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一盒十八 兰州一盒十八 第25章
作者:且尔西
何岩“嗯”了一声,他还在接着玩。
“待会我也来两把。”祁硕说。
李然挂了电话看见祁硕身上的新衣服,问:“买衣服去了?这么晚回来。”
“嗯,买了两件厚的。”
陈文轩从床上探出脑袋,一本正经点评着:“你这风格换的有点快,这绿的有点难以形容,林琛就爱这种花了吧唧的颜色。”
祁硕掏出风衣丢在洗衣盆里,“眼挺尖啊,我俩一块挑的,他买了件粉的。”
陈文轩了然一笑,“怪不得。红配绿,大冬天出门凑一块就是案板上切开的西瓜。”
“滚呐!”
收拾好东西祁硕上床,他打开手机刷着朋友圈,看见林琛刚刚发的:[正门口对面的大碗麻辣烫真的很好吃。]配图是那碗麻辣烫。
什么时候拍的,祁硕光顾着干饭都没注意,他点了个赞。
陈文轩瞧见评论到:[你吃一年了,才知道啊?]
林琛秒回一个字:[爬]
陈文轩关了微信聊天框,嘀咕了句:“这粉西瓜奇奇怪怪,好像有点那个大病。”
又是不太理解男同的一天。
第23章 兔子
手机刚放下陈文轩猛地记起他还有正事,立即下床抽出两根鞋带拴在椅子腿上。
何岩这边打着游戏,看着地上的陈文轩问:“你干嘛呢?拿俩鞋带织毛衣呢!”
“去死。我明天有实验,差点忘了练打结了。”他边解释边拿起两根鞋带在何岩面前晃悠了一圈,“明天可是Doctor陈的首秀!”
何岩嫌弃地捂鼻,“拿一边去!脚气都飞出来了!”
“你竟然说我脚气!这可是新鞋带!”陈文轩爬上何岩的床,把人按在了被窝里,“我怼死你!”
祁硕收拾好东西爬上床看着他俩在一边床上闹,手里开了把游戏,在商场他好像也听林琛提过一嘴实验的事情。
第一次做活体人都是激动的,陈文轩捶完何岩罕见地没有恋战,蹲地上绑了半个小时的结,林琛回宿舍也看了好几遍实验视频。
第二天林琛和陈文轩俩人起了个大早去解剖馆,实验室里陈文轩看见林琛白服下面的灰领子问:“你不是买一个粉西瓜瓤吗?”
林琛摆弄着桌子上的器械说:“新衣服我怕崩上血。”
陈文轩拿起一个镊子夹了夹林琛白服,“我们又不做动脉,夹个骨头而已吧?”
林琛握着没有刀片的手术刀刀柄戳了一下陈文轩后背,“那它也出血啊!但那动脉视频你看了吗?血呲老高了。”
陈文轩摇头:“没看,昨晚就练了打结,看了一遍脊髓的。”
没一会动物室的管理员在实验室门口搬过来两笼兔子,陈文轩凑到林琛旁边偷偷问:“你紧张吗?”
林琛挺直背捶了下陈文轩肩,“做个实验紧张什么?别慌,咱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你滚。我不知道,但我有点紧张。”陈文轩手放在白服兜里小声嘀咕。
林琛和陈文轩两人一组,老师课前又给他们看了如何抓兔子的视频,也仔细讲解了一番。但理论和实战终究还是有区别,到了笼子前看着缩成几团像棉花的小白兔,陈文轩不会下手了。
陈文轩有点打怵,眼神略带求助性看向林琛,“琛哥,要不你来?我怕它咬我。”
林琛这会还没带手套,眼神瞥了瞥笼子,示意让陈文轩来,“你一只手拎它脖子,一只手托住它的屁股不就行了!来吧来吧,哥们相信你。”
陈文轩只能贴着笼边蹲下身,一只手悄悄伸进笼子。刚碰到兔子的一瞬间,兔子在手下滑走,但还好没什么剧烈反抗,陈文轩摆正腿的位置顺毛捋了几下,碎碎念道:“宝贝儿你别怕,哥哥轻点昂!”
