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愿 桥愿 第36章

作者:持续转向 标签: HE 年上 现代架空 破镜重圆 竹马 近代现代

  林君元泄了力,后背出了一层冷汗,陆叔关上门,他挺直的脊背一下子松下来,大口大口喘气,依然觉得缺氧。

  他缓过神来,把好不容易做好的那截绳子迅速塞到床底,手臂还在发抖,腿脚也不听使唤。他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心里都是后怕和恐惧。

  如果这样做了,可能再也见不到哥哥,林君元咬着嘴唇哭到晕厥,他周围一片黑暗,无路可走。

  林君元走不了,陆叔也走不了。

  一开始林君元不知道,后来发现每隔一段时间,陆叔会消失几天。

  第一次的时候,陆叔一次送来了很多食物和水,林君元本来无动于衷的,可是两天过去,外面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客厅没有走动声,也没人过来,房间没有窗户,听不见外面的喧嚣。林君元敲门叫人,也没有人来。他越来越慌,以为陆叔不会回来了,他被丢在这里,吃完这些面包和水,死了烂了也没人知道。

  他疯了一样踹门,拳头都砸坏出血。密匝匝的恐怖席卷了他,像被浸在深不见底的幽深湖水里,这间房就是他的牢,是堵住他口鼻的水,他无法呼吸,浑身发抖。

  他从来没这么怕过,伤心和难过都远去了,只剩无法稀释的恐惧,哪怕是他最讨厌的陆叔甚至任自齐来都可以,但是没有人。

  他缩在角落里坐着,不敢再吃这些食物,也不敢睡,有力气的时候就朝外叫喊,希望有人听见。

  第六天的时候陆叔才回来,林君元见到他就笑了,之后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后来他就跑掉了。

  他算准了陆叔偷偷回国的时间,用房间里唯一的一把椅子把床砸了,铁架子床拆开,他卸了一根铁棍,用了两天一夜的时间撬开了门。

  他的手都破了,流了很多血,跑出房间,还有客厅外面的大门。林君元从客厅窗子翻出去,又突然想起什么,返回来把客厅和大门的监控都砸掉,才不要命一样跌跌撞撞跑走了。

第47章

  跑出去也还是要躲,他没有证件,又不满十八岁,成了流浪在外的黑户。很久以后再想,君元对那段时间的印象还是累,干什么都很累,天天无头苍蝇一样走路,打了很多工。

  原来赚钱这么累,养活自己都很难,太显眼的地方他不敢去,只能找些街边小店,他去后厨刷盘子,刷一整天,换来个住宿和餐食。他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可是又没有办法。

  任乔的电话总是不通,后来他就不打了,任自齐想要让他和哥哥断联,有的是办法。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天起床后看到外面的雨水天,雨帘朦朦胧胧的,像在二楼的那个房间,可是湿冷的室内却没有一丝一毫任乔的气息。林君元觉得难以忍受,他的头很痛,腿也痛,想立刻回到有任乔的地方。

  他想去补办证件,但是陆叔追得紧,总是躲躲藏藏的不方便。钱也攒不够。

  林君元十八岁了,因为一张脸,总是招惹很多人。他去打工,跟他一起打工的白人学生邀请他出去,林君元从来没有点过头。他不想玩,还是想读书,要不以后见到任乔要怎么交代呢?

  林君元不想任乔失望。

  他不太做梦,因为累,经常躺下就睡了,但是起来会对着这张木板床发呆。

  跟他一起洗盘子的学生找人换了班,每天晚上陪他一起,暑假要结束了,他马上要回学校,等不及,很痴迷地用英语对林君元告白。

  他热情猛烈,林君元不知所措,那个男生就过来吻他,吻得很急,很珍视的样子。林君元许久没被人这么对待过,舍不得这点温暖,迟了两秒才推开,转过身去继续洗碗池里的盘子。

  那人握住他冰凉的手,从背后抱他,林君元想到以前,任乔也这么抱过他,一低头眼泪就流了出来。

  “好了好了,”那个男生很高,金色卷发,因为激动鼻尖泛红,两颊一点点雀斑,他看见林君元哭就慌了,林君元的眼泪更让他觉得脆弱,像遇见在淋雨的小动物,总是保护欲爆棚,想带回家,“please,我只是很喜欢你,别再哭了……”

