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咬还不行吗 给你咬还不行吗 第47章

作者:顽山行七 标签: 近代现代

  周三这天,柳燕铭和裴心哲待了一整个上午,过了饭点儿,他人朝后靠向椅背,伸着懒腰哀叹一声,咒骂着永远也做不完的项目。

  一旁,裴心哲继续着手上的工作,并未留意时间。他也不太饿,手边是空了一半的保鲜盒,里面装着剥好的柚子。今早尤童没有送他上学,东西是托柳燕铭转交的。

  柳燕铭自觉这盒柚子能有自己一半,但一上午过去,没吃到一口。

  放空片刻,柳燕铭更不想工作了,看了眼手机,招呼裴心哲,“哎,先吃饭去吧,尤童不在家,我也懒得回去了,食堂还是外面?”

  闻言,裴心哲停了停,又继续打字,“他去哪儿了。”

  “嗯?我早上忘跟你说了吗?”柳燕铭又叹一声,和方才那声情绪截然不同,“他回家了,早上的时候家里给他打电话,说他妈妈上班的时候突然晕倒了,好像挺严重的,他挂了电话就奔车站去了,他走后我还看了呢,那个点儿根本没车次,最近一班就是十二点,他现在应该正在路上呢,唉,希望他妈妈没事儿吧。”

  裴心哲的动作完全停下,侧头看向柳燕铭,然后毫无预兆的,突然起身,抓着手机出了会议室。

  下午四点左右,尤童出了动车站,他要自己去医院,汤则不同意,一定派了助理来接他。

  等尤童进到病房,见他出现,手腕打着石膏卧床的秦淑言,猛地坐起,矛头直指汤则,责怪他大题小做大惊小怪。她嘴上是责怪,但等抱怨完,脸上却也掩饰不住开心。她已两个多月没见尤童了。

  见秦女士还有精神训人,尤童持续一路的紧绷先消散少许。

  电话里,汤则只说他妈晕倒摔断了胳膊,因那时还未出结果,便没详说。详细了解后,知道他妈只是耳石症,且耳石也已复位后,尤童才稍稍松了口气。

  为保险和方便,秦淑言办了一天住院。晚上,三人围着病床吃了顿简餐,看时间差不多,尤童便开始赶人,他回来了,就没有让汤则陪护的道理。

  汤则走前,尤童先去走廊接热水。他刚将水杯放下,余光便闯进一个身影,定定停在不远处。

  那身影和心上人相似得过分,尤童暗自笑自己,心说怎么可能,但顿了两秒,还是转头朝那边看去。

  然后便看见了一个高瘦挺拔的青年。

  裴心哲风尘仆仆,穿得单薄,站在护士站靠前一些的位置,和尤童隔了大概三个病房的距离,原地望着他。

  医院走廊的灯光明亮,尤童看花眼的几率为零,他却依旧觉得眼前的人不真实。他不觉得裴心哲该出现在这里,又或者,他出现在这里,是不够合理的。

  可他真的就在这里。

  此时此刻,尤童只有一个想法,他现在冲过去抱裴心哲,那人一定不会拒绝,因为他在裴心哲的脸上,看到了他许久没见过的情绪,对着他的。

  可不等他实行,对面的人已经快步朝他走来。

  裴心哲几步来到尤童面前,先扶住了他的肩膀,他身上沾着寒气,手也是冷的。他张了张嘴,似乎先咽下了很多话,“还好吗,阿姨怎么样?”

  看着他关切的眼睛,尤童还是忍不住抱上他。他双手环着裴心哲的腰,脑袋挨在颈窝,希望能让他暖一些。

  裴心哲明显有所误会,他一怔,回抱住尤童,安抚性轻拍,“没事,没事的,会好的,我在呢。”

  这一刻,或许因为匆忙赶来,尤童听见裴心哲有力且快速的心跳。他也知道裴心哲可能误会了,即使不想松开,还是解释了始末,但他慢吞吞的,说一句停一下,给自己延长了五秒钟的拥抱时间。

  听罢,裴心哲稍稍垂头看尤童,有些茫然,“所以,阿姨她……”

  尤童点点头,他没问裴心哲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因为无需问,无论裴心哲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担心他还是秦女士,他都足够满足。

  “我妈看见你,一定会特别高兴。”说着,尤童拉着裴心哲的袖子,将他拉回了病房前。

  不等进入,秦淑言就发现尤童身边多了个人,等看清是许久未见的裴心哲,她眼睛睁大,立刻从床上坐起,欣喜又不敢置信,“……心哲!”