林琛抱肘靠在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听到刚刚的话忍不住嗤笑一声,“为什么我听着这么猥琐呢!”
陈文轩斜着丢给林琛一个眼刃,手从兔笼里抽出来冲着林琛膝盖砸了一拳,“你高雅你来。”
林琛后退跳起半步敷衍一笑,伸手恭恭敬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我闭嘴。陈主任您请。”
陈文轩重新端正自己的蹲姿,将手放在兔子的脖颈处,等兔子在他手下慢慢习惯了后,犹豫了几秒他迅速下手拎脖子从笼子里提出来一只,另一只手赶紧托住兔子的臀,将它塞在怀前。
这只小白兔挺乖,刚到怀里的时候还扑腾着,一个劲挠着陈文轩白服的衣领子。过了一阵应该是抱舒服了,也开始乖乖缩在陈文轩怀里不怎么动弹。
热乎乎的,软绵绵的,一条小生命。
“我靠我靠!林琛,它好暖和,好软,好可爱啊宝贝儿!”带毛的东西都可爱,陈文轩的态度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跟得了个闺女似的逗弄着怀里的小兔子,“它真的好可爱!无比软和!”
林琛上手摸了摸,挺软,但毕竟是实验室里集中养的兔子,看着那四只脏兮兮的脚他还是觉得陈文轩是夸张了,他噫了一声不以为然。
“林琛,待会你主刀吧,我下不去手,我这闺女太可爱了。”陈文轩抖了抖怀里的兔子。
林琛说:“陈文轩,得了得了,戏过了。刚刚还是哥哥,这回直接当爹了。再说了,你都不知道公的母的。”
“管他公的还是母的,在我怀里就是我的小宝贝。”陈文轩的猛男少女心完全被一只小白兔激了起来,“真的好软,好暖和!我以后要养兔子,我必须养个这玩意。”
“家里养兔子你也不怕以后犯职业病。”
“林琛你他妈变态吧,滚!”陈文轩剜了林琛一眼,“我告诉你,待会一定要对它好点,手一定要稳!我信你,闺女就这么交给你了!你他妈要是手抖多切一刀我捶死你。”
“又不是生切,会打麻药。”林琛说,“你不至于整的跟临终托孤一样。”
陈文轩轻轻颠了几下怀里的小兔子,指着林琛瘪嘴:“这个叔叔是不是很讨厌?”
林琛梆梆给陈文轩两拳。
到了实验室台前,林琛在老师那边领了药物。昨晚陈文轩为了学这个猪蹄结,拿着俩旧鞋带赖在何岩床头绑了一个小时,今天也算是轻车熟路。
“捆绑play也这么绑吗?”陈文轩打好后腿的结贴在林琛耳边突然问出这句。
林琛松开按着兔子的手表情复杂:“你好这口?”
陈文轩一本正经地否认:“没有,好奇。”
“那你下回找人试试。”林琛整理好手上的器械。
“死一边去。”陈文轩在架子上打好四个结。
“别想play了,你先算一下麻醉剂量,我去取乌拉坦。”林琛边说边戴好手套和口罩。
陈文轩算完麻药数据用湿棉球擦拭着兔子的耳缘静脉,待会要注射麻醉,林琛在一旁往针管里抽药。
“我怕扎不进去。”陈文轩握着针上下摆动迟迟找不好进针角度。
林琛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相信你,就扎吧,一只扎不进去还有另一个耳朵。”
“靠,你真活阎王。”陈文轩揪干净外耳道的兔毛,轻轻捋了捋,全程屏着气,针头顺着皮肤缓缓进入静脉。
“推药试试。”陈文轩手上用劲一股透明液体顺利稀释兔子血管。
“一针神啊我!”陈文轩喘了口气喊着。
兔子进入麻醉状态后到林琛上手,他谨记老师说的“胆大心细”。
林琛带着塑胶手套攥攥拳装好手术刀,消毒后刀尖贴在兔子背侧皮肤。他抬头看眼陈文轩,目光里略微带点迟疑:“割了?”
