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将明 陌路将明 第33章

作者:七子华 标签: HE 近代现代

  “你如果真的够疯,要绑我早就绑了,不用等到现在才出现。你选择这次出现,是看到了我订婚的消息,知道我要有家庭了,要彻底摆脱与你的过去。”

  牧靳呈的眼瞳如墨,用平淡的语气轻而易举挑开杨意心的心门,“所以你不甘心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彻底跟我划清界限,你之前那么疯魔,是奔着最后一次去的,得不留遗憾尽兴而归,然后选个日子,不对,或许随便哪天,躺在我睡过的床上,抱着我穿过的衣服,任由生命流逝,等别人发现时你已经变成一具尸体。”

  心事完全被说中,杨意心给不出任何解释。

  “可是你没想到我这么厌恶你却想着报复对不对?”牧靳呈缓缓勾唇,讥讽道,“杨意心,你的算盘打得不错,可算错了一点。”

  杨意心呆愣地问:“什么?”

  “这次的机会同样是我等待已久的。”牧靳呈直言不讳,“你不配折磨自己,你欠我的还不完就用身体来还。”

  杨意心反应不过来,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反而把自己呛到咳嗽了两声,咽了咽嗓子, 哑声问:“你要我……”

  “床伴、宠物、jin 脔。”牧靳呈冷漠地吐出这些词语,“随你怎么想,这些都是你的身份。”

  杨意心还剩几分清明,“那……你的未婚妻怎么办?”

  某些记忆被触发,他眼中涌动着痛苦,“我不要当第三者……”

  牧靳呈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轻蹙一下,快得无法发觉,解释的话就在嘴边,可想到杨意心当年的不信任和逃避,以及狠心不见五年,报复心犹如藤蔓疯涨,瞬间吞噬心疼。

  “你曾经不要牧靳呈,”男人薄情道,“现在只配做一个第三者,一个见不得光的情人。”

  杨意心脸色煞白,身体一寸寸凉下去。

  “而且你要搞清楚一件事,”牧靳呈说,“这里是我家,被圈 禁的是你。哪里由得你要不要?”

第38章 笼中鸟

  杨意心僵硬的和牧靳呈对视片刻,在男人强势的视线下,艰难低头。

  寄人篱下是这种滋味,他现在是饱尝了。

  牧靳呈去浴室洗澡,走之前扔下话要在出来后看到这碗饭吃完。

  “不要想着去倒掉。”他好心提醒,“有监控。”

  随着关门,客厅里只剩杨意心一人,他呆呆地坐着,脑袋呆滞,盯着眼前的空气放空自己。

  灯只开了餐桌这一盏,四周的阴暗慢慢朝他聚拢,杨意心能感知到被注视的恶寒,四下届是蠢蠢欲动舌尖滴血的恶魔,头顶小灯散发的微微热度让它们不敢靠近,只要光源堙灭,便会前仆后继地朝他奔来,撕扯成面目全非的同类。

