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美丽少年 我的美丽少年 第34章

作者:芦西安 标签: 近代现代

  凭什么纪萧笙就该与秦宇川那样的人不同呢,他们来自同一个阶级,他们掌握权利,而为了维护权利必定有一套他们自己的话语体系,他们也在接受规训,就像秦宇川对他说的那些一样。

  那么问题来了,他问自己,你愿意被纪萧笙驯服吗?你愿意成为他的奴隶吗?

  他的大脑条件反射的说了不,很正常,他的大脑无时无刻都在说不,永远反叛。

  而他的心却在激动的尖叫,愿意!怎么不愿意呢?愿意的快要死了。

  沮丧,许君乐走进卫生间洗了一把脸,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可救药的想,我怎么会长成这样呢,为什么不能更赏心悦目一些呢?

  疯了,真是……

  周四上午,许君乐结束了一门课程的考试,他跟着人流慢慢往教室外走。

  前面的同学说话声音很大,“我真服了,昨晚去喝了个酒,跟旁边的一位年纪看起来还挺大的人聊天,他问我对未来有什么规划,我说我想先找个工作,他看了我一眼说原来是读哲学的,那你有什么一技之长吗?操,我居然觉得这回答合理又不合理,而不合理只是因为没有这么埋汰人的。”

  周围的人笑起来,老得不能更老的梗了,但每次换个语境依旧好笑。

  未来总是令人不安,他的同学最擅长的就是把一切不安解构成啼笑皆非的各类笑话,这是过去几年他们一直在做的事。

  许君乐跟着笑了,拿出手机将手机从静音模式解除,汪雨婷半小时前的消息跳出来:今晚别来家里,小宝发烧,我送他去医院了,你考试加油。

  许君乐又想到汪雨婷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孩子生病,她不知急成怎样?

  他想也没想,跑出学校拦了一辆车。

  许君乐很快在急症室找到了汪雨婷,她发丝凌乱,面色苍白,眼睛眨也不肯眨一下的盯着她病床上正昏睡的孩子。

  许君乐喘匀了气,走过去,握住她的肩膀,“医生怎么说?”

  汪雨婷先是一惊,抬眼看是他,松了一口气,“你来做什么?不用上课?”

  她站起来想把凳子让给许君乐,被他制止,“你坐。”

  汪雨婷望着病床上的小婴儿,“烧的都惊厥了,吓得我……医生说等会得做一个脑部的ct,说是要排除什么脑膜炎之类的……”

  “会没事的。”许君乐蹲下来,和她一起看着她的孩子,小婴儿睡的很沉,他看了一会,觉得神奇,小声说,“他长得好快啊,一下就长这么大了。”

  汪雨婷勾了一下唇角,“医生说六岁以前发烧都得注意,我就觉得一个人能长大多不容易啊,咱们都是幸存者。”

  许君乐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宝宝肉乎乎的手背,“他长得像你哎,很漂亮。”

  “其实我上个月见他还觉得他头有点大。”汪雨婷很温柔的笑,“现在我只希望他能健康。”

  “会的。”他又握了握她的手,“辛苦了。”

  一位戴着眼镜的医生走过来查看了一下孩子的情况,嘱咐了几句,开了诊断单,许君乐按住汪雨婷,“你坐着,我去缴费。”

  汪雨婷哪肯,两人争了几句,许君乐将她重新按回椅子上,“这里可是医院,你不会要在这跟我打起来吧,小时候我打不过你,现在可不同了。”

  汪雨婷笑起来,摇摇头,拿起手机给他转了钱,见许君乐还想说什么,她抢着说:“不许拒绝,去吧。”

  许君乐回来的很快,他将一瓶水拧开递给汪雨婷,“喝点吧,你嘴都起皮了。”

  “谢谢。”汪雨婷喝了几口水,又看了他一眼,“挺神奇的,以前总觉得你是个小孩,居然都能照顾人了。”

  她将瓶盖重新拧上,揶揄道:“你以后的女朋友会很幸福。”

  许君乐翻了一个白眼,“不至于吧。”

  汪雨婷打趣了几句,突然想起了什么,身体转向许君乐,“那个……”

  “怎么了?”