陈文轩盯着他的眼睛点头,“手别抖,割吧。”
林琛转了半圈手腕斜四十五度进刀,第一次握着手术刀切割活体的感觉真的很奇妙,刀片没有想象的锋利,毛发的阻力让林琛感觉自己的手臂也在紧绷着用劲。
他切开层层肌肉剪开一些组织,刀片分离背肌,陈文轩在一旁拿着棉球止血。
“咬骨钳给我一下。”
陈文轩把工具递在林琛手里,已经沾满血的手拿着冰冷的咬骨钳,在几个椎弓板外来回探索。
前面只用了几分钟,林琛流畅地做了很多步,但到现在最关键的一步他还是有些下不了手。
陈文轩看出了他的犹豫,“夹吧,迟早的事。”
林琛轻微点头,他挺直起有些发酸的腰扭了半下,重新俯身右手拿着钳子使劲夹断棘突,他能清楚感觉到兔子的骨头在他手下断裂。
估计是麻药剂量稍微小点,在夹断棘突的时候本来没有意识的兔子大叫一声,有点凄惨的痛呼吓得林琛心里一颤。
他还没听过兔子的叫声,更别说这么惨的。
老师闻声特意来看他们组,“别慌,你们做挺快啊。挺不错,肌肉分的挺干净。”
“老师,它刚刚叫那一声……”陈文轩皱眉有点担忧地问。
老师拿镊子扒开皮肤看了眼,“麻醉量只能少不能多,估计是少了点,问题不大。接着做吧,你们做挺好的。”
全程不超过二十分钟,林琛这组是最快的。
林琛嗓子哑了半秒点头:“嗯,谢谢老师。”
实验到这里已经完成大半了,林琛长舒一口气,陈文轩用干净的左侧白服袖子帮他擦了擦脑门浮起的一层细密的汗。
“很厉害的。”这是陈文轩作为一个助手的评价。
陈文轩主动上手缝合,一切完成后他们两人谁都不吭声看着手术台上等待恢复的兔子。
林琛摘下沾满血的手套和口罩扔进垃圾箱里,整个实验室都充斥着一股血腥味。
陈文轩看着桌上的兔子,背上伤口是他那不专业手法缝合的,白净的背沾满稀散的血迹,心里猛地一酸靠在林琛肩头,“它要是不叫我还没感觉,它喊那一声我都想哭。”
林琛一时有点哭笑不得,但还是找了张纸递给陈文轩,“哥,不至于不至于。”
陈文轩接过纸,擤了下鼻涕。
林琛双手撑在身后的台子上,安慰着陈文轩:“实验动物的存在和宠物不一样,它有它的价值,为人类医学做出贡献这也许是它的使命。就和人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医生的使命是救人,我们的使命,在今天就是做好这个实验。上了实验台后,它的命运就到这里了。唉,迟早都得接受。我们能做的就是让它来这人间一趟的意义最大化。”
陈文轩本来也没真的想哭,被林琛这么一说越发难受了,“尤其老师说刚刚麻醉剂量少点,哎,我……它都疼得喊出来了,兔子急了也咬人,兔子疼了它也喊啊!刚刚还白白胖胖的,现在就……”
“过量容易直接麻死,并且我们的确按着标准剂量算的,每只身体情况不太一样吧。”林琛拍了拍陈文轩的背,轻声安慰着:“实验台上的生命,我们敬畏就好,但也别太难受。并且我们也的确没有辜负它的生命,实验很完美,它也不算白受疼。别想太多了。”
陈文轩“嗯”了一声,再没说话,只是伸手一遍一遍轻轻抚摸着小兔子的脑袋。
林琛这位兄弟铁汉柔情,心里有点事第一时间表现在脸上,高中养了条小金鱼死了都给他难受了三天。
林琛见状也不好说什么,其实他心里也有点不好说,尤其在夹断棘突的那一瞬间,他清楚手中的钳子剪下去这兔子的生命就到此为止了。伴随着那声惨痛的叫声,一种罪恶感从他心底油然而生。
尽管只是一只实验兔子,但也是一条生命,就这样摆在他眼前,怎么可能心里无动于衷?
但他强装淡定,努力让自己表面看着风轻云淡。
这是它的宿命,也是他的使命。
它必须去接受,他也必须去做。
谁都改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