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关系 危险关系 第77章
作者:白绛
会吗?靳夫人刚才的眼泪,都要掉在云肴的心尖上了。
云肴轻喘一口气,他站在靳泽的房间里,白天也是在靳泽的房间里醒来,他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是怎么上来的,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是这一觉很沉,他现在感到头重脚轻,有些站不稳。
幸好被人扶住。
“云肴?”靳泽看他脸色不对,“你怎么了?”
云肴抬头看他一眼,他总觉得这么不真实,他总觉得,自己踩在柔软的棉花里,根本站不稳,他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没完。
“不知道,”他语气轻轻,想不出原因来,摇摇头,五官痛苦:“不知道,我不知道……”
靳泽一把将人抱紧,他扣住云肴的后脑,指尖却很用力地挤压他的头皮和发丝,靳泽滑动喉结,语气急促:“什么也不要想,别想,别想了。”
靳泽的语气是慌乱的,也是疼惜的。
能接受这一切折磨的已非常人,云肴有着一般人没有的韧性,若是普通人,早已经被逼疯,他如何坚持到了今天,如何在残忍的谋划里走过三年?如何遭遇外界的精神攻击,还能站在这里,靳泽根本不敢去想象,那是怎样的韧性。
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云肴的状态给他心慌意乱的感受,当一个人有了极大的改变,便能证明那些事的影响有多深远。
可靳泽的不安不是没有缘由的。
被抱紧的云肴没有了声音,靳泽的拥抱很暖,靳泽的胸膛结实,云肴却觉得很柔和,气息也很熟悉,他贪婪地向里面躲紧一些,像一只鸵鸟,把头埋进了沙土里。
云肴抬起手臂,在长久的拥抱中,他抓住靳泽的胳膊,闷闷地说了句:“川哥,阿辰什么时候过来接我?”
靳泽一愣,他低下头,错愕道:“什么?”
云肴抬起头看着他,满脸的天真和期待,那般认真地说:“我要结婚了,川哥,我马上就要结婚了。”
第71章 回应
靳泽顿时警铃大作, 他松开拥着云肴的手,一双眼睛似要把人盯穿了,对方脸色苍白, 神色混沌, 好像被他的反应吓到了。
“怎么了?”他竟这样荒唐地问他。
靳泽的手上下游移,却不敢触碰云肴,他慌神道:“云肴,我是谁?”
不要告诉他, 云肴忘记了,不要告诉他, 一切就要尘埃落定时, 这个人的精神开始出现问题,天底下哪有这种荒唐事?!
云肴受惊般, 松开手,不敢再触碰靳泽,小心翼翼地说:“你是川哥啊。”
他认得自己,他明明知道他是谁,又为什么说自己要跟靳辰结婚了?
靳泽抬步顶上前,握住云肴的脸,平复着心情, 为他解释:“云肴,一切都结束了,你不会跟他结婚, 你没有要结婚。”
云肴双眼迷茫, 他不能明白, 靳泽的手盖到他的头顶, 摸到虚热的薄汗, 他心中猜到了什么,但不敢草率肯定,靳泽盖着他的额头说:“你睡一觉好不好,川哥陪着你,你睡一会。”
“我不想睡觉,”云肴抬起头说,“我才刚醒啊。”
“川哥困了,”靳泽抱住人,心下惶恐,闭上眼道:“你陪川哥睡一会,好不好?”
云肴没有说话,靳泽把他带到床边,蹲下身,给他脱了鞋子,掀开被褥,让云肴钻进去。
云肴说不想睡觉,但是躺在床上好一会,在和靳泽的对视里,逐渐闭上了眼睛。
就在云肴刚刚睡过去,靳泽的温柔神色顿时消退,他开门走出去,拿出手机,拨打了一通电话。
许蔚被联系的时候也很惊讶,提着那个医药箱就过来了,不过他弄错了一点,这次要治疗的不是靳泽。
他在路上时还好奇,已经情况稳定的靳泽怎么又会给他打电话,许蔚治疗靳泽多年,距离上次联系已经过去了大半年,靳泽的病情也已然稳定,没道理再联系他,直到到了靳家,才发现他要看的另有其人。
“是个什么情况?”许蔚放下医药箱,那里面都是治疗靳泽的药物,他看着面前愁眉苦脸的男人问。
靳泽把云肴的情况跟许蔚交代得清清楚楚,为了使许蔚能更准确地判断,他把靳辰和云肴发生的事也一五一十地让万叔交代了,他没勇气重复第二遍,因为怕自己控制不住脾气。
万叔说的很清楚明白,也很中肯,并没有添油加醋的不实,许蔚听了神色严肃,作为一个心理医生,他见过各种疑难杂症,听过患者的各种悲惨过往,不幸童年,但还真没遇到过这种电视剧情节,果然,家族大,势力盘根错节的人物更容易发生这种算计,许蔚也认识靳辰,怎么也没想到,这靳家二少是这么狠的一个主。
理清这其中纷乱的人物关系,再加上靳辰的疯狂和被害人所经历的是非,需要一定的心理素质和消化时间,许蔚反应了一会,才向靳泽确定,“他是不认得你了吗?”
