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咬还不行吗 给你咬还不行吗 第4章
作者:顽山行七
裴心哲目测过地面,给了自己一个距离较远的理由。
落日只剩余晖,稍稍起了风,吹过球场边的银杏,发出簌簌声响。
发觉后,裴心哲随即拽出书包里的校服外套,几步上前,直接盖上尤童的脑袋,沉声道,“包好,回家了。”
尤童下意识望向一旁的树,看到树叶晃动,才后知后觉起风了。他哦了一声,乖乖抓着两只袖子,在下巴下打了个结儿。
林今笑觉得好笑,“这是什么今秋流行造型吗?”
尤童甩上书包,乐呵呵往外跑,“不告诉你!”
裴心哲和林今笑慢他几步,跟在后面,感觉到林今笑在看自己,他目不斜视地解释,“他小时候被高空坠物砸到过,脑袋磕了条缝儿,风吹久了会头疼。”
瞧着尤童渐渐跑远的背影,林今笑似笑非笑地哼一声,“要说,你也是够奇怪的。”
“怎么了。”裴心哲听着并不太好奇。
林今笑没再说什么,和裴心哲一起走到校门口,尤童已经在那里等裴心哲。从司机手里接过晚饭,林今笑独自回了教学楼。
回家的路上,经过水族店,尤童站在外面,隔着玻璃,看着那条漂亮的白色龙鱼游了两个来回。
直到进楼洞,裴心哲都没听到,尤童问他那个常问的问题。
这之前,十天里有八天,尤童都会问裴心哲,今晚要不要住他家。
尤童的床不算大,且睡觉喜欢把小腿往别人腿底下下伸,裴心哲都忘了有多少次,这人自己被压到腿麻,半夜醒来在床上蹬腿儿。
在尤童进门前,裴心哲掏出一块巧克力,贴在他垂下的手心,“这周的。”
尤童下意识抓住,反应过来是什么后,垂头看着它,陷入了片刻沉默,然后他又慢慢抬头,看着有些为难,“这块我就吃了,但以后不要买了,你可以……把花不掉的钱存起来,换个手机什么的。”
“什么?”裴心哲微微皱眉。
尤童眼睛晃了晃,目光落到地上,“就是以后你不要再给我买巧克力了,不买我也会少说话的,会少吵你的。”
第5章 要好好改
裴心哲觉得很不对劲儿。
他不觉得尤童会这样做,但确实有这样感觉,尤童在疏远他。
可他不清楚原因。
所以他觉得该跟尤童聊聊。
发觉此事的第二天课间,裴心哲便去找尤童,没有铺垫,直接道,“中午我陪你出去吃。”
他说这话时,尤童正从林今笑背后往外钻。他出去是要擦黑板的,钻出来站定后,想了一下,回绝,“我不用人陪,单人座比双人座好找。”说着他凑近裴心哲耳边,用只两个人能听清的音量,“我不是跟你说了,不用勉强自己,也不用那么听奶奶的非跟我互相照顾,她要是再说你,你就推到我身上。”
裴心哲一时没理解,勉强和听奶奶的话同这事儿有什么关系,看着尤童说完话就跑开,去了讲台擦黑板。
他们小声交谈时,林今笑一直打量着裴心哲,他似乎觉得好笑,又有些不理解,等尤童跑开,目光转向裴心哲,“你这就有点儿欠了吧。”
看见他噙在嘴边的那抹笑意,裴心哲不悦,“什么意思。”
林今笑看得出,其实裴心哲对尤童是上心的,只是不知有什么好处,嘴上非就那么欠。也因看出这点儿,他才愿意费气力管闲事儿。
他话说得气定神闲,“尤童吧,长得可爱性格也好,朋友又那么多,他跟谁一起玩儿不行,非要在你那儿找气受。”
裴心哲眼眸一动,隐隐觉得他点明了什么。
林今笑笑笑继续,“裴心哲,栽在口是心非上,你不冤枉吗?”