  林君元单手推他,离得远了点,先跟他说谢谢,又说对不起。

  谢的是他的陪伴,很多个夜里两点钟,雨天腿疼送他回家,对不起的是没有办法喜欢他,他一辈子也不想忘掉哥哥。

  即便这样,男生还是帮他,开学以后也来,还帮他找房子,花一样多的钱,能住得舒服些。林君元晚上打工被骚扰,他比谁都生气,赶走了人还握着拳头发抖。

  “没关系的。”

  这已经是很小的一件事了,跟这几年其他的事相比,是一件他自己就能处理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摸你的脸!”男生愤怒地说,又有点委屈,“我都没碰过。”

  “那你也摸摸吧。”林君元一点脾气没有的样子,拿着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放,“别生气了。”

  男生不知道该不该摸,但是林君元拿着他的手,他也就没拒绝,顺着力道轻轻地捏了下他的脸。

  林君元闭上眼,让他捏了一会儿又睁开,问他:“好捏吗?”

  一米八多的大男生羞涩地点头,林君元放了心一样,少见的轻快,炫耀似地对他讲:“是我哥哥捏的。”

  “我小的时候,他总是捏我的脸,把我的脸捏成这样的。”

  他用中文自言自语,出了神,男生懂点中文,听得似懂又非懂,叫了他两遍,林君元才转过去跟他说再见。

  “谢谢你,不过以后你别来了。”他无耻地借了别人的时间,就那么几秒,假装任乔还在他身边,可这无耻也不能太久,再久就是害人,他过得不太好,但是也不想做个坏人,当一个感情上的骗子,连累别人。

  他在前面走,男生在后面跟着。

  林君元身上总萦绕着让人痴迷的特属于东方人的忧郁和神秘,又很疏离,他的衣服总是简约的白色,一条洗的发白的牛奶裤,不怎么爱说话,按理说埋到人堆里是找不到的性格,但同时漂亮得招眼,附近学校里不少人都知道他,因为有人偷拍到过,传到了校内网上。

  他很瘦,但是不孱弱。因为总是在干活,如果不看那张苍白的脸,背影还有纤薄的力量感。离着几步路,林君元拎着已经过了十二点还没吃上的饭菜,走得不算快,因为站了五六个小时,治疗和恢复都不彻底的腿有点跛,让人很想追上去,用手掌去丈量他的腰身,搂到自己怀里。

  一起做事的人给他介绍了新的工作,只要能赚钱的,他都觉得可以。白天不敢到人流量多的地方,只能都排到晚上,最好的一份工作是给水果店看摊子,只需要说很少的话,称重收钱,九点到十二点的班,还有时间休息一下,凌晨三点再去餐厅帮忙准备早餐。

  白天就是睡觉。他总是很困,又很难睡着,闭上眼空白一片,但是耳鸣心乱,睡着了也会惊醒。住的地方隔音不好,有时候醒来外面正好有车经过,摩托车尾音的轰鸣仿佛就在耳边,更让他心有余悸,久久不安。

  睡眠不好脸色就不好,他有段时间经常照镜子,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见任乔,所以睡前会强迫自己锻炼,即使攒不下什么钱也每天喝牛奶,很努力地把自己照顾得好一点。

  这样见了面,哥哥可能就不会那么生气。

  这么又过了一年,突然没有任何陆叔的消息了,也不见他和跟他一起的人找来。林君元觉得可能是自己真的把他甩掉了,他想回之前住的那个地方看看,又不敢。犹豫再三,还是找了一天回去,房东说半年前他们就走了,林君元再问,也没有别的信息了。

  陆叔走了,可能找不到他就换了个地方,也可能从此回国了。林君元知道前面两年他其实没走,也拿不准他现在还在不在这里,每天过得还是很谨慎。

  但他实在太想回去了,补办证件的手续很麻烦,他跟国内又没有联系,几乎没有进度,林君元越来越焦躁,担心自己回不去,经常一天睡不了两三个小时,又心悸,有时候一醒来就是满脸泪,最常做的消遣就是呆坐,一坐能几个小时不回神。

