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一盒十八 兰州一盒十八 第28章
作者:且尔西
祁硕和朋友刚打完球到家,刚进门迎面撞上梁春华的气势汹汹,她质问着祁硕:“你是不偷我的钱去外面鬼混了?!”
祁硕把球放在地上那时候一脸懵,他完全没明白梁春华在说什么。
祁正涛在一旁提醒他,“你妈说她五百块钱不见了。”
祁硕听完这话都有点没反应过来,他怔了几秒咽下干涩的唾沫,“昂,懂了。你的钱丢了认为是我拿的吗?”他的声音不算很大,但在梁春华的耳里却是绝对的叛逆。
“不是你这个败类还能是谁!”
果然,信任是祁硕这个家里最罕见的东西。
谁都没有。
祁硕实在有些忍无可忍,吼了一声:“你自己脑子不好没存好钱!丢了凭什么先来质问我!我没拿,也没见过!”
梁春华这时什么也听不进去,一脸怒气指着他骂道:“你凶什么啊!我问你句话就这种态度吗!你良心让狗吃了吗!我供你吃供你穿,你就考了那样一个破大学!我看钱就是你这个杂种偷的,你跟你爸一个货色!只让我感觉寒心!我为你忍了多少你次你爸的打,辛辛苦苦这么些年养大的儿子是一小偷!”
这种绝对碾压性的否定和怀疑就像一座五指山,让祁硕没有半点翻身解释的余地。
那种感觉不是委屈,而是愤恨,对这种随时随地怀疑的愤恨。
现在他们能离婚,祁硕打心底里觉得轻松,好像这样他就能摆脱那场深渊。
祁硕握着手机的手骨节已经有些僵硬,他咬破嘴唇上再次干裂的死皮继续对着电话说:“真想为了我好,你们就离了吧。”
祁正涛缓了口气,“你知道半吊子家庭,以后什么样吗!”
这个荒诞甚至有些可笑的理由祁硕听了都忍不住冷笑一声,“我不需要!你没必要为一些猴年马月都不可能发生的破事给我找理由。照顾好石头,我无所谓。”
祁正涛哑了声只气得挂了电话。
这就是祁硕的原生家庭,破碎且难堪,还有更难堪的,今天的事情不过是冰山一角。
放下电话后祁硕很吃力地喘了口气,但压在胸口的沉闷纹丝不动。
他清楚地听到寝室楼下过路行人的嘈杂聊天声,但思绪就是浸泡在过往怎么拽都拽不回来。
这些事情只要不去想他就可以装的和没事人一样,一旦记忆被掀开,它会同洪水猛兽一样吞没掉他的理智。
祁硕的脑海中像过电影一般。
是荒诞离奇的电影又好像是现实惨淡的梦。
开场是数九寒天的大雪天,一位老人满身鲜红、血肉模糊地躺在大马路中间,强烈的红白色彩对比给这场电影画下了注定悲剧的基调。一群人带着虚假的面具跪在路边哀嚎着。
中场到达电影高潮,一个男人动手一巴掌扇在他的妻子脸上,厚重的大掌拽着妻子的头发往墙上磕。紧接着一群嘴脸实在丑恶的人开始争吵,为了遗产他们你死我活互相撕咬。最后一个女人站在顶楼之上,她神情麻木地望着楼底纵身一跃。
此时悲伤的背景音乐响起,一个小男孩作为谢幕出现在大荧幕的中央。
他是被群演忽略掉的主角。
台下坐满了五花八门的观众,他们怀着好奇、怜悯、嘲笑的目光一齐看着那个演技生涩又滑稽的男孩。四周一片哗然,每一个人都留下了自己对这场悲剧的评语。
有人说:“他怎么不和他爷爷一样去死!”
有人说:“这就是一白眼狼,没心没肺不如大街一条流浪狗!”
有人说:“没想到这么大人开始偷东西,可真让人失望,当初生他干嘛!这不是祸害吗!”
周围太过吵闹,看着观众夸张的面部表情,恐惧占据了男孩所有的神经,他跌跌撞撞地开始逃跑,却发现早已回头无路。
祁硕!冷静!
