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牵引 致命牵引 第90章
作者:石千洛
庄念逼问着,“我醒来那天搭在另一张床上的睡衣根本就不是我的尺寸,比我大了一码,这里明明还生活着另一个人。”
“是你对不对?你是我什么人?为什么不让我看看你的脸?”
第一百二十七章
庄念一瞬不瞬的凝着对方。
他一直能感觉得到,所有人都在刻意瞒着他一些事情,极力抹杀掉另一个人存在的痕迹。
可他想记起来,无论是醒着还是在梦里,他都迫切的想要看清那个人的脸。
“让我看看你...”庄念由他抓着,另一只手讨好似得附上对方的手背,“我睡着的时候,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对吗?”
顾言的唇线抿得平直,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成了拳。
夏青川和周易都叮嘱过,他们不能冒险,要给庄念适应的时间,不能刺激到他。
一旦承受不住,庄念很可能再一次陷入昏迷。
可被爱人遗忘太痛苦,盼着醒来的人就在眼前,他却不得不与对方保持距离的感觉也太痛苦。
他想抱抱庄念,想亲亲他,想告诉他不要怕想起他,别为了他疼...
短短几秒的犹豫,明明双腿没有力量无法依靠自己力量站立行走的人,突然压着他的手背站了起来,一把掀开了暗红色的鸭舌帽。
四目相对,仿佛惊涛骇浪从心头碾过。
不知是因为双腿脱力又或是别的原因,庄念重重的跌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啊,周哥叫我去接你呢。”赵田陈推门进屋,看到房间里的场景惊得立在了原地,屏住了呼吸。
屋内,顾言和庄念两人一站一坐,目不转睛的凝着对方。
灿然的日头洒下来,将两人笼在同一片金纱里。
赵田陈看不到顾言的神色,于是他紧紧的盯着庄念,仿佛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过心头。
庄念会晕倒,会失控,还是会歇斯底里?
患有精神疾病的人受到严重刺激是有直接疯掉的可能性的。
庄念虽然内心强大到无人能及,可那是从前,他现在失忆了啊,就连听到关于两人从前的回忆,看到那个小皮箱都会晕倒,那看见顾言的脸呢?
会疯的吧?
还是会晕?
这次要晕多久?一年?五年?十年?!
想到这,赵田陈立刻拔腿朝两人跑了过去,恨不得直接将白大褂脱下来扣在顾言头上。
可他不敢,顾言气场太强了,他会被吓死。
还未近身,他就看到庄念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了下去,唇色也退了个干净。
和那天晕厥之前的模样如出一辙...
庄念会晕,或许还会醒来忘了这些天发生的一切,但那已经是最好的一种情况。
“完了...”赵田陈以做医生多年的经验笃定自己预想的状况即将发生,然后突然就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哪怕整间医院的教授专家都堆在这里,也无法阻止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
顾言的下颌线紧紧抿着,一双墨色的眼睛倏地一震暗淡下去。
他的视线落在对方脸上,亲眼见证血色是如何从另一个人脸上褪尽的。
他看见庄念那双浅色的眸子也倏忽一闪,神色像是惊慌,也像是确幸,仿佛曾在那片刻震惊中想起什么。
然后被他握在掌心里的那条细腕倏地软了下去,像是盛不住的水和沙,要顺着指缝溜走。
顾言猛地收紧掌心将其向上提了提,另一手捏住对方的下颌骨,捧着那张苍白的脸,逼视着对方沉声说,“不准晕,庄念,我还活着,你看清楚,我还活着。”
说罢,他俯下身,含住了那双没有血色的薄唇。
他不知道他的话对方还听不听的懂,他只是急切的想要留住对方。
然而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留住,庄念就在他的唇间,在他的掌心,再次睡了过去。
“不要...”顾言混乱的搂他的肩,托的脊,却止不住怀里的人要落下去,“庄念...不准...”
...
身边的医生护士来了又走,无意的擦撞在顾言的肩膀上。
他却无知无觉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躲避,像是麻木了,又像是身体的某一部分也跟着床上的人一起走了。
“再这样下去,我看小顾总要先疯了。”赵田陈站在病房角落,悄悄拉起夏青川的手说。
“上次是十五分钟就醒了,这次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赵田陈咬了咬牙说,“哥,你说这次会不会...”
“别乱说。”周易焦急的抻头向病床上看,自责道,“早知道我就不走了...”
