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敌一对 天敌一对 第47章
作者:晓棠
南弋步调轻快地走过,冲她摆了摆手,“谢谢。”
傍晚,他去白翎房间里坐了一会儿,补上了昨晚来不及探讨的话题。病人的情绪忌讳波动,所以在未得到确定答案之前,南弋没有提他将要联系菲利普教授这件事。聊天中途,白翎在病房里接了一个电话,南弋能够清晰地听到对面邵禹的声音,他说他今晚忙完了会过来看看。
以往,白翎大概率会阻止,今天她欣然同意。
南弋回到家,先到小阳台溜达了一圈。虽然北方的冬天已经结不出什么果子来,但一场初雪过后,他意外地在土里发现了两棵也不知道是什么的小绿芽。南弋饶有兴致地用厚塑料做了个简易的小棚子扣到花盆上,弄不好明年开春真能长出仨瓜俩枣来。比起他母亲当初期待在沙漠种出玫瑰,南弋觉得自己这点儿盼头更靠谱一些。
随后,他洗了个热水澡,把自己冒出青茬的胡子刮干净,略微打理了一下头发。虽然一会儿到了医院还是要罩上白大褂,但南医生难得讲究,把自己熨烫得最笔挺的衬衫从柜子里取了出来,套在身上。
对着镜子左转右转,南弋有些泄气地在自己的胸肌上戳了戳,“才几天没练你,真是不争气。”自言自语过后,又无奈地笑了,“南弋,瞧你这点儿出息,当自己孔雀开屏啊?”
他换下要风度不要温度的衬衫,又随手套了件卫衣。哥行走江湖靠的从来不是花枝招展,况且这一点拿到邵禹面前纯属本末倒置。
南弋走到客厅,打开储物柜的抽屉,把放在角落里的物件取了出来,揣到兜里。
南弋刚把外套从衣架上取下来,门外响起门铃的声音,他对着猫眼看了一下,禁不住发出一声果然如此伴着无可奈何的慨叹。
他又迟了。
他预计到邵禹很可能会找他,为了白翎的事,邵禹不会顾忌所谓的面子或是其他因素。之前,他把希望寄托在汪霖那边。无果之后,南弋无疑是另外一个选择。
南弋打开门,邵禹安静地站在门口
两个人上次见面还是在酒店的洗手间,邵禹讽刺了他一句,称得上不欢而散。
“进来吧。”南弋往旁边让了让。
邵禹顿了两息,“不了吧,我有事请你帮忙,说两句话就走。”
“进来。”南弋扯了他一把,“你说两句就走?我还得说几句呢。”
邵禹猝不及防被拽得一个踉跄,一只手在南弋胳膊上撑了一下才站住。他眉心直跳,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被南弋不按套路的打法瞬间整得七零八落。
对于要不要来找南弋这件事,他没什么踟蹰。别说能搭得上话的是南弋,就算是邵琦,为了白翎,他也该求就求,在所不惜。
但要说没有心理负担,不现实。毕竟他这种背了三十年蜗牛壳的人,几乎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才探出脑袋示好,被彻底拒绝的感受,堪称刻骨铭心。
他知道南弋不会像他那样幼稚,用尖锐的刺掩藏受过的伤。两个人之间不依不饶的一定是锱铢必较的那一个,人家压根没在乎过。但对方愿不愿意,能不能帮这个忙,他属实没有把握。
他现在看南弋,有一种陌生的虚无感。白纸黑字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经历与成就,他始终无法套到南弋身上。倒不是依旧看低人家,其实在相处中的很多细节,南弋早就展示出出类拔萃的素养,是他眼瞎而已。但与此同时,南弋的性格和处事过于随和温吞,与所谓精英履历,显得格格不入。
邵禹顺藤摸瓜,在网络上找到一些南弋在“无国界医生”医疗援助现场工作的图片。有些是在简陋的手术室,有的干脆就是露天……照片中的南医生大多数时候戴着口罩,露出的眼眸中有他熟悉的温暖慈悲,也有他不曾见到过的锐利锋芒。