  杨意心狠狠打了了冷颤,埋头吃饭,一口口往嘴里塞,自虐似的噎自己。

  饭凉了一些,米粒儿也没有刚才软烂柔和,杨意心强迫自己的吃,最后呛到气管狼狈咳嗽。

  他尝到嘴边有咸味,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湿的。

  又哭,又哭,为什么要哭,为什么只知道哭。

  杨意心突然生气,用力地擦脸抹掉眼泪,可是眼睛不收控制,泪水越摸越多,他又急又气,猛地给了自己一耳光。

  他死死咬着唇不泄露任何声音,佝偻着身子已然崩溃。

  杨意心恨自己,恨控制不住情绪,控制不住眼泪,控制不住每天想死的念头。

  更恨自己是个累赘,曾经是父母的负担,现在成为牧靳呈的负担。

  他总是没用,总是搞砸一切。

  好像所有好事都绕着他走,美好昙花一现,想留住的不过是一捧薄沙,五指一握便从指缝溜走,再次摊开掌心只有散落沙粒,聊胜于无。

  牧靳呈从浴室出来时杨意心还在哭,嗡嗡耳鸣隔绝一切声音,杨意心连自己哭声都听不到,更无法感知牧靳呈的靠近。

  最后杨意心哭到快窒息,鼻涕眼泪糊了满脸,鼻子堵住无法呼吸,只能张嘴喘气,脸色又青又白,看着实在吓人。

  等他缓过来时,不再餐厅坐着而是在沙发上,牧靳呈坐在旁边,头发湿湿的滴着水,穿着浴袍一脸冷愤地看着他,手里拿着一小瓶喷雾,隐隐有通鼻的字迹。

  杨意心大哭过后身体被掏空,精神萎靡不振,呆呆地坐着,像个脆弱的粗娃娃。

  大概牧靳呈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将喷雾扔桌上,去把凉透的饭又热了一遍端过来。

  鸽子汤再次冒着热气,浓郁的药膳香气散发出来,飘着一层淡淡的白雾。

  牧靳呈没问他为什么哭,也没说别的,把饭凉得温热后,端在手里舀一勺送到杨意心的嘴边。

  杨意心失魂落魄,眼眸无光,对于嘴边的饭无动于衷,没给反应。

  牧靳呈将勺子扔碗里,捏着杨意心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你不用闹绝食给我看,你真想死的话不如一头撞来的痛快。”

  杨意心的眸子是散的,没有聚焦,也没有看牧靳呈,完全是活死人的样子。

  牧靳呈掐着杨意心的手指收力,很快又松开,“杨意心,我知道你为什么想死,说实话,如果我经历你那些事情,我也不会想活。”

  “遗传双相,父亲出轨,亲眼目睹你妈把刀刺进你爸胸膛。”

  杨意心有了反应,眸光微动,看向牧靳呈。

  “逃了五年,躲了五年,本想一个人熬着,却发现初恋要订婚,还是和女人。”牧靳呈沉冷的嗓音陈述着,“你的过去本就不堪回首,如今还要把唯一的感情抹去,无人记得,像一个孤魂野鬼,对不对?”

  杨意心颤抖身体,痛苦摇头,惊惧地捂着耳朵,退至角落崩溃摇头,“你闭嘴,你不要再说了,不要说了。”

  他早知道牧靳呈能查到过去的一切,前段时间又在医院住了那么久,反复检查身体,各种仪器扫着他,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部大白天下。

  苦苦隐瞒了五年的事情,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牧靳呈说出来,好似曾经反复斟酌、陷入迷茫痛苦挣扎、再三权衡后的决定全是个笑话。

  牧靳呈拽住杨意心的胳膊不允许他逃,带着干净的剃须水倾轧过来,宽阔的胸膛颇具压迫感的罩着细瘦的人,“那你妈妈呢?”

  杨意心滞住,像是被砸了一棒,呆愣地望着男人。

  牧靳呈想到调查出来的照片,眉眼相似的男女隔着玻璃窗,说话只能用电话,黄色马褂尤为刺眼,这是费劲心思找到的录像截图,做了画面修复仍不太清晰,从动作能看出来女人在抹泪。

  杨母有精神疾病纵使伤人也可以免掉法律责任,但她是自首的。

  她告诉警察伤人时自己是清醒的,没有发病,目的明确,就是要拿走杨父的生命。

  【杨意心每回去看母亲两到三次,每次见面之后状态不定,有时候会很好,各方面进入最佳(注:柯明蕊最喜欢他的一副作品就是在此期间创造的),有时候会突然变差进入郁期,再次进入平稳期或者躁期的时间变长。】

  资料上写得明明白白,宋好的能力过硬,把杨意心的事调查得事无巨细。

  “于你而言,你无法接受杨邵对家庭的背叛,因为他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但你原谅了你妈妈的对你的伤害。”牧靳呈说,“她的病情在里面得到控制,如果出来之后只能看到你的墓碑,你觉得她会是什么反应?”

