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咬还不行吗 给你咬还不行吗 第14章
作者:顽山行七
“什么?你在哪儿?!”秦淑言的声音从手机那头炸出,大到直击裴心哲的耳朵。
尤童连忙捂住手机,拉着裴心哲往店外跑。
秦淑言语速飞快,像阵噼里啪啦的冰雹,“你胆子够大啊尤童,还给我跑西安去了!在这跟我玩儿暗度陈仓呢?谁允许你去的!还骗我说是去找心哲,你现在说谎是连眼都不眨一下了?啊?”
尤童极力找了个插话的空隙,小声解释,“我没撒谎,我们途中错过了,我真的是来找心哲的,他现在就在我旁边啊……”说着他把手机往裴心哲脸上一扣,“你说!”
裴心哲拿好手机,先证明了尤童没有说谎,解释过来龙去脉,又安抚了秦淑言,并保证会尽快回去。
尤童站在他身边,歪着身子,耳朵快要贴到手机上。
和裴心哲说话,秦女士声音都温和了,明明都是解释,尤童的完全没有可信度,反之裴心哲的,就是如实还原的至上真相。
裴心哲边听电话,边空出只手,捏着尤童脸颊,往上提了一下,想要他笑一笑。
尤童正回身子,踢了脚空气,小声嘟囔,“你看吧,我就说你才是她亲儿子。”
裴心哲继续安抚着秦淑言,又捏了捏他的脸。
在上高中前,尤童都还像个巡山小妖怪,大事小情,回家都要报告给山大王秦女士听,无所谓有没有回馈。
上高中后,他开始了过渡,学会筛选着报告。这方面裴心哲倒很理解,秦淑言那嘴,大多时候不留情面,尤童这样,属于规避危机。
过渡之后,尤童彻底完成蜕变,能不惊扰他妈就不惊扰,尽量杜绝有关他的小麻烦钻进他妈耳朵。孝顺,但缺心眼,还容易招打。
见裴心哲看着自己冒出酒窝,尤童恍了恍神儿,后眨眨眼,看向别处不再抱怨。
之后,两人于第二天一早回了家。
高中的最后一个寒假,也在通宵补作业的痛苦时光中悄然结束。
待两人开学,奶奶才从南充回来,秦淑言开车,带着尤童和裴心哲一起去接了她。
奶奶去时只拎了一小只行李袋,回来却换成了大号的行李箱,其中一大半,是带回来送楼下母子的特产。
奶奶并没有明显表现,尤童却留意到,她对着裴心哲脸色不太好。过后他问过裴心哲,裴心哲只说是旅途疲惫。
尤童不信,且过后自己思考出了原因。
打从记事起,奶奶就很少回老家,带着裴心哲更是少有,平均下来几年才有那么一次。结果这次回去,裴心哲没待两天,便被他拐走,奶奶肯定会不高兴。
可裴心哲却什么都没提起。
尤童觉得他就是这样,太爱逞强。
作为老一辈的人,奶奶对他的管教比秦淑言对自己更严格古板,尤童却从未听到他抱怨过什么。他跑出去玩儿晚了,况且会被秦淑言一顿臭骂,那裴心哲呢。
尤童从未思考过,但一定比他惨得多。
尤童觉得窝心,也觉得裴心哲有些可怜,默默决定以后尽量不要连累他。
随着黑板上的倒计时每天更新,高考真切地迫近。
浸在题山中,少年们被日日挫磨,多数人只想尽快结束这熬人的生活,似乎没人意识到,多少年后,这会是最值得感慨的一段时光,只在偶尔累极放空时,滋生出少许不知从何而来的怅然。
枯燥的生活中,唯一可喜的,是尤童的数学成绩正稳定进步。在旁人看来,这归功于裴心哲的细心指导,但裴心哲知道,是尤童自己很努力。不知是否是因为,要实现那个去同一个城市上大学的景愿。
裴心哲希望是。
初春多风,也因为冷,开学后,尤童没跟林今笑打过几次球。这天放学,尤童实在是坐久烦了,想好好活动下筋骨,便早早约好,和林今笑打了会儿球。
他们回家时天色已黑透,经过必经的小巷,裴心哲再次感觉到尤童慢下脚步,目光小幅度转动,投向拐角小巷的深处。
尤童不提,但裴心哲清楚,每次经过,他都会想起付冬冬。
平时,尤童路过这里,只会稍做停顿,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他的小动作。但今天,他却直接在原地停下,定定看向漆黑的小巷。
裴心哲碰了碰他,“看什么呢。”
“冬冬……”尤童先是小声念叨,不自主向前迈了一步后,忽然肯定出声,“付冬冬!”