沉默过后,裴心哲扫了眼尤童擦着黑板的背影,回了自己的位置。
之后,他用了半节课的时间,去复盘,自己最近对尤童说过做过什么。好在,他的记忆力上佳,连一个月前和尤童说过的话,都记得清楚。
随即,他非常准确的,排查出了他们之间的问题。
很多他不在意的事情,不代表尤童不在意,而在其它方面,明明有着更好的方式用以表达,他却选了最差的一种。
在林今笑提醒他前,他完全没意识到这些,结合一切常理后,他得出结论。
他不仅迟钝自大,还很讨人厌。
后半节课,裴心哲又用来盯尤童,思考该如何道歉。他盯人直盯到下课,看着尤童从桌洞掏出包薯片撕开,叫了林今笑一起吃。
一包出现在教室的薯片,好似撒在广场的饲料,尤童前后左右的鸽子闻声而至,纷纷伸手。尤童也不在意,等他们都拿完,才再伸手。
他捏出一片薯片,进嘴前一顿,拿远了些,眼睛忽然瞪圆,接着就转头,对上了裴心哲的目光。
锁定了人,尤童随即欢欢喜喜穿梭而来,手里还捏着那片薯片,跑到裴心哲面前,举给他看,“你看!好圆,完美的圆!”
愣了愣,裴心哲点头认同,“对。”
尤童笑着将薯片递到他唇边,“张嘴啊。”
张嘴吃了薯片,在尤童收回手前,裴心哲抓住了他的手腕,“今晚放学别去打球了,我有话跟你说。”
尤童拿着惊喜薯片奔向他,让裴心哲在那瞬间明白,他依旧是尤童分享欲的首选,再好听些,是他的第一反应。而尤童的疏远,并不是因自己的糟糕表现在闹脾气,就只是平静的,将自己在他生活中的比重减少了,甚至还在继续的,慢慢剔除。
这是个聪明且豁达的做法,却让裴心哲感觉到不适,判断出这情况比生气更棘手。
尤童看了眼教室后的挂钟,离上课还有四五分钟,“什么话?说吧。”
“来不及。”裴心哲抓着他的手没松,“不去打球了,行吗。”
裴心哲鲜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尤童说不出拒绝的话,点头应下来。
放学回家的路上,尤童都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侧头瞄上裴心哲一眼,但身旁人始终沉默,于是走到家楼下后,他忍不住先开了口。
尤童抓着书包带底部,双肘内收一下又放松,“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吗,什么话?”
错过先行开口的时机,裴心哲没由来一阵紧张。他面上不显露,顿了片刻,直接道,“尤童,我口是心非。”
尤童脑袋一歪,“啊?”
整个下午,裴心哲将要说的话打了许多遍腹稿,临了,却一个字也记不起来,面对着尤童,只得一条一条的,从头解释,“首先,我从来没有觉得你烦,只是做了最讨厌的那种人,没理由地贬低别人。”
“还有,我也从来没有觉得你笨,说你是猪是我没素质,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
听了两条,尤童的眉头已经皱起来,对当下的情况,完全摸不着头脑。
“再来,不出去吃午饭,不是因为我想午睡,是你,不睡足半个小时,下午就会打瞌睡。要你别装乖,是想让你多吃甜的部分。给你买巧克力,也不是要你少说话,是知道你喜欢。等你和陪你都不麻烦,我没有那么多必须要做的事情。”裴心哲仔细罗列,只怕漏掉什么,“我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没有顾忌你的感受,往后我会改正。”
听完的他话,尤童先松了口气,他见裴心哲一本正经地说要和自己谈谈,还以为是绝交要提上日程了,忐忑哀伤了整整一下午。
等放松下来,再琢磨裴心哲的话,尤童后又知后觉惊诧,因他意识到,裴心哲这是在跟他道歉。他张了张嘴,先旁若无人地发起呆来。
不见人反应,裴心哲又道,“你最近有些讨厌我,是不是?”
尤童回过神儿来,快速反驳,“没有!”他想了想,又从嘴缝儿里出声,“……气是有一些气,但没有讨厌你,我不会讨厌你,我是以为你带着某种发小儿责任,勉强跟我在一起,所以才……”
裴心哲抿了抿唇,但并不见开心。
尤童灵动的眼睛打量着他,“所以……你愿意和我一起玩儿,不是碍于邻居情面,也没有真的烦我,只是没素质?”