  杨意心生锈的大脑艰难转动,咔哧咔哧的机器滋出生锈的刺鼻味道,他想起之前见杨母,她高兴地说通过了会计师考试,还自学了英语,里面的工作人员都很帮助她,定期有统一的体检,身体和精神状况都不错,没有和社会脱节,出来后可以立刻工作,不会拖儿子后腿。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大脑皮层阵阵发痛,杨意心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应杨母的,好像是鼓励,好像是让她注意身体不要太操劳,又好像第一次谈起曾经。

  【“如果那天你没有提前回来闯入书房看到这一切,我是不会自首的。”】

  【“意心,我可以装傻逃脱法律的制裁,但我没有。因为我伤害了你,害你加重病情,这是我应该有的惩罚。”】

  【“儿子,不要恨妈妈好吗?”】

  杨意心说好。

  之后谁也没提负心汉,那个人从背叛家庭开始就彻底从他们的人生里除名。

  杨意心又想起来小时候的几段零散的片段,杨父严厉,对他要求非常高,必须年级前十,否则回家就要挨批,因为杨母双相的原因家庭氛围总是阴晴不定,一度让小杨意心不知道该怎么和父母相处。

  但不管父母如何争吵,杨母对杨意心是柔和的。

  她会让杨意心尽力而为,不要逼迫自己,因为她明白逼自己做不愿意的事情、逼自己达到别人的要求、逼自己活在别人的期许里是一件多痛苦的事情。

  这些安慰成了温暖杨意心的太阳,让他在倍感压力的家里能有勉强喘息的机会。

  哪怕杨母把双相带给他,哪怕犯下原则性的错误,杨意心也能轻而易举的原谅她。

  没有母亲的孩子漂泊无依,但他总能等到杨母出来的那天。

  他答应了杨母要去接她,要在杨母重生之时给出第一个拥抱。

  杨意心眼眶酸涩,他已经哭不出来了,心如刀割,痛得无法呼吸。

  牧靳呈没再说什么,重新舀了一勺饭送到杨意心嘴边。

  这次杨意心没再拒绝,缓缓张口吃下,米饭太多,勺子太大,从嘴角漏了一些汤水出来。

  牧靳呈把一包纸巾扔给他,“自己擦。”

  杨意心哭了太久嗓子干燥刺痛,吞咽比先前更艰难,好半天才咽下一口,没缓上一口气第二勺又来了。

  鸽子肉炖得软烂,牧靳呈剔掉骨头,把肉丝和米饭一起喂过去。

  杨意心只能张口吃下,这次勺子里的分量适中,足够一嘴吃完,

  他吃得很慢,但牧靳呈喂得很快,没几勺就撑得不行,鼻音浓重地说:“吃不下了。”

  牧靳呈并不会理,继续舀饭送到嘴边,

  杨意心皱着一张脸,痛苦道:“真的……想吐。”

  牧靳呈:“那就吐了再说。”

  “……”杨意心没办法,只能继续吃。

  磕磕绊绊的一碗饭终于见底,杨意心一直说吃不下想吐,到最后吃完了都没吐,只是脸色不好,捂着胃很不舒服。

  出院前医生特意告牧靳呈,杨意心的嗜睡、精神不济和没胃口是药物副作用,他会觉得胃胀气,饱腹感很强,但还是得多吃,否则身体很容易垮掉。

  因此牧靳呈没有理会杨意心的难受,拿着碗勺去厨房洗碗,等他出来后见杨意心倒在沙发上又睡着了。

  光线幽暗的客厅,想了五年的人睡在眼前,一片静谧温馨,让牧靳呈不由得停下脚步,在一旁凝视许久。

  久到杨意心发出不安的呓语他才缓缓靠近,将人打横抱起来。

  杨意心感知到热源靠近,像一只小猫似的蜷缩在男人怀里, 攥紧衣服生怕被抛下。

  一米八的大床容纳两人绰绰有余,牧靳呈把人放进去,经过这一茬,湿润的头发自己干了大半用不着再吹了,躺在另一边,把床头灯调到最低档,手臂还没收回来,旁边的人滚进他的怀里。

  “……”牧靳呈借着这方寸之间的光,看向怀中人。

  有些瞬间他真怀疑杨意心是装的,但医院检查做不了假。

  牧靳呈的手臂僵在半空片刻,最终还是选择搭在杨意心的腰上。

  这个拥抱迟到五年,这份安静是无数次的梦中所想。

  牧靳呈不在意杨意心疯,他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五年前牧靳呈就觉得杨意心是一只鸟,经此多年更加确定他确实不需要自由。

  杨意心成了笼中鸟,只做牧靳呈一人的金丝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