闻声裴心哲顺着看去,眯眼分辨片刻,果然看见一个消瘦身影,拖着掀开的半人高垃圾桶,慢慢从接触不良的路灯下走了出来。
昏暗中,付冬冬直直望着尤童,呆了一阵,转而笑了笑,似有惊喜,又掺着苦涩,“童童……”
“你回来了!什么时候?怎么不跟我说啊?” 尤童立刻迎上去,他伸手想去拉付冬冬,却被躲开。
付冬冬局促地放开垃圾桶,拖到自己身后,他穿得单薄,压根儿挡不住春寒。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袖子,“我衣服脏,还有染发剂什么的,沾到手上不好洗。”
尤童也不在意,光急着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过年的时候吗,还回去吗?”
付冬冬看看跟上来的裴心哲,笑笑当做招呼,有些艰难地说,“我,不回去了……”
尤童一喜,“真的!那回学校吗?”
面对尤童,付冬冬又不自在地拉了拉衣袖,后缓缓摇头。他看向尤童毫无杂质的眼睛,沉吟片刻,和他讲述了这段儿时间的遭遇。
原来,付冬冬并没有在南城停留很久。
离开那天,他坐了整天的车,饥肠辘辘,连口水都没喝过,见到表哥,被带去一家小饭店吃了面。
之后,表哥并没有像承诺那样带他回家,反而表示直接带他去工作的地方,那家付冬冬已在网上查看过无数遍的高级饭店。
付冬冬不疑有他,坐上了表哥漂亮的轿车。因新的开始就在眼前,他不由卸下长久的紧绷,在车上睡了过去。等他再醒来,车子已经驶离了都市,取而代之的是偏僻的城镇景象。
付冬冬直觉不太对劲,但留了个心眼儿,没有问出口。
当行驶到一家脏旧的洗车店时,他们停了下来。表哥下了车,甚是熟络地和门口的男人交谈,再回来时,他手上多了一瓶饮料。
接过饮料,付冬冬立刻发现,饮料已被打开过,他装着喝下,之后,便表现出昏昏欲睡的样子,但实际上精神一直紧绷。
随着天色一点点暗下,他的心也被恐惧侵占,最终,他在表哥停靠服务区方便的时候,快速跑下了车,直奔贩售区,报了警。
表哥回来时,见车上没人,没有寻找,反而直接驶离,这足已证明,付冬冬的判断没错。
警察赶来后,将付冬冬带回了警局配合调查,他在警察的授意下试着联系表哥,手机已经关机不说,所有的联系方式也俱已被拉黑。
经过信息查询,表哥所使用的手机号绑定的也并非他本人消息,之后的细节,付冬冬并没有被告知。
所以,如果当时他没有警觉,是会进入某个传销组织还是被卖掉,付冬冬也无从得知。
因他还未成年,又身无分文,警察自掏腰包给他买了回程的车票。付冬冬想留下,但在陌生的城市,他忽然又怕了。别无选择下,他还是妥协。
这样的事每天都在上演,却头一次发生在他身边,尤童听得心惊胆战,“幸好你没事儿!”他拉上付冬冬,“冬冬,我们可以帮忙,回学校吧……”
不等他说完,付冬冬又摇了摇头,“童童,即使我回学校,也没什么意义。”
尤童不解,“为什么,考上大学,你一样可以离开这里……”
接下来,他的话再次被打断,却不是被付冬冬。
尖厉的女声自小巷深处传来,声音略有沙哑,带着酒醉状态下的混沌,粗鲁地叫骂着。
“付冬冬!老娘让你倒个头发你死哪儿去了!你这个死爹的玩意儿,克死你爹不算,现在又想来克死我是不是?你这个丧门星,整天哭丧着那张死人脸,把我的客人都吓跑了还给我偷懒!要是今天修不好水管就给我睡厕所里去!看见你那张脸就他妈恶心,赶紧给我滚回来!下溅东西……”
付冬冬背身听着,无从阻止那声音的流出,女人滔滔不绝咒骂,将他或许早就不存在尊严,完全撕下碾碎。
当着他珍惜的朋友的面。
付冬冬像是突然死去,他的脸白了又灰,后眉间皱了皱,又舒展,看向身前的两人,忽然完全释然,“我妈,她的理发店就在后面。”
尤童一时说不出话,手不由攥紧,好像是他做错了什么。
付冬冬抓住身后的垃圾桶,稍稍仰头望向路灯,天气还冷,灯下不见飞虫,只有被风吹过的灰尘颗粒。
他牵强地勾勾嘴角,“我没有出路的。”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除夕快乐!新年快乐!龙年大吉!新的一年万事如意吃好喝好:D
第20章 围堵
这天白天,尤童连续安静了好几个课间,不去找裴心哲说话,也不去走廊乱蹦,就只趴在桌前写写划划。
这很反常,不禁让他的同桌林今笑,有些好奇。他凑近瞧了瞧,发现尤童是在研究助学金。
林今笑又看了一阵,问他,“你在干吗。”
尤童手中的笔停下,转而被他戳到脸上,他想了想,转头看林今笑,“你对助学金有了解吗,知道怎么样能……尽可能多的拿到助学金或补助吗?”