“愣着干嘛?坐啊。”南弋侧首打量他,“不至于这么生疏吧?”他把手中外套挂了回去,转身去厨房倒了一杯水过来。
“没有茶叶了,凑合一下吧。”南弋把水杯放到邵禹面前,自己坐到对面单人位的沙发上。
“谢谢。”邵禹下意识碰了下水杯,但没有端起来。
“是为了白老师的事来找我?”南弋主动问道。别说是邵禹,就算换任何一个人,他也不希望对方在他面前为难尴尬。
“是的。”邵禹倒也没再扭捏,顺势把白翎的病情和他在菲利普教授那边得到的回复言简意赅地说了。
看样子,汪霖并未跟他说什么。也可以理解,男人和女人的思维不同,越是关系好的兄弟,反而尽量避免掺和彼此的感情生活。
“我明白了,这件事我尽力联系。”南弋实话实说,“在国内请菲利普会诊的机会不大,因为这次考察之前,团内专家有过共同认可的协议,他没法破例。而且,阿姨的病情比较复杂,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解决问题的。所以,请他尽可能提供便利,短期内在美国住院就诊,是比较切实可行的方案。”南弋下午已经接到威廉的回复,菲利普教授之前的一个转化成果正好借助了温格尔的论文数据,欠了一个人情。而且,据他助理透露,回国之后的一个月之内,菲利普教授给自己预留了两周假期。在剑桥医学院排队预约的病人,是没有办法拖延的。但教授私人假期时间,可运作的空间很大。因而,他心里有些底,但在百分百确认之前,也不好把话说死。
“我尽快按这个方案努力落实,一旦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可以吗?”
邵禹眼眸微微睁大,有一两秒钟的无措。在他预想的各种情况中,的确南弋答应帮忙的比重最大,用吴乐乐的话说,就没听南弋拒绝过谁。但他太干脆直接了,几乎没有多一个标点符号的拿捏,不曾推辞一二,亦无为难卖好,邵禹无从接续。
这样的办事风格虽然很南弋,但邵禹不习惯。他常年生存于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连公平交易都是奢望的环境中,他也早已染上一码归一码,不拖不欠的习性。例如最初,他把一切交易写在合同条款中,量化了彼此的得失义务。
斤斤计较的是他,打脸的也是他,最终一地鸡毛。他知道那一套在南弋这里行不通,但南弋
南弋此般雪中送炭,无有所求,很难不令他杞人忧天。毕竟,邵禹没法真的把南弋当做只是普通认识的朋友。他很难不把对方的慷慨大度与他之前告白失败相关联,如若真算是一种补偿方式的话,邵禹不接受也得接受。
南弋从邵禹貌似平静的神情中察觉到三分苦涩七分憋屈,他大抵能猜到缘由。
“邵禹?”他在等对方的答案。
邵禹收敛情绪,“那我还能做些什么?”
“作为病人家属,照顾好白老师的身体和情绪是你最重要的责任。另外,在出国治疗的方案确认之前,还是要按照院里医生的建议做准备。当然,靶向药物的疗程可以稍微延缓几天,等到菲利普博士最终给了回复再做安排。这方便如果有异议的话,我可以去和戴主任说明情况。”南弋交代的很详细,但也很官方。
他知道邵禹问的不是这个意思,但他饶有兴致地打量对方。这种恶劣地好似互相试探的兴致,上一次出现大约要追溯到他二十岁之前。
邵禹正了正本就挺直的脊背,“我的意思是,菲利普教授那边,我总不能干坐着等着天上掉馅饼。有需要付出的成本代价,无论是什么,麻烦你跟我直说。”
南弋在心底叹了口气,“邵禹,我的老师和教授那边有一些人情往来,他很大可能会考虑通融。至于我与我的导师之间,是不需要成本代价的。”
“我明白了。”邵禹深重地一呼一吸,一字一顿,“那,你,呢?”
