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歌 小狗歌 第53章
作者:言吾如生
凸起被按下,轻轻的“唰”一声,一层薄木板被弹开,里头一封封泛黄的书信失去了支撑倒了下来。
温浅抿了抿干燥的嘴角,微微颤抖着将一封封书信拿出来。
他跟印之遥其实没有分开过,但是他们很喜欢用书信沟通。年少的时候乍一知晓自己的性向,无法接受的同时也难以启齿,他很难当面对着印之遥讲述他的苦闷,于是改为用书信来表达。
他所有的惶恐、郁闷、迷茫,印之遥的所有温柔、耐心与肖想,都在这一份份信件当中。
温浅一张张地翻看着,回忆裹挟着泛滥的情绪再一次将他席卷。
“哥,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他像小时候一样,有烦恼了就会找印之遥诉诉说。
“程斯刻还那么小,我怎么可以啊。”温浅喃喃出声,手上拿着印之遥写给他的信件,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将头深深埋进胳膊中。
那是印之遥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温浅在臂膀中泪眼朦胧,却从缝隙里看见了最后一句话。
“世俗偏见留不住黑夜,你终会等到如约而至的黎明。”
将一封封信重新放回暗格的时候,温浅将手往暗格深处掏了掏,想看看还有无漏网之鱼,但在无意间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温浅眉头一皱,他不记得他往暗格里放了什么硬物。
暗格狭窄,那个东西被牢牢卡在了缝隙之中,温浅手上用劲儿,手指和手被与壁沿发生了剧烈的摩擦,磨得人生疼。
他忍着痛一点点将那个硬物往外扣,随着东西被一点点挪出来,温浅摸到的范围面积变大,他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
这形状,好像是一个手机。
等到东西终于从暗格里头摔了出来,温浅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果然是手机,不过不是智能手机,是那种翻盖的老式手机,看起来已经颇有些年头了。
这个手机是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在他的暗格里。
他的暗格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啊……
内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努力回忆了几遍,确信不是自己的手机。
一个无缘无故跑到他暗格当中的手机,温浅直觉这背后有秘密。
他随意扫到了地上的那些信件。
会不会……
他找了条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然后开了机。
老式的手机也就仅限于打打电话发发消息,温浅率先打开了短信,里面空空如也,他接着又翻开了通话记录。
上面仅有跟一个号码的记录,这个号码他不认识,但与这个号码最后一通电话的时间却狠狠刺入了他的双眼。
这是印之遥去世的那一天!
温浅反应过来这一点的时候,惊恐从脚底板一下麻痹至天灵盖,他跟见鬼了似的猛得扔了自己手中的手机。
剧烈的喘息声惊魂未定地响在寂静的房间当中,温浅的后背和手心骤然浮起一层冷汗。
他死死盯住这个手机,像是盯住一个吃人的黑洞,所有的怀疑、不解、怨恨、痛苦都仿佛被吸入其中,在里头搅弄不止,而一片混沌之后,逐渐浮现出清晰的两个字,引诱着温浅重新拿起手机。
真相。
他的双手剧烈的抖动,光标移动到那串号码身上,他闭了闭眼紧咬牙关,一狠心点了拨打。
“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停机。”
熟悉机械地女声在对面响起,温浅不知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到底是不甘还是庆幸。
是,他是想找到真相,可当真相真有可能浮现的时候他又不确定自己是否有面对真相的勇气。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仅有一个人可能知道他暗格的秘密,那只有一个人。
温晏。
所以温晏将这个手机放进来的吗?而这个手机却在印之遥去世的那一天跟人通了电话,这会是巧合吗?
如果不是巧合……
那么温晏和印之遥的死有什么关系呢?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不可以,不可以。
温浅枯坐良久,直到天光渐暗,窗外亮起的路灯一下刺入他出神的双眸,他才微微在昏暗中动了动身子。
半晌,他将手机装进了自己的包中,然后掏出自己的手机拨打了电话。
“林樾,方便吗?我想找你说些事儿,关于……印之遥。”
【作者有话说】
加更一章,开始破案~
◇ 第64章 残酷的真相
“这串手机号的机主是一个叫王富的修车行工人。”林樾将手中的调查结果递给温浅。
“这个人在印之遥出事之后就失踪了,事情发生三天后,他的尸体被人从护城河打捞起来,法医鉴定他是酒后失足落入水中溺亡。”
“修车行……水中溺亡……”一个个字眼不由分说地扎进温浅的瞳孔,刺得他生疼。
太巧了,这太巧了。
温浅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险些拿不住手中的纸条。
林樾见温浅状态不对,正想关心一句,下一秒只见温浅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快步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户,胸膛剧烈起伏,温浅深吸了几口气。
林樾不放心地跟上去,轻轻拍了拍温浅的肩膀,这才发现温浅整个人已经僵成了一块铁板,身下的肌肉剧烈的颤抖。
“没事吧……”林樾颇为担心。
温浅下颚线绷紧,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林樾知道温浅八成已经猜到了,真相太过残忍,现在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无益,还是得等温浅自己平复下来。
良久,温浅粗重的呼吸才逐渐变弱,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心脏,确认这玩意儿没有因为刺激受大了彻底罢工,这才转身无力靠在了窗沿上,温浅垂眸看着地面,从林樾的角度温浅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神,让他的神色也不甚分明。
但林樾能清晰的感受到,一种清醒之后的颓唐。
两人一时无话,良久,林樾才叹了口气轻声道:“你都猜到了,我也就不瞒你了。那部手机上,确实只有你父亲一个人的指纹。”
温浅闭了闭眼,尽管内心一万个不相信却依旧不得不全盘接受这个现实。
他想开口说点什么,可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指头紧扒窗沿,关节泛着透穿肌肤的白。良久,他才找回一点自己的声音。
“所以他找修车行的工人,在印之遥的车上做了手脚,导致遥哥车毁人亡。之后为了灭口,再杀了那个工人,伪装成酒后落水,对吗?”