靳泽道:“不,他知道我是谁,能叫出我的名字,但有些事却……”
靳泽捏紧拳头:“弄不清了。”
他把云肴的状态跟许蔚详细说了一遍,许蔚眉头紧锁,这种情况他是少见的,算不上是失忆,比那要更复杂一点,但听完描述,许蔚心里也有个大概。
“怎么说?”靳泽的目光紧锁在许蔚身上,仿佛对他寄予厚望,他相信的心理医生不多,他也不能接受许蔚束手无策。
许蔚叹了口气道:“根据你的描述,他大概是精神错乱了,他之前接受过精神刺激,是吗?”
靳泽的神色严肃:“是。”
许蔚道:“那就没错。”
靳泽道:“可他这么多年都没问题,也还记得我,怎么会在今天忘记?”
“家主,”许蔚看他着急,耐心纠正道:“他并没有忘记你,这也不是失忆,他什么都记得,好的坏的,只是他的记忆乱了,人物关系乱了而已,现在在他的眼里,靳二少就是你,至于为什么在今天,可能因为事情结束的太突然,大悲大喜都会受到精神刺激,而且你也说了,这么多年,他也都没事,但那只是表面没事,我曾经见过他,家主,他心律不齐,很多年了应该是。”
理解起来大概就是,事情戛然而止,这样的结果打得云肴措手不及,他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他原本就没打算安然无恙地走出这个局,因为他靳泽的插手,毁了他原先所有的准备。
靳泽沉默片刻,是在接受这个讯息,而后问道:“该怎么恢复?”
“不好说,既然他以前受过精神刺激,多多少少在他心底里是埋下种子的,这个恢复的时间是不能确定的,也许三两天,他睡一觉醒来就好,也许很多年,或者一辈子……”
一辈子,靳泽怎么会接受那个结果?他才刚刚拥抱到这个人,怎么就能让他以为,和他的那些年是别人。
许蔚观察着靳泽的脸色,他真不想涉入这样深的局里,一个接一个的,靳家真是不消停,许蔚叹口气:“我想,没什么人比你更知道该怎么办了,好好陪着他,状态不错的话,应该可以恢复的。”
许蔚提起医药箱,“他在里面吗?”
靳泽说:“睡下了。”
许蔚说:“我给他打一针安慰剂,能叫醒他吗?”
靳泽抬步进去,把许蔚带进房间里,没谁比他了解这个安慰剂的作用,云肴的状态刚出现问题,需要一针定心神。
他刚把人哄睡下,又把人折腾醒,许蔚看着靳泽柔声叫醒床上的人,还真是不敢相信外面传的靳泽雷厉风行,薄情寡义,至少他看到的一面,也算是深情了,他听他讲和这个人的过往,听他们充满坎坷的情路过程,一瞬间,许蔚突然涌现一定要治好这个人的冲动。
云肴醒来,看见许蔚,眼神有些警惕,尽管对方冲他笑了笑,他抬头茫然地望着靳泽,不知他们要对自己做什么。
“川哥……”他战战兢兢地叫了一声。
靳泽不知道自己在云肴的心里,现在是个什么身份地位,他知道他的名字,却不记得和自己的过往,他对他还是有依赖的,那么这份依赖和信任,源于什么关系呢?
“云肴,你生病了,他是许医生,待会给你打完针你再睡好吗?”靳泽说。
“我没有生病啊,”云肴错愕地望着对方,“而且我也不困了,不想睡了。”
他已经睡得太多了,今天,方才没想睡的,靳泽陪着他的安全感太足了,他慢慢就睡过去了。
许蔚知道这件事不好解释,云肴精神错乱,又不是失智,他只好亲自出马道:“是这样的,我们这个疫苗是防感染的,最近外面的病毒很多,每个人都打了,是上面的要求,麻烦配合一下。”
云肴没有抗拒,他坐在床边,天真地问:“什么病毒?”
