儿子,那些股份和权利自然也就不是他的。
“有笔吗?”顾言哑声问。
夏青川有些意外的拧眉,“你要签?”他只看了一个标题,就大致猜到了里面的内容和不平等条约。
只要签下这两纸协议,顾言就会彻底被顾家扫地出门。
届时他创造的一切都会被剥夺。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一名律师?”夏青川推了推眼镜,“我的专业能力在业界还不赖,把这件事情交给我,我可以为你争取到最多的利益,顾氏还会是你的。”
顾言却摇了摇头,“总裁的位置只是个头衔,金钱和地位从来都是流动的,会来就会走,我不在乎这些,我只想让我妈好受一点。”
夏青川眼睁睁看他在协议上潇洒落笔,不带半点迟疑。
顾言是整件事里最无辜的一个,因为生母犯的错惨遭养母怨恨抛弃,而这一切起源于唐周对他病态的执念和占有欲,他没能见到敬重崇拜的父亲最后一面,唯一的爱人也因此昏迷不醒。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每一件事的结果却都砸在了他身上。
夏青川抿了抿唇,端着那两份协议唉叹一句,“有些位置一旦放弃了,这辈子可都回不去了。”
他真有些搞不清现在该为顾言惋惜说他傻,自己从云端跳向泥泞,还是应该拍手赞叹他的从容和潇洒了。
顾言仰在沙发上捏了捏眼角。
决定已经做过了,再去琢磨没意思。
“我爸葬在哪?”他的手顺势盖在眼睛上,挡住让人眼睛发酸的光,问道,“还有...我那个亲妈。”
...
第一百一十三章
翌日,顾言叫助理拿了一套崭新的西装送过来,并让其将签署的文件反回给杨舒。
顾言将自己打理的精致体面,在附近的花店买了一束鲜花,是从前杨舒最常在院子里种下的那几种,然后驱车去了顾穆琛的墓前。
没能和父亲道别,也没能好好守在父亲身边,顾言哑着声音道歉,说他来晚了,然后在墓前一座就是一整个上午。
临走,他郑重的说,“爸,我是您的儿子,这辈子都是,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妈妈。”
他不能在这里耽误太久,需要他去做的事情太多了。
从顾穆琛那里离开,顾言敲出一根烟点燃,一边大口吸着一边对电话另一头的人说,“唐周找到了吗?”
百唐科技为了帮唐周逃过教唆杀人的惩罚,在市级医院开了几次精神病的诊断书,又做了几张假的病例,保外就医,被转移到了外省。
顾言抬腕看了眼时间,随着喘息吐出一口冷白的雾气,而后眯了眯眼,“把人弄出来,我坐最近的一班飞机过去。”
那双狭长的眸子里是惯有的冷漠,只是相较于之前又多了几分锐利狠辣。
‘顾总’这个头衔确实能为他的行事带来不少便利,他要趁着这个头衔还在,做些普通人做不得的事情。
像顾家和唐家这种常年霸占富豪榜的人,商场上或私下里的手段都要多一些,毕竟很多事情都不是单单依靠财力就能办到的。
飞机很快落地,接应的司机也已经等在机场外面。
五六点钟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城市边缘一处废弃的烂尾楼里亮着一束惨淡的光,像是为了掩人耳目用手机的电筒晃出来的。
冷硬杂乱的混凝土地面上,一个身形略瘦,模样还算漂亮的男人惊恐的坐在地上,口中发出呜呜声。
他被封着嘴,细瘦的手挽在身后被黑绳捆的紧紧的,随着呜咽声他不住向后退,身形摇晃在那束对他而言过于明亮的光线里。
门口响起另一道脚步声,那人以为是救星来了,眼里含着泪,瞳光闪烁着看向门口,正对上了顾言淡漠的一双冷眸。
唐周蓦地瞪圆了眼睛,他短暂的怔松了几秒,倏地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比刚刚更加卖力的向后褪去。
顾言一步步走近他,皮鞋踏在地面上哒哒哒响着,那动静在静谧空旷的楼里尤其响亮,带着浅浅的回声。
唐周听那声音,有一种眼睁睁看着钢钉一点点戳进自己肉皮中的恐惧,怕的忘了呼吸。
他彻彻底底的,把这头狮子惹怒了。
顾言在距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镶钻的小U盘丢在唐周脚边,淡声说,“这里是你爸这些年偷税漏税的证据,我那里还有一份。”
他说完这句,伸出右手对身后那人勾了勾手指头,一把小匕首和一个拇指指腹大小的圆形物件就一齐递到他的手里。
唐周呼吸中的颤音从嗓子里露出来,眼睛里的惊恐更慎。
匕首和监听器,都是他用在庄念身上的东西。
顾言用修长的、骨节分明的两根指头揉捏着那小小圆圆的东西,躬下身,用拿刀的那只手解开绑在他口中的布条。
冰冷的刀背有意无意的剐蹭在对方脸上。
唐周刚想求饶,想要让顾言念及从前的情分别伤害他,话音还未出,就听顾言冷冷的说:
“听不见你叫痛,太可惜了。”
唐周的肩膀骤然一僵,又瞬间塌落下去。
惊恐、伤心、失落、挫败一瞬间都攀升到极致,让他嘴里夹杂着哭腔的呢喃显得有些木讷,“顾言...我也对你好过啊...”
“我给过你机会。”顾言冷冷的打断他,“可你还是选择伤害他。”顿了顿,他说话的语调拔高了些,“你什么都有,父母,家庭,钱,地位!庄念只有我!”
话音未落,顾言手里那把刀蓦地抬起,狠狠地划开了他左肩的衣服。
刀刃锋利,即便他没准备现在把监听器塞进去,还是随着动作将对方皮肤划出了血。
“啊!”唐周顿时吓得脸色惨白,“不要...不要伤害我,救命...救命啊!!”
他惊慌失措的抬高声音哭喊道,“我到底哪里不如他,你为什么就看不到我的好,我也爱你,我爱你有错吗?!”
“哪里不如他?”顾言敛着神色道,“你有很多选择唐周,可你却选择了最蠢的一条路,你为了得不到的东西去伤害别人。”
“这些年你做了这么多可恶的事,庄念有伤害过你吗?!”顾言怒吼道,“你有没有想过,怎么样才能最安全的让一个秘密常埋地下?”
他猛地扯着唐周的衣领将人带到面前说,压低声音道,“杀了你,让你永远都开不了口。”
他的目光狠辣,让唐周打了个寒噤。
“他是个医生,你们私下见面的时候他有多少种方式能弄死你,神不知鬼不觉让你再也不能开口,你想过吗?”顾言冷声道。
唐周最是了解‘疯狂’这一词,他想要得到顾言的执念和庄念想要保护顾言的执念同样都可以用疯狂来形容。
庄念因为顾言对自己起过杀心吗?
答案是肯定的。
“他不动你不是因为怕了你。”顾言推开他,“是因为他是个医生,他的那双手是用来救人的。”
“你跟他比?”顾言退开一步拍了拍掌心的虚无,拍开让自己觉得厌恶的触感,“你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