闻言林今笑稍稍摇头,“怎么了,遇到什么问题了?”
尤童迟疑片刻,说起遇到付冬冬的事情。
表情一直平常的林今笑眉间一动,“他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儿?”见尤童陷入消沉,他又说,“这样,如果你需要,我找人整理一份信息。”
尤童眼睛一亮,立即欣喜应允。这几天以来,他闲暇的时间都用来搜索相关信息,但不得不承认,他整合信息的能力确实不到位,很多细节记不明白。
林今笑的效率很高,当天下午,尤童手机上就收到一份详细文件。
拿到文件,尤童放学就跑去了小巷子。
他知道裴心哲讨厌麻烦,便没叫着他一起,随便编了个借口,说要去医院找他妈拿东西,独自去找的付冬冬。
到达路口前,尤童先给付冬冬发了消息,到了岔口后等了十几分钟,不见他回复,又走进小巷。
因路灯稀疏暗旧,小巷的夜来得更彻底。
尤童低头走得时快时慢,他想快些见到付冬冬,却不太想撞见那个言辞恐怖的女人。短暂的路途中,心里不停预想着,如果碰上该如何打招呼。
等看到脚下积水反射出紫粉色的光时,他忽的抬头,看到了理发店亮灯的招牌。
小巷两边的二层楼该是几十年前建的,经过几轮整修,新漆的外墙也遮不住内里的破损。一楼,理发店的玻璃推拉门上,贴了几张过时的发型照片,和红色的贴字一同褪色变淡。
站在外面,屋内也一览无余,甚至是屋内的对话。
理发店中,除了女人和付冬冬,还有另一个人,那个尤童曾见过一次的冯天勉。
此时,冯天勉坐在升降椅上,散漫地靠着椅背,应该是在打游戏,双手端着手机快速动作。
女人坐在他斜后方,涂完指甲,举到嘴边吹了吹,捏尖嗓子说话,分毫不见那日的狠毒,“天勉呀,最近怎么不见你爸呢,他忙什么呢,叫他有空来我这里打牌呀。”
“打牌?”停顿半晌,冯天勉才漫不经心嗤笑一声,“打三对一啊?”
女人似对他的嘲弄不满,却以一个风情万种的抬眼消融,她甩甩手,站起身,扭胯走到冯天勉身后,俯下身,沣满的胸口顶在他肩头,口吻暧昧,“三对一有什么好玩儿的,你要是感兴趣,姐姐还有别的玩法呢,可以好好的,亲自教你。”
冯天勉眉头快速轻皱,眼珠游移,先扫了付冬冬一眼,有些不耐,“阿姨,心领了,您还是留着劲儿伺候那些老光棍吧。”
一旁,付冬冬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尽量让自己好像不存在。起初他还不明白两人在说什么,但冯天勉末尾的话,让他一下明白过来。不管多少次,他想要麻木,可生理上,还是下意识想吐。
因他妈从没把他当成一个人来对待。
他很希望自己变成一缕烟,就这样消散,或是一捧雪,化了渗入土里,再也找不到。可惜,他依旧是一个人,要呼吸,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