“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夏青川说,“其实就算我们再小心,他们两个总要见面的。”
如果顾言是庄念的心结,那么无论时隔多久见到都可能导致庄念发病,这种事情或早或晚,总要发生一次的。
“他们为了跟彼此在一起都拼过命。”夏青川说,“我们...相信庄念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病房里的每一分钟都像被拉长放慢的胶片,除了机器偶尔的鸣叫和医生们动作间的轻响,更多的是死寂。
顾言立在床前,狭长的眼垂着,长睫遮住眼底的神色。
他的身形挺拔,除了落在身侧不住揉捏在一起的拇指和食指,看不出任何焦虑又或绝望的端倪。
倏地,鸣叫的机器上就有了起伏,有人喊了一声,“醒了!”
顾言明明守在最近的位置,却是在听见叫声之后才有所反应,手缓缓颤抖着攥成了拳,点墨似得瞳仁一震,滞住的呼吸终于顺畅的吐了出来。
这几个小时长得像是几个世纪,他真的不想再离开庄念,不想再装成一个陌生人出现在他身边。
他不清楚夏青川和周易说的那些理论和专业术语,他只知道他不要做庄念梦里那个模糊的,看不清模样的人。
庄念的潜意识里有他,会梦到他,想靠近他,他不能再离开。
庄念也想见他,既然想见,就不会脆弱到只看一眼就离开他。
他赌他舍不得。
无论记不记得,都舍不得。
夏青川和周易错开医生围到床前。
“庄,还记得我们吗?”周易试探的问。
庄念恹恹的点了点头,他的视线一一扫过床边站着的众人。
每个人都在等着他看向顾言时的反应,为此大夫和护士都没有离开,然后...在众人屏息的紧张氛围中,庄念的视线轻描淡写的扫过了顾言...
没有任何反应。
“我记得...外卖小哥送我回来,然后...然后我就晕了过去。”他说,“对不起,又让你们担心了。”
在医生的问话中得知,庄念对这些天发生的一切都记得,包括带着一顶暗红色帽子的小哥送他回来,帮他锁上轮椅的车轮,警告他不要再逞能。
可除此之外的对话、试探和碰撞,内心说不清的亲切和异样,包括那顶帽檐下的脸和看到那长脸时一瞬间受到的冲击,完完全全被忘掉了。
如今他看到顾言,就都像看到不相识的陌生人一样,平静中带着浅浅的淡漠。
他一次一次的睡着,仿佛就是为了要将顾言忘得干干净净,才肯彻底好起来。
庄念指着那顶暗红色的帽子问,“小哥走了?他还说明天要带鱼给我吃,我又忘记要他的电话号码了。”
周易掀眼皮瞄了一眼顾言,“呃...没事儿,你先休息,我们帮你联系他。”
庄念本来说的是句玩笑话,但见大家都没有要笑的意思,抿了抿唇,“我是不是...忘了些很重要的事情?”
夏青川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家只是看你晕倒有些担心。”
医生又问了些问题之后离开病房,还是庄念熟悉的那些人留了下来。
只不过这次多了一个人。
顾言也没有离开。
“他...”庄念用余光瞥了一眼顾言,盖在被子里的手交叠着不安分的搅动,说不上是焦虑又或者是紧张,“是谁?”
顾言的颌骨微动,眸子沉了沉。
庄念不记得他了,看到他也不会有别的反应,他也就不用再躲开了。
不知道现在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他的心脏仿佛已经被折磨的血肉模糊,深一刀浅一刀都不觉得疼了。
庄念还记得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那么对顾言最好的身份定义就是:
“债主。”赵田陈无缝衔接他说过的谎话,思维堪称缜密。
“啊?他...”庄念咬了咬唇,到底没有再看‘债主’一眼,而是轻轻皱了皱眉,随手拽过夏青川压低声音说,“能不能先请那个人出去?”
夏青川狐疑道,“为什么。”
庄念沉默半响,他说不清这种感觉,很陌生,有些心慌,很不自在。
“我...”他扯出一丝苍白的笑说,“大概是欠他太多钱了,我...不太想看到那个人。”
庄念向来是个温和的人,除了那时为了避开顾言会浑身带刺之外从来不会有意或无意的去重伤别人。
‘不太想看到那个人’这句话翻译一下大概就是‘讨厌’了。
夏青川诧异的看着他,余光不自觉得瞥向顾言,他不确定现在的顾言还受不受得住庄念的一句‘讨厌’。
庄念从醒来到确认失忆,明明将有关顾言的一切都忘了,连细枝末节的从前都不能提及,却偏偏又被看不清脸的外卖小哥吸引。
这对两人来说也算是个好的开始,偏偏又晕倒,醒来之后连那点子好感也没了,变成了‘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