  清醒一点就知道自己是生病了,花了一些钱去看医生,再多了也没有。有一段时间很严重,没有办法工作,白日里也很想往自己的手臂上划两刀,这么做了两次,觉得很舒服,就有点上瘾。每次下刀前都对自己说是最后一次,万一留了疤,不知道怎么跟任乔讲。

  好在后来补办下来了,但是那个时候攒的钱也花完了,机票买不了,只好再赚,拖了大半年才走成。

  机场熙熙攘攘的,林君元换了登机牌,一转脸好像看见了任乔。

  他愣了一瞬,立刻拨开人群惶急地追上去,随身带的包都顾不上,但是两行眼泪太不争气,涌起来模糊了视线,他使劲用手背抹开,再睁眼怎么也找不到人了,连个相似的身影都看不见。

  五年,他仿佛噩梦惊醒,蹲在机场悲恸大哭。

  他被带走的时候还不满十六,要过了盛暑才过生日,任乔说要给他买礼物,林君元体贴地问他还有没有钱,任乔不要他管,让他等着就行。礼物还没收到,可是五年都过完了。一千八百多个日夜,这些年来林君元总是觉得时间过得很慢,被关着的时候,腿断了很疼的时候,站在水池边刷盘子的时候,还有他总是自欺欺人装作没有过的坐牢的时候,时间像停止了一样,黑暗一望无际,他被撕扯着一秒一秒地过,一抬头竟然已经五年了。

  五年了,哥哥长成什么样子了?还能不能认出他?为什么不来找他?是不是还怨他?

  他之前说了谎话,为了不挨打,伤害了任乔。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很快能找到机会逃离,等见了面就跟任乔说清楚,哥哥一定不会怪他。

  可是现在他每天都在后悔,想起来就觉得自己很不争气,很讨厌那时候的自己,可能再坚持一下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不要管他们说什么,听到哥哥的声音就喊救命,任乔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救他。

  拖到现在没办法了。

  林君元悄悄回了家,不敢离得太近,蹲了几天,远看着二楼的灯一直没开过,连进出车辆都没有。

  家里没人,他就走了。

  做什么去呢?他连高中都没有念完,想来想去最后去了A大附近,虽然哥哥可能已经离开这里了,或者根本没来过。

  A大附近都是读书的人,林君元想,那他也读书吧。

  有点事做也好,空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林君元经常想,要是有人能给他一个答案就好了,可这世上的问题太多,既没有神也没有救世主,一个人漂泊就像小舟卷到大海里,海水时涨时落,他也得跟着起起伏伏。

  抓不住什么的。

第48章

  回来了就好过一点,除了还是没找到任乔。

  A大附近有很多培训班,林君元别的不会,英语勉强过关,口语发音地道,小作坊似的机构不挑学历,他本来是想去看看学点什么,结果被人相中,误打误撞开始上班。

  来的学员大都是周围其他学校的,A大的学生不需要到这里,倒是有一个来做兼职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林君元看了他很久,人家来做试讲课,回头看见他一直盯着,礼貌性地对他笑了一下。