一个突然的来自心底的声音叫停了这张录像带的进度条,祁硕回过神来,都没注意自己用了多大力气,指甲抠破了手背上的皮肤。
这时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喂。”
“嗯。好,我过来了。”这是陈文轩的电话,让祁硕去趟南广场。
祁硕平静地挂了电话,他在兜里掏出张皱皱巴巴的卫生纸擦了擦鼻涕。他努力地压住自己的情绪出了树林边走边点了根烟,但心里那团火还在熊熊燃烧,在他的血液里沸腾翻涌着。
第26章 哥的怀抱向你打开
陈文轩和他们半个班的同学一齐在南广场等祁硕,他喊祁硕过来几个人商量微电影的事情。
今夜的天冷得有些怪异,狂风横穿过路两旁枯槁的树干,鬼哭狼嚎更像是一种悲鸣。
祁硕走到路口时第一眼瞧见的是人群外的林琛,他的手揣在兜里弓腰坐在花坛下的台阶上。
林琛瞧见祁硕后站起身,手拍了拍裤子屁股后面的土,怀里抱着一个小牛皮纸袋快步朝祁硕走去。
祁硕这会的心情实在算不得好,他在原地停脚还没打招呼林琛先将手里的纸袋塞给他,“给你。”
祁硕伸出那只刚刚被抠破的手接住,隔着点距离他都闻到了从袋子里飘出来的焦香。
热的。
有香味。
是糖炒栗子。
祁硕的手在刚刚打电话早已经冻得发麻,在碰到还有些烫手的栗子时他后背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努力压制着的情绪带着酸涩在此时如排山倒海般从心口涌了上来。
祁硕低着头,捧着这袋沉甸甸的栗子鼻子一酸。
“刚买的,可甜了。”林琛说。
但祁硕还是忍住了,他抬眼对上林琛的眼睛,哑着嗓子说:“谢谢啊。”
“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
祁硕“嗯”了一声,一只手捧着栗子袋,另一只手转了转手腕往上推了推袖口。
拆袋的时林琛扫见了祁硕手背上的伤,他从祁硕手中抽走袋子,祁硕没反应过来手背就被翻转拽到了林琛面前。
祁硕只有手心是热的,应该还是栗子暖热的,手背冰凉触感僵硬,四个骨节处都还带着伤。
血都没干,蹭在了纸袋上。
祁硕四指回握了下林琛手心,嘴皮被风吹得裂开了一个小口子,有些艰难地浅笑一下,“刚不小心蹭到的。”
林琛没说话,只是抓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塞进了自己兜里,他们一块先去了陈文轩旁边。
陈文轩抬胳膊揽住祁硕的肩,对着一众同学介绍着:“这就我从影像搬来的摄影师,祁硕。咱们剧本什么的商量好后,他负责拍摄和剪辑。”
祁硕站一旁附和着点头。
陈文轩说:“主力军还是我们,得策划好之后我最后找他,再商量怎么拍的事。今天找他来就是大概介绍一下,大家认识一下。”然后他转身单独对祁硕说:“再没什么事了。不好意思,麻烦你老远过来一趟,你来了后我才发现没多少事。我们这边商量完后我单独找你,不然太麻烦了。”
祁硕轻咳一声,“没事。我先走了。”
陈文轩和他们班班委继续商讨着下面的事情,他们的场地问题现在还是个迷,不然也不至于一伙人这会在大北风里瑟瑟发抖。
他完全忽略了已经偷偷跑路的林琛,转头再去找时那人早就不知道溜哪去了。
陈文轩刚打开手机打算找林琛理论,看见林琛十几分钟前给他发的消息:[有点事先走,你们商量的所有内容策划案我写。]
陈文轩立马变了脸,他正愁没人愿意写策划案,这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他咧嘴特开心得回了句:[大爷您慢走。]
祁硕走的时候顺道拐走了林琛,出了南广场祁硕主动开口:“去外面走走吧。”
“走呗。”
俩人一起出了校门,祁硕也不知道能去哪,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瞎溜达着。
林琛把栗子袋重新伸到祁硕眼前,“拿几个。不然待会凉了就不好吃了,挺甜的。”
祁硕取了几个栗子扒开吃着,焦糖沾在外壳上有些黏手,他问:“你这在哪买的?我下次也买点。”
林琛说:“北门口小吃街上,有个大叔摆着摊。”
“你自行车呢?刚不说回家吗?”
林琛在垃圾桶里丢掉栗子壳:“这不陈文轩有事,并且去南广场回宿舍顺路,自行车就停楼下车棚了。”
凛冽的寒风扫乱发丝,吹得祁硕眼眶有些发红,二人回归沉默,闷不做声低头吃着手里的栗子。
过了一会,林琛有点忍不住,轻声问:“手是怎么搞的?”
祁硕听到后有些没忍住笑了一声,“我说自残你信吗?”
“信。”
“傻逼。”
这句祁硕骂他自己。
这么冷的天还是有预兆的,昏暗的天空下除了乱飞的枯叶飘着几粒不大不小的雪花。零零落落的没多久就化成一摊水,柏油路上泛起星星点点的光芒。
同样的场景有些似曾相识,祁硕记忆的弦再次被风拨动。
低垂的路灯照出零散雪花的杂乱无章,两场跨越七年的时空仿佛交叠在一起,但时间又让它们泾渭分明。
祁硕仰头看着,心里更加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都没到十一月,就下雪了。”祁硕说。
林琛伸手试着接两片雪花,感受到的只是雪在掌心化开的一点凉意,“北方,差不多都这样吧。”
“我们那边现在越来越干旱了,一年也就几场雪,十月份下雪还是我初中见过一次。”
那场车祸好像是他人生悲剧的开始,是在这样一个十月末的冬天。
刺骨的冷是祁硕那时候唯一的感觉。
现在好不容易熬到了散场,也是在这样一个冬天。
冷一点没变。
林琛能感觉到祁硕心里有事,没多说什么。
祁硕抓紧牛皮纸袋的口,“林琛。”
纸袋被揉搓的声音结束后林琛应着他,“怎么了?”
“我想抱一下你。”一个肯定句。
林琛怔了两秒,过后本能驱使他向前走了一步,转身面对祁硕张开了双臂,“来吧。哥的怀抱向你打开。”
祁硕上前一步搂住了林琛的腰,林琛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外套被冻出了冬天特有的味道,冷冽干净,还带着淡淡的洗衣粉味。
祁硕低头把脸埋在林琛的颈窝,颈窝里带着一丝温热,还有林琛自己的沐浴露味。祁硕闻出来了,是柠檬味。
祁硕的短发扎得林琛脖子有点痒,祁硕问:“你不觉得柠檬味的沐浴露特像洗洁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