  裴心哲进门,像从前一样,乖乖叫人,然后被秦淑言叫去床边坐着。间隙,尤童简单介绍了一下汤则。

  因裴心哲的出现,秦淑言激动又感慨,她一直拉着裴心哲的手,寒暄关心完,又忍不住哽咽,因想起了奶奶。她看着裴心哲,心中怜悯,“奶奶的事儿我听尤童说了,你怎么能不告诉我们呢,我也是真的没想到,明明过年的时候还视频过,还那么硬朗,怎么就……”

  裴心哲见秦淑言情绪难过,反过来安慰她,说了很多宽慰的话。

  秦淑言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尤童有意岔开话题,才默默思考起裴心哲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悄声看向尤童,心中隐约得出答案,她觉得欣慰,但作为母亲,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之后的近一个小时,秦淑言都拉着裴心哲说话,问这问那,稍微听到裴心哲可能吃了苦的地方,就忍不住心疼。

  因裴心哲的来到,尤童的陪护计划被打乱,最终,还是汤则留下,他则在秦女士的示意下,带着裴心哲回家。

  汤则让助理把车给了两人,回家的路上,裴心哲开车,一路畅通,熟门熟路,每一个拐弯和红灯,都没有迟疑或思索,好似他从未离开过这里,记忆都是最新的。

  回家前,尤童在他们曾经常光顾的便利店,给裴心哲买了新牙刷。

  车停在楼下后,两人一前一后上楼,到了三楼,开门进去。

  鞋柜里,裴心哲的拖鞋还在。

  四年多的时间,比之从前,尤童家里也只多了个墙边桌,当下上面放着盆杏黄色的蝴蝶兰,开得正盛。

  回到自己家,尤童倒成了紧张的那一个,毫无意义的在客厅转了半圈儿,跟裴心哲说,“你坐,我给你倒杯水。”

  裴心哲在能看到尤童房间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时间已经不早,倒完水,尤童从壁橱里找出两床被子和干净的床单,进了自己房间,跪在床上认真铺换。

  他没提晚上睡觉的安排,只是偷偷摸摸把两床被子都堆在自己床上,装着很自然,实际鬼鬼祟祟。

  看着他吭哧吭哧只铺一张床,裴心哲也没问。

  铺完床出来,尤童给裴心哲拿了换洗衣服,让他先去洗澡。等裴心哲出来,他又进去,等洗完出来,家里所有的灯都关了,只剩他卧室桌上的台灯。

  房间里,裴心哲半躺在他的位置,看着一本书。

  光下的他,和过往无数个夜晚重合,让此时看起来,像曾经他等着尤童做完作业一起入睡的某一天。

  如果尤童没记错,裴心哲手上的,是他四年前没看完的那本。裴心哲走后,他没动过这本书,书签都还在原位。

  又多看那场景一眼,尤童才转开目光。实话实说,他很紧张,即使他们一起睡过这张床很多次。

  潦草地吹完头发,尤童低头快步走进自己房间,他几乎贴着墙在走,好像他才是这个家的客人。来到床边,他踢掉拖鞋,掀开被角,飞速钻进了被子里。

  卧室完全安静下来,他觉得该说些什么,什么都行,正在他于脑内排列话题顺序时,裴心哲先开口了。

  “要关灯吗。”

  尤童偷瞄他一眼,“不用,我不困,你看吧。”

  裴心哲将手中的书放低了一些,“前面的内容都忘光了,读不顺畅,不太想看了。”

  凭他的记忆,小学读的书都不会忘掉,尤童暗自腹诽完,一个激灵,立刻好言相劝,“看吧,这本内容很有趣的,你拿回去慢慢看,不用还我,不要客气。”

  裴心哲似乎被说动了,“可以吗。”

  尤童大力点头,“可以。”

  之后,两人又陷入过分安静的氛围,尤童余光看到裴心哲合上了书,又躺进被子里,但没关灯。

  于是,尤童将排列第一的那个话题拎了出来,“你明天什么时候回去?”

  裴心哲缓了一瞬,说,“不急。”

  这有些出乎他意料,尤童又问,“但期末应该很忙吧,我妈也没什么大事儿,见过你就已经很开心了。”

  裴心哲淡淡的,“还好。”说着他抬手,关掉了灯。

  尤童觉得他这是要自己闭嘴的信号。

  果不其然,房间浸入黑暗,裴心哲便说,“睡吧,明天一起早些去医院。”

  尤童听话闭上眼睛,眼前完全黑了,听觉就变得格外清晰,裴心哲的呼吸很轻,但很近。他起初依旧紧张,可裴心哲一直平静,又慢慢抚平了他的情绪,心跳平稳后,睡意便笼罩全身,渐渐拉他入梦。

  不知睡了多久,尤童忽然醒来,他睡前是平躺,现在已变成侧躺,于是一睁眼,便看见了空着的枕头。他下意识伸手去摸,裴心哲躺过的位置已不再有温度。

  尤童猛地坐起,按亮手机,凌晨两点多。

  他探身向房间外看,但不见光亮,某个瞬间,他心腔忽的空了一瞬,接着便跳下床跑到家门口。

  他没开灯,很轻地开门,但夜深人静的楼梯间,声响还是明显。

  就着黑暗,尤童向外看去,楼前窗外,月亮混着路灯的光透进来,比之没开灯的屋内,楼梯间的光甚至明亮一些。

  恰巧,尤童开了门的下一秒,有车从楼前驶过,车灯同样透过前窗映进来,它先照亮尤童斜前方的墙,接着,放射状的光向下平移,显露了独自坐在阶梯上的身影。

  裴心哲的脸在车光的映照下亮起一瞬,很快又融入黑暗。他坐在三楼通往四楼的阶梯上,被栏杆断续地遮挡身影。他右手间燃着一点橘红火光,听见开门声后,手便垂下,悄声将火光熄灭在脚边。