  林君元做梦一样,盯着他露出的一点点虎牙,也对他笑了笑。

  那个男生来的时候,林君元总是不走,做完自己的事也要到班里最后面坐着。他面朝黑板写字的时候最像任乔,黑发很松散,高而瘦,隐隐的肌肉很有力量感,指节分明好看。

  这个人叫程泽。因为林君元总是在看他,很快他就邀请林君元一起玩。他一说话就不像任乔了,林君元立刻就可以清醒,不会跟他出去。

  可是后来程泽总是叫着他,说自己顺路,会送他回家。林君元很久没有过亲密的朋友,又真的很想很想任乔,慢慢地允许他靠近。

  程泽跟之前那个白人男生不一样,话不多,但是很贴心,从来不越界。相处的多了,林君元对他也不一样,多了很多信任,下雨天可以跟他挤一把伞。

  他不知道,程泽是见了他才决定来这个小机构兼职,在这里不仅拿不到多少钱还要做很多乱七八糟的杂事,除了能见他跟他说话,没有别的任何好处。

  有时候程泽也会跟他聊天,会聊到哥哥,这个时候他就很开心。林君元很少笑,程泽盯着看了会儿,偏头喉结滚了下,再若无其事地跟他继续聊天。

  程泽了解得越多,眸色越深,林君元也越来越难拒绝他,他真的很像任乔。

  有一次送他回家,外面电闪雷鸣,伞上的雨成河流下,林君元的头发和衣服都被打湿。程泽把伞靠上门,帮林君元褪掉外衣,几滴雨水从他头发上滴落,白色的衬衣被打成透明,贴着皮肉。

  林君元叫程泽的名字,问他要不要进去坐。

  程泽往里一步,随手带上门。林君元让他随便坐,自己往浴室走,进了浴室,刚要转头关门,手臂一把被跟在后面的程泽抓住,接着整个人被抵在墙上。

  程泽单手打开花洒,做了他从进门就想做的事,淋湿了林君元的整件衣服,随后揪着他后脑的头发,舔上他的脖颈。

  林君元手脚并用,挣扎起来,花洒淋下来的水浇在他脸上,程泽疯了一样,跟平时的样子没有半点相同,力气大得可怕,举着他手腕,在他身上吮吻。

  林君元挣不过他,程泽把他翻过来按在墙上,扯掉了他的衣裳,着了魔一样叫着他的名字,贴在他身上,上上下下地磨蹭,没了衣物的阻隔,林君元温热的体温传到他身上,他更克制不住地低喘。

  林君元求他叫他,他充耳不闻,反而更兴奋,哼哧哼哧地笑,舌头伸到他耳窝里。混乱中,林君元不知道抓了个什么,往他头上使劲砸了下去。程泽吃痛暂时放开他,林君元趁机跑出浴室,因为没有衣服穿,只好跑回卧室,反锁了门。

  程泽没有喝酒,但是像醉鬼一样地敲门,重重的敲门声击打在林君元的心脏,他慌乱地穿衣,锁好还不够,又用了房间里所有的重物去挡。

  程泽锲而不舍,很大声地叫他的名字,林君元半个晚上都在瑟瑟发抖,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好端端的,程泽会变成这样。

  程泽敲过了门,冷静下来,又变成平时的样子诱哄他,说只是因为很喜欢他才这样。林君元躲在门后不敢开,心惊胆战了大半夜,程泽见不到人才走,说明天再来找他。

  他的第六年,本来以为已经过得很好,没想到最后还是弄得一团糟。林君元裸着身子坐在地上,手脚都在发抖,费力地呼吸,他怎么就过不好呢。

  第六年,任乔又梦见了林君元。

  梦里他还是小时候,只穿着短袖短裤,露出白莲藕一样的手臂和肉乎乎的腿。他掂着脚往自己的钢琴凳上挤,任乔故意不给他留地方,他的手就按着任乔大腿,着急又讨好地叫哥哥。

  可是转个眼,林君元就在哭了,任乔以为是自己太欺负他,就去哄他,但是林君元长大了,不理他,只用红红的眼睛看着他,任乔想靠近,可是不管怎么走还是留在原地。

  “元元,元元?”任乔着急地叫他,林君元无动于衷,一转不转地看着他,眼泪突然变成血红色,在脸颊上滚落,留下两行痕迹。

  任乔惊坐起来,一身冷汗,摸黑看了眼手机,是凌晨三点。

  他睡不着了,点了根烟,从阳台往下看,十六层不算高,白天能看到楼下的车水马龙和人山人海,这会儿也只余橙黄色的灯光和偶尔一两辆红色汽车尾灯。

  他不愿意住在僻静幽深的住宅区,闹市可能离林君元会近一些。这些年他去过很多地方,见了很多很多的人,有很多相似的背影和脸,可是没有一个是林君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