“难道你还要签合同付款?”南弋眉心不明显地蹙了蹙,反问道。
“我总不能坐享其成吧?不合适。”以他们如今的关系来说,邵禹固执地认为不合适。
“那你就当给我给机会说几句话吧。”南弋语气很轻,但目光却非常郑重地落在邵禹脸上。一刹那地对视之间,重愈千斤。
邵禹霍然起身,“不早了,我先回去,今晚陈妈不在,我回病房看看。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的话,改日再聊,可以吗?”他的神情和语速并没有失常,但南弋从邵禹几乎僵硬的肢体语言中读出了警惕与排斥的意味。
也好,邵禹曾经给过他三次机会,他凭什么要求一帆风顺?
他想说,但对方不想听,他没有权利也不忍心逼迫。大不了一而再再而三,南弋有这个心理准备。
“好,不急。”他随之起身,“我送你。”
邵禹绷直的肩臂角度不自觉地落下几分,他点了点头,朝门外走。
南弋将人送至楼道,目送对方的背影消失在昏暗的楼梯角。
他大体能理解邵禹的抗拒,自己在这个时候试图旧事重提,属实欠考虑了,不合适。不要说邵禹现下有没有心情来思考这些,就单拿如今的状况来讲,就算他没有协恩图报的意思,也免不了让人多想。
南弋把手放到兜里,用手指摸索着绳结的纹路,自嘲地叹了一息。他这是怎么了,跟个毛头小子似的,分寸感丢到了九霄云外。
他回到房间,下意识来到窗边。邵禹刚刚走到小区入口,对面有人迎上来几步,看样是在等他。南弋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基本可以断定,是那个三番五次出现在他身边的出众青年。
他突然有些拿不准了,邵禹的抗拒,或许缘由比他以为的简单。
作者有话说:
本周,日更喽~~~连更七章
第72章 没救了
狭窄昏黑的楼道中,感应灯反应迟钝,人都走过了,才半死不活地闪了闪。
邵禹一步一个台阶,步履镇定地落荒而逃。
在南弋目光沉甸甸地落在他眼前的那一刻,他无法克制自己几乎要蹦出喉咙口的心跳。他其实来不及弄清楚自己到底是在期待什么,还是在惧怕什么。直到仓促离开,快步下楼之后,他依然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误解了对方的意思。
邵禹在楼道阴影里站了一会儿,平复下来不规则的心跳。他怕自己想多了,更怕的确只是他想多了。他脑子里有些乱,他以为自己至少能够拿得起放得下,这些天他勉强暂时做到了。哪怕是今天走这一趟之前繁复纠结的心思也没有引起警觉,所有的表面的平静在见到南弋那一瞬间便已瓦解。
邵禹自知,在感情上,他是迟钝而固执的。但他以往并没有什么机会来检验自己固执的程度,原来认准一个人,即便是他自己也无法左右收放。之前的克制,完全是基于尊严的强行束缚。如果人家对他无意,他做不出纠缠强求的事来。但若是南弋有万分之一的动摇,他不惮于重新审视。
只是,此前的拒绝,他要一个合理的说法。
这些都是后话,南弋实际上并没有说出什么,他没有给对方说话的契机。
邵禹现在唯一确认的事实就是,眼下不是谈他们之间任何话题的好时机。白翎的病情对他来说是目前最最重要的事情,除此之外,他还有经年吸血的痼疾需要彻底剜掉。这些占用了他大量时间和精力去解决,他不能放任自己沉溺到个人情绪里。
邵禹低头疾步向外走,猝不及防差点儿撞到迎面而来的人身上。
“你怎么在这儿?”邵禹诧异地问,他旋即皱眉朝医院的方向觑了一眼。
“我没有去打扰阿姨,”林雨辰赶紧解释,“我只是从医院出来看见了你的车,有些意外,所以往这边走了两步。医院停车场里现在有很多空位置了,你为什么停这么远?”