“……对。”
尤童抿唇,憋着笑,情绪明显好起来,“那你改啊,要好好改。”
裴心哲点头,“会改。”
尤童笑出一口小白牙,伸手就拎过裴心哲的书包,“哥哥给你拿书包!”说完他就往楼上跑,跑了几个台阶,又停下转过身来,问出以往总会问的那个问题,“你阿姨今晚在家,晚上吃鸡翅,你今晚要不要住我家?”
裴心哲又点头,“好。”
跟在尤童身后,他慢慢上着楼梯,心想这人倒是真不记仇。他的话尤童听进了多少,他不确定,但这一番话,却让他将自己剖析得明了。
他也是这才恍然。
原来,他喜欢尤童。
他随即坦然。
因为,喜欢也就只是喜欢了。
在这之前,裴心哲从未发觉自己的性向异样,而他也不觉得尤童对自己,有朋友之外的情愫。
像喜欢某种食物,喜欢一本书,喜欢云后的落日,喜欢并非一定能得到回应,所以喜欢可以不动声色,可以在时间长河中沉淀掩埋。
因此,裴心哲不想改变或要求更多,他觉得现在这样很好。起码,尤童看起来是开心了的,也不会再尝试把自己从他的生活中剔除。
最终,尤童还是没有去上晚自习。
因为裴心哲为他列出了弊端。尤童习惯了自由自在的自习环境,在学校上自习绝对会忍不住说话,而说一句话,就有可能被记名,继而名字在通告屏上滚动一整天。次数多了,还有被联络家长的风险。
听起来不是一个好的决定。
第6章 舒服一些
自裴心哲给尤童道歉后,便表现出了卓绝的执行能力,认真改掉了之前的恶劣行为,变得很有素质。
尤童说话他倾听,尤童胡闹他逢迎,修正了错误,进一步升级为三好朋友。
但尤童觉得,这些只是一部分,除此之外,裴心哲还有其它地方也变得不太一样,具体是什么,他说不出个所以然。不过,不管裴心哲是因为什么幡然醒悟,他们又变得像小时候一样合拍,他很开心。
虽放弃了留校自习,但尤童的日常多出了放学打球这项活动。裴心哲有时会陪他一起,为了不打击他的情绪,多数是留在教室做题,待到时间差不多,再下楼找人,一起回家。
九月末尾,天黑得更早,不等回家,天色就已暗下来。
走进回家必经的小巷,几经损坏又修理,巷子里的路灯光色不统一,照着逼仄的窄路,将人影拉长。
不管何时,尤童总有话说,裴心哲只需当个听众,偶尔给出简单回应,就能完成友好交流。
讲到自己今天在球场上的表现,尤童一时兴奋,跳到裴心哲前,面对面倒退着走。他讲得认真,并未留意经过岔路口时,突然冲出来的黑影。
那黑影也是个没头苍蝇,只顾拼了命往前冲,却不看路,等发觉身前有人时,已来不及刹车,眼看着就要撞上尤童。
学龄前,裴心哲已在学散打,反应格外敏捷,当下还没看清走向,已下意识伸手,将尤童扯到了一旁,躲开了那撞击。
要是裴心哲没拉开尤童,有个缓冲,那黑影顶多栽一下,但裴心哲够快,没了缓冲,黑影反而自己扑了出去,狼狈摔在地上,发出闷哼。
尤童下意识就去扶人,认出人后疑惑出声,“……付冬冬?”
狠摔一跤,付冬冬也顾不上疼,站起身先回头往身后看,因听见熟悉的声音,才诧异转回,面上的惊恐都未收敛,声线发抖,“尤、尤童,是你……天太黑了,我没注意看路,不好意思啊。”
察觉人脸色不对,尤童也朝他身后瞧了一眼,“你怎么慌里慌张的,出什么事儿了吗?”
他们身后,路灯变得更稀疏,十米开外都隐入黑暗。岔路往里,尤童走过几次,是某个旧居民楼的入口,道路年久失修,电缆管道外翻,窄路两边开了几家汽修和招牌暧昧的理发店,不管天气阴晴,地上总淌着浑浊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