靳泽和许蔚对视一眼,后者拿着针头靠近过来说:“感冒发烧啊,这些都能防,这个季节细菌多,防患于未然。”
云肴纵然不明白,但靳泽让他打,他也没什么好拒绝的,偏开头,靳泽走过来,像抱小孩那样把他拥入怀中,云肴抓着他的衣摆,配合许蔚打了那一针安慰剂。
“好了,最近状态要放轻松,不要乱想七七八八的,好好休息,没事的时候,家主可以带他四处逛逛,最好去那些有共同回忆的地方。”许蔚收拾着医药箱,做了一个有事再联系的动作,和靳泽打着暗语,而后离开了。
云肴的手里按着棉球,好端端的胳膊上挨了一针很不好受,他看着许蔚离开,半晌后说:“这不是疫苗吧。”
靳泽心下一惊,他回过神,看着坐在床边的人,云肴捂着胳膊,抬头对他说:“疫苗不是要去医院打吗?我还没见过来家里打的疫苗。”
靳泽心中疑惑,他心里不相信,为什么也敢打?很快,云肴就给了他解释。
“不过您让我打我就打,我相信您不会害我的,”云肴说:“您是阿辰的哥哥。”
这份信任又是哪里来的?前半句能取悦到靳泽,后面这句补充说明大可不必,听得靳泽心烦意乱。
“不困了吧?”他问道,“不困了就陪我出去走走。”
“去哪里?”云肴问:“阿辰去吗?”
靳泽克制着自己不在这个时候吃那小气的醋,他走过来,拿起衣服披在云肴的肩膀,极其暧昧地抚摸他的脸颊,和他额头抵着额头:“就我们俩。”
呼吸交缠,云肴躲开他温热的手掌,一瞬间对靳泽的防备心拉到最大,方才还没有的,突然间就怕了,他仓皇地看着这个行为大胆的男人,咽了口唾沫。
靳泽把人带下楼,向万叔交代了下行踪,万叔表示了然,他没有跟去,靳泽开车,把云肴扣在副驾驶,带他出了靳家。
“我们去哪?”云肴问,“而且……为什么没有看到阿辰?下周一我就要结婚了,他去哪里了?”
靳泽拒不回答,一个问题也不肯回应,他把车子开离靳家,行驶在晴天大道上。
云肴不解地看着他,大概知道不会得到什么答案,他不再开口说话了,安静地坐着,车窗紧闭,云肴望着外面飞驰而过的树影。
半小时后,他们抵达了一所学校,牌匾上写着“玉恒师范大学”,云肴转头说:“这是我的学校。”
靳泽拆开安全带:“嗯,就是要来你的学校。”
靳泽先下车,然后走到副驾驶,把云肴带下来,他要抓云肴的手,云肴却不肯,靳泽蛮横又强硬,醋意和被遗忘的怒火能烧死平静与耐心,他抓住云肴的手,把他拽到跟前,“看清楚这里的一草一木,老子哪里没带你踩过。”
他猛地把云肴拽下了车。
他们当年在一起,靳泽不知道来学校几回了,虽然都不是什么青天白日,而是在昏暗的夜色,陪云肴欣赏过玉恒的每一处领地,他们在无人的凉亭下接吻,穿过郁郁森森的灌木丛,踩过小道上的每一处瓷砖,云肴为他介绍自己的学校,靳泽一句没在听,眼神盯着身侧白的发光的男生,心神荡漾。
“你大学的美术老师姓什么,还记得吗?”靳泽问他,为纠正他的记忆,表现得毫无耐心,他失而复得才多大一会?跟他说忘记了他?不记得了?记忆错乱了?靳泽怎么能接受,他不接受这样的云肴,他要他心理明晰地跟他在一起。
“我当然记得,你怎么了?”云肴反问,要甩开他的手,“我是你弟弟的男朋友,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你是我弟弟的男朋友?”靳泽嗤笑道:“你这个脑子,连三岁小孩都不如了?”
云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靳泽道:“先把我弟弟忘了,回答我给你的问题,大学美术老师叫什么?”
云肴甩开他:“我要走了!”
他不愿意跟疯子纠缠,在云肴的眼里,靳泽现在是有病的,还是大病!他还是离他远点算了。
靳泽把人拽回来,贯彻了一个流氓的本性,他扣住云肴的腰道:“你如果不好好配合我,我就在大庭广众下亲你,让你成为你母校里最靓的风景。”
云肴对他的好感烟消云散:“你真是神经病。”
很奇怪,那种刺挠的感觉很奇怪,靳辰才是他的男朋友,而他马上就要跟靳辰结婚了,可为什么,他对这个人的感觉却很不寻常?自己好像是信任他的,依赖他的?还有一种不似对男朋友哥哥的情感……
“姓林,”云肴投降道:“他叫林望津,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过来教我们的时候才32岁。”
靳泽环在他腰间的手松了下来,“想见见他吗?”
“为什么?”云肴说:“为什么今天要见他?我什么准备都没有……”
“要什么准备?你的老师就在这里,名师出高徒,你现在也算是小有成就,这就是对他最大的回报,还需要准备什么?”
“不要,”云肴不肯,“我没有心理准备,我今天……不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