他的一颗心脏仿佛被一双大手紧紧握住,每说出一句话,心就被捏紧一次,所有血液倒流向四肢,沉得他连微抬指尖这这么一个小动作都做不到。
林樾陷入沉默,但这份沉默足以说明一切。
他们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温浅表情惨淡苍白,半边人影被藏进了窗边的暗处,仿佛与这个世界产生了一道屏障,他独自困囚其间。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甚至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温晏的死,真的是意外吗?”温浅的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红透了,他在昏暗处转头看着林樾,仿佛在祈求林樾能够给他一个解脱。
面对着温浅这幅模样,林樾实在是无法开口说出下面的话。
因为他知道,下面的话或许会彻底让温浅陷入绝望的崩溃之中。
温浅看出了林樾的欲言又止,他扯了扯嘴角。
“没事,你说吧,我受得住。”
……
“那好,你听完一定要答应我不要激动,因为事实或许也并不就是这样,也许背后还有隐情。”
林樾深吸一口气,心想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你也知道你父亲是行驶车辆坠入护城河死亡的,当时驾驶你父亲车的司机叫做程富强,因为他是酒后驾车,所以这场事故被定性为酒后驾车所发生的意外事件。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没有仔细往下查,但事实就是案件在当时匆匆结案了。”
“几年前不知道是谁帮程富强做了一张假的身份证,而这个程富强其实是他后改的名字……这个人的真名叫做程强。”
温浅听见程强两个字的时候露出一丝迷茫的神色,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林樾觑了一眼温浅的神色,狠了狠心还是将下面的话说出了口。
“这个程强有一个妻子叫做靳柔,他们育有一子,名字叫作……程斯刻。”
……
……
林樾感觉时间在这一刻减缓了流动,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温浅睁大的眼神被慢动作清晰地展现在他眼前。那是极复杂的眼神,从一秒怔愣到神色迷茫,从不可置信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瞳孔里崩塌。
睫毛脆弱的颤抖,仿佛潇潇而下的落木,无助地随风飘荡,寻寻觅觅却找不到可以降落的地方。
他嘴唇微翕,似乎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只能不知所措地舔了舔干涩的嘴角。
脸颊的肌肉不正常地抖动着,温浅紧绷着下颚线,仿佛以此守住他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林樾试探着想扶住温浅,他确信温浅快要站不住了。
可他伸出的手却被温浅轻轻拦下。
“你让我缓缓,一个人,缓缓。”
温浅的嗓子干哑,说出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气力。他没有看林樾,头颅低垂,露出的一段脖颈线条仿佛一张弓被绷得笔直,轻碰即断。
林樾知道多说无益,这种事情遭谁身上都不是能轻易接受的,况且温浅和程斯刻之间的关系如此特别。
做假证潜入温家当司机,再带着温晏一起坠亡。尽管再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承认这背后一定不是简单的酒后驾车这么简单。
温晏的死和印之遥的死都太过蹊跷,发生的蹊跷,结案的更蹊跷,这两者之间恐怕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温晏为什么要杀印之遥?表面上看起来温印两家关系良好,并没有矛盾。那是印之遥触犯到了温晏的什么利益?还是撞破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但这种猜测也有一个地方说不通,就是印承恪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印承恪几乎是轻而易举地接受了印之遥是自杀这件事情。
这符合常理吗?连温浅一个外人过了这么多年都还在追寻真相,但印承恪作为印之遥的父亲在这件事情上却平静得几乎有些冷情了。
林樾之前问过温浅,印家父子的关系是很亲密的,印承恪很看中印之遥这个独子。那如果是这样,亲子意外身亡,作为父亲这过于“通情达理”的态度就显得很不寻常了。
是什么让印承恪置亲子的生死于不顾?
林樾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印之遥身死的背后隐藏着令印承恪更为在意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