  大概不愿此时被看见,他想起身,尤童却先一步走过去,他便又坐住了。

  裴心哲对任何恶习都嗤之以鼻,不知为何却学会了抽烟。

  尤童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坐到他身边,立刻被冰凉的大理石楼梯冰了一个寒颤,但他极力忍耐,没有表现出来。他闻到不算呛鼻的烟味儿,裴心哲没说话,但尤童知道他半夜醒来,坐在这里是因为什么。

  同时,和裴心哲一起坐在楼梯拐角,尤童也更清晰的明白了,裴心哲为什么会回来。

  他和尤童一样,身边只有一位至亲,当至亲离开,依靠逝去,自心底滋生的无助和茫然,是无法描述,也是旁人无法体会的。裴心哲经历过,便不想或许正经历同样时刻的尤童,孤身一人。

  而看着裴心哲,尤童当下也只有一个想法,他想成为裴心哲的支撑和依靠,他要把所有的爱都给他。

  裴心哲比他聪明,披了外套,身上就暖和一些,尤童又往他身边挪了挪,看他一阵,轻声开口,“你记不记得,咱们小时候,我家总是没人,我就都在你家待着,那时候,奶奶做什么都会做两份,你一份我一份,我去你家比回自己家都顺腿。”

  “我还记得,小时候刚认识奶奶还有点儿怕她,觉得她声音高,说话像在吵架,后来混熟了,又觉得奶奶很厉害,很有安全感,遇到什么事情都能解决,会帮我签不及格的卷子,能拦住我妈不揍我。”

  回忆起从前,尤童嘴角微微扬起,眸光却哀伤,“初二那年,我打球被人撞到地上,脸上擦伤好大一块,老师怕我脑震荡,放了我半天假去医院,我高兴坏了,光想着回家打游戏了,结果撞见奶奶,看见我受伤,说什么都要带我去医院。那天中午的太阳好大,天气热得不行,奶奶跑前跑后,领口都被汗浸湿了……我生病的时候,奶奶一定会给我煮蛋花粥,没有人比她煮得更好吃。”

  “我对自己奶奶的记忆不多,我一直把她当做亲奶奶的,所以那时候我……”说到这里,尤童的思绪不由回到四年前,但他张了张嘴,又强忍下即将说出的话,怕当下并不适合讨论这些。

  裴心哲垂眸默默听着,片刻后,侧头看尤童,“我尊敬她,爱她,她几乎是我幼年所有的依靠,但我没准备变成她希望的样子,她的设想就只是设想,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不需要他人计划。”顿了顿,他又补充,“可能你并不知晓。”

  尤童愣愣听完,忽然连眼睛都不会敢眨了,他觉得眼睛酸涩,怕再眨动一次,泪就会掉下泪来,“心哲,我……我那时候太不成熟,又自以为是,太容易被周遭影响,又不敢面对,然后我就害怕了,真的害怕了……”

  他们那时不够成熟,但分辨最基本利弊总不会出错,所以裴心哲也明白,尤童选择避险的原因,甚至是为了他。他不想自己被社会排斥,也不想伤了长辈的心。

  昏暗中,裴心哲的眸光并不清晰,他轻轻说,“我知道。”

  尤童认为,即使已表白过心意,但他还欠裴心哲一个道歉。

  他想努力看清裴心哲,眼睛不由眨动,泪果然掉下来,顺着脸颊快速滑落。他靠在裴心哲身边,恳切地看着他,声音沙哑又小心,轻得快要听不见,“心哲,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裴心哲没有动作,也没出声。

  当下,尤童并没感觉到他的抗拒,于是慢慢探身,两人本就贴得近,他一动,脸就近在咫尺,他放缓呼吸,呼出的气息遇冷,在周身模糊生出白气。

  他郑重又胆怯,试探着,将吻落在裴心哲唇边,离开时,泪也沾了上去。

  尤童的唇很冰,裴心哲握他的手腕,“进去吧。”

  尤童反抓住他的手,嘴角都耷拉下来,又叫他的名字,“……你能原谅我吗。”

  “你这几年有想过我吗。”裴心哲突然问。

  尤童觉得这个问题有失他的水准,因为答案太简单,他每天都在想,时时刻刻想,甚至想太多了。

  裴心哲云淡风轻开口,像是现场胡编,又像在说他人事迹,“那时候,你对我的伤害还挺大的,在楼下站着的那一夜,我反而意识到自己真的活着,有一段儿时间,我酗酒,打架逃课,看见有一点和你相似的人,就生理性头疼,我不喜欢那段时间,所以这个也要考虑。”

  尤童认真点头,他觉得裴心哲很可怜,然后想他也可以适当的尝试卖可怜,他说,“我知道的,我知道我害你伤心,我也伤心,总是会哭,我想去见你,但我不敢,我一直很想你……”

  发觉他已经冻得发抖,裴心哲将他拽起来,进门,“好,那我原谅你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晚些应该还能码出一章过渡章,明天会比较忙就先赶出来,然后后天再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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