  她放轻了声音,拉着许君乐说:“我早上过来时,碰到了你妈……嗨,就是李阿姨,我抱着小宝跑进医院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先做什么后做什么,无助的只想哭。”她拍了拍额头,“我太没用了,是…李阿姨过来帮我的。”

  “我想她在医院,肯定是她家那丫头住院呢……”她转过头看看病床上的孩子,又犹疑的望着许君乐,“你要不要去看看,来都来了。”

  许君乐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汪雨婷听到他说:“不去了吧。”

  她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拍他的手臂,“下午还要上课吧?你先回,等会他爸爸就来了。”

  “时间还早呢,你要不要吃些东西?”

  汪雨婷摇头,拢头发,“不吃了,吃也吃不下,别浪费钱。”

  许君乐明白她的心情,也不再劝了,只说:“我去趟洗手间。”

  他推开楼道的门,坐在楼梯上点了一支烟,想着汪雨婷的话,头疼的很。

  一根烟还没抽完,手机短信音响了一下,是汪雨婷的信息:住院部五楼。

  他将手机收起来,沉默的抽完了一根烟,又坐了一会,等烟味散尽了,才推门往住院部走。

  他在护士台问到了房间号。

  此时病房门掩着,他一眼看到那个人站在水池边在洗什么东西,她真的老了,背也佝着,看的许君乐心又是一软。

  他叹了口气,收回了手,轻手轻脚的走了。

第50章 什么也不是

  许君乐在医院门口买了一些水果,想了想,又去取款机前,将卡上所有的钱取了出来,放进挤挤挨挨的水果中间,提着往住院部走。

  电梯在五楼打开,许君乐走出来,一眼就看见那间病房外围满了护士和病人。

  许君乐觉得奇怪,加快脚步走近,听见围观的穿着病号服的患者说:“可怜哦,每天都这么闹一场,孩子能好才怪。”

  他挤进人群,听见了一个沙哑的男声:“我知道你有钱,你一天不拿出来,我就每天都来,想撇开我过好日子,没门。”

  是陈德昌,他曾经的养父。

  “我哪有什么钱,哪有什么好日子,你不如杀了我,杀了我。”声嘶力竭的一声,闻者心惊,听的病房外的人纷纷摇头,“可怜哦。”

  许君乐怕出什么事儿又往前挤了几步,扶着把手要推开门,就听见陈德昌说:“你没有去找那没爹妈的小子要啊,不是我养他,他不知变成哪个山沟的孤魂野鬼了,还能上这么好的学校?他不该报答老子吗?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两万块,一分都不能少。”

  那个他曾经叫过妈妈的女人扑在病床上,哭喊着说:“凭什么我要,你去找他要啊,你去他学校门口堵他,缠着他要啊,他有钱你去找他要,来缠着我干什么,我们的孩子还生着病呢,你这畜生…畜生。”

  许君乐缓慢的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有护士走过来,没好气的说:“都围这里干什么?散了吧。”

  他趁护士进去调解的间隙,拦了一个正往里走的小护士,“麻烦您帮我把这个给李妍可。”

  “李妍可?”她皱眉,随即又说:“就是小可是吧?她就在里面呢,怎么不自己进去?”

  许君乐笑了笑,将手上的袋子递给他,“是她,麻烦您了。”

  他手插在口袋里下楼梯,感觉自己的鞋子正与脚下的水泥成为一体,每一步都很沉重,而且走的越远会越发沉重。

  他看了看手机上银行发来的取款信息,得,明年学费也没了,正好退学,整挺好。

  上帝老哥给他准备的这剧本挺妙的,一环接一环的挺有水平,这下他算是服了。

  医院人来人往的,空气也很干燥,他走出医院,在门口靠着墙抽烟,余光看见一个很面熟的老太太风风火火的往里面走……

  许君乐觉得她眼熟极了,想了半天硬是没想起来。他打开手机看时间,想着跟汪雨婷说一声回学校。

  他一想到汪雨婷,电光石火间,他突然记起这老太太就是小宝的奶奶,汪雨婷生产那天他见过,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许君乐心觉不好,忙灭了烟往急诊室跑。

  小宝病床前果然站着那个老太太,仍然一副倨傲的样子,嗓音中气十足,食指恨不得戳到汪雨婷脸上去:“还不是你这没根本的东西我孙子才会受这罪,我早说过像你这样的不能要,不知还有什么遗传病在身上呢?”