邵禹闻言下意识就欲扭头往南弋家窗户的方位望,他及时打住。有些复杂的情况他必须自己处理干净,不会让南弋搅和进去。
“我过来的时候,没有车位。”他敷衍道。
“那也不用停这么远吧?”林雨辰任性追问,丝毫不顾忌他出现在这里的借口也很容易被拆穿,从医院离开,根本不用必经这里。他就是故意找到邵禹的车,有目的地跟来的。上一次,邵禹告诉他,他有随时可以结束的权利。但他不可能就这样不清不楚的结束,他现在站在天平的中心,必须选择把砝码放在一端,他已然不可能置身事外,他也不接受平白无所获地出局。
情感上,他依旧倾向于邵禹,所以,他给对方,也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我现在开回去。”邵禹避而不答。
“你不问问我去医院干什么吗?”林雨辰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
邵禹眼眸眨了眨,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你是哪里不舒服?”还不待人回答,他又催促道,“晚上挺冷的,咱们上车说吧。”
林雨辰:“……好。”
两人上车,邵禹缓慢地开向医院停车场方向。
林雨辰主动继续刚才的话题,“我的腱鞘炎犯了,同事介绍的医生今晚值夜班,我刚刚来看过,他说情况还挺严重的。”
“那就先治病,”邵禹安慰道,“如果是担心工作的话,可以把合同发给谢秘书,让公司法务替你处理。”
工作?拜邵琦所赐,他的工作合同已经被束之高阁,相当于雪藏。他原本还有几分求助于邵禹的意思,只是一直困于如何解释邵琦为什么会针对他。现在他完全不打算说了,如果他最终导向利益的话,那么就要演好最后一出戏,邵禹最好什么也不知道。
而邵禹这两句安慰,好似在解决实际问题,实际却不带有感情色彩。
“不必了,我自己解决。”林雨辰冷静道,“邵禹,你确实跟我说过,你心里有其他的人。但你既然决定跟我试一试,总要表现出基本的诚意。”
“对不起,我最近烦心事太多,情绪上做不到。要是……”
“要是我觉得受不了,”林雨辰打断,“随时可以提出结束是吗?还是这一句。”他自嘲地笑了笑,“我理解你,阿姨的病情和公司里的纠纷哪一个都比我重要。可是,并不是我主动纠缠你的。邵禹,你这样召之即来爱答不理,你到底把我当做什么?消遣的玩意还是备胎?”
“没有。”邵禹否认,“令你产生这样的错觉,我非常抱歉。”
“如果我不愿意结束,我要求你认真地对待我们的关系……”
邵禹径直答应,没有一秒的犹豫,“可以。”
林雨辰不再有所期待,“好,我再信你一次。”
“这么晚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我今晚要留在医院。”
“别麻烦了,”他善解人意地笑了笑,“这边叫车很方便。”他推开车门下车,“快上去吧,别让阿姨等急了。”林雨辰朝邵禹乖巧地摆了摆手,转头抹去面上所有伪善的表情。
同一时间,邵禹的目光骤然冷下来。适才的随意与迟疑尽数消失,林雨辰是一个十足的投机者,他做出这样的选择是早晚的事。邵禹只是顺势,推了他一把而已。
南弋昨天打电话约温格尔教授见面,对方意外地居然去参加了考察团的官方活动。他没多想,只当老头也有未泯的好奇心。第二天,他直接杀到医大这边的实验室找人,谁知又扑了个空。
南弋心里咯噔地跳了一下,他把电话打给威廉。
“威廉,我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学长,我不清楚,你的病例资料全部是教授亲自沟通,我没有权限。”
“你知道老师在哪吗?”
“他在实验室吧?我被他派出来外联,没有跟他在一起。对了,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菲利普博士的助理联系了我,好像是老师已经跟他说了这件事。不是我透露的消息,菲利普教授是个很严格的人,可能是他的助理报告给他,他自己送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