  汪雨婷抱着手臂站的很直,说了句什么,那老太太脸红一阵白一阵,举起手来就要冲着汪雨婷的脸打下去,许君乐冲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老太太转过头看见许君乐,又看看汪雨婷,恍然大悟,“好啊,你这贱货又找到姘夫了?早就想用我儿子的钱在外养小白脸了吧,我告诉你你……”

  许君乐心底厌恶,面上笑起来,“您这老太太想象力还挺丰富,我是汪雨婷的弟弟,我姐生小宝那天我还跟您自我介绍过,我看您这是气过头不记得了吧。”

  “放开我。”老太太呵斥一声,许君乐放开他。

  “弟弟?”她斜着眼问。

  许君乐摆出讨好的笑,“是啊,我就说我着长相还挺好记的吧,不过您也是,我姐是个实心人,又糊涂,您骂她骂得再狠也是出不了气的,有什么用?反而再被她气出个好歹来,不如这样,您跟我说,我陪着您一起骂,这不就解气了?”

  许君乐一边说一边拖着老太太往门口挪,见这老太太还想说什么,连忙抢在她前面,絮絮叨叨的说开了。

  “我刚刚来的时候,看下面有家奶茶店排好长的队,不如您跟我去喝杯奶茶慢慢说?这里是医院,别平白给人看笑话是不是?还是您更喜欢喝咖啡?哎,人家医生说了,小宝没什么事,您这老太太真是,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把这老太太挪到门口,转头笑着朝汪雨婷眨了眨眼,汪雨婷眼眶通红,用嘴型对他说谢谢。

  许君乐看懂了,朝她摇了摇头。

  末了,许君乐坐在回学校的公车上疲惫极了,一个上午一堆的乱账。

  公车在城市里绕了又绕,许君乐还是赶在上课前到了教室,下午是大课,他坐在最后面,像是卸了力一样的趴在桌上,勉强熬过了这个下午。

  下了课,他心里惦记汪雨婷,又打了电话过去,汪雨婷说孩子爸爸在,让他别担心。

  许君乐恨恨的,拳头痒了,“上午没碰到他真可惜……”

  走出校门,远处公路上有载着货物的巨大货车驶过,他看到那货车轰隆隆的开始融化,和沥青的公路一起交织着成为某种液体,缓慢的流进地心……

  手机又响起来,他也没听到,一直到家,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与粘腻的液体滴答声在他脑中长久的留存。

  现实里钥匙碰撞的声音,开门声,开关打开的声音都变得闷闷的,不真切,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躺在沙发上,过了许久才在这些声音中听到电话铃声,拿出手机,盯着那串数字一动不动,脑中有那年夏天在海边玩水的画面闪回,还很小的他转过头笑着喊妈妈。

  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吗?还是只是他的幻想?

  铃声停止,屏幕显示未接电话,他仍维持这个姿势盯着屏幕。

  很快,那串数字又跳出来,许君乐将手放开,手机垂直落下,砸到他的手臂跳起来,又落在了地上……

  许君乐想捂住耳朵,别打了,别打了,都别他妈的别再给他打电话了。

  他在沙发上维持一个姿势躺了许久,感觉有人走过来把他的手机捡起来放在了桌上,拍了拍他的腿,然后坐在了沙发的另一端。

  许君乐睁开眼,正好见到萧珩在看他,他问:“怎么了?”

  许君乐坐起来,点了根烟,静默。

  萧珩又追问了几句,许君乐三言两语将上午的事跟他讲了。

  萧珩听完直接气笑了,喊他的名字,“许君乐,你是什么圣母吗?”

  他仰着头看天花板,''我什么也不是……"

  萧珩无语极了,骂了他几句进了卫生间。

  许君乐回了房间,不小心踢倒了床边的一摞书。

  一张纸从书本中里掉出来,轻飘飘的躺在角落里。他没在意,直到他坐在床边去拿打火机时才瞥到那张纸上半隐半现的音符……

  是纪萧笙送给他的那首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