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一盒十八 兰州一盒十八 第30章
作者:且尔西
“你这小屁孩也别他妈多管闲事。乖!回家!儿子在家等你呢!”男人失去耐心呵斥着女人,大力扯起女人的胳膊就要往前走,女人在她手下死死挣脱着,气急之下男人的巴掌再一次扬起。
巴掌起,巴掌落。
然后就是惨叫。
过往的记忆顺着时间线走到祁硕面前。
儿子还在家呢。
儿子在家等你呢。
那个孩子会在家经历什么?谁都不知道。
祁硕的拳头早已紧握,眼中怒火中烧。林琛护着女人在试图拦住男人的手,来回推搡间祁硕冲上去掰开男人的手,狠劲一脚踹在他的后背上。
祁硕强行撕开了此时的僵局,时空的错乱让他怒火攻心,所有愤怒合成一拳落在男人的脸上,紧接着又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男人没来得及防备被踢倒在地。
混乱之中林琛带女人出了巷口,女人捂脸绝望地蹲在路旁放声哭泣着,路灯下脸上的伤痕有些惨不忍睹。
林琛也不会多安慰,只替女人拦了辆车,女人哽咽着不停向他道谢,过后坐车离开了。
林琛再去找祁硕发现他人还没出来,他怕祁硕出点事,毕竟今天他状态不是很好。
而另一边的巷子里男人起身想要还手,祁硕额侧青筋暴露,抬起膝盖将他重新踢倒在地。
跟踩一个废旧的易拉罐一般。
男人倒地后他继续撕扯住衣领,拳拳到肉打在脸上。
和刚刚男人扯女人头发一样,祁硕一把薅起男人的头发往墙角撞,手里的力度丝毫没有控制,全凭一腔怒火的发泄。
林琛到时,祁硕背对着他,窄旧的巷子里男人精致的皮外套挂着灰半躺在地上,嘴上还在骂骂咧咧。
一旁路灯的光影斜射过去,只见祁硕后退几步俯身拎起墙角的啤酒瓶,绿色的酒瓶反出一道微弱的光,他晃着身体一步一步走向男人。
“哐!”
酒瓶一下摔在了男人身后的墙壁上。
失手了,原本是想砸脑袋的。
林琛见祁硕的酒瓶抬起瞬间惊慌,赶忙扑上前推开祁硕。随着玻璃破碎他大吼一声:“你他妈疯了!往死里打啊!”
看着脚边碎了一半的玻璃渣,林琛咽了咽唾沫。
祁硕的行为被叫了暂停,他缓缓直起腰抬眸看着林琛轻微牵动嘴角:“我知道,还没死。”
而后上前半步在男人面前蹲下身,“你打她的时候不也这样吗?”
祁硕手撑着墙站起身偏头又看了林琛一眼,眼神阴郁又冷静。
但林琛瞧着更像逃亡的囚徒在拼死一战后的疲惫。
“琛哥,走吧。”祁硕没再久留,撇下轻飘飘的一句话后拖着步子先离开了。
林琛没听清祁硕最后一句喊了什么,只回头看了眼地上的男人,是没死,也是还能活。
林琛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急促的呼吸平稳。
但如果他没有拦那一下呢?
恐怕没那么好说了。
这场雪掩藏了挺多故事,林琛刚刚一声将祁硕喊回到了现实。
那个人不是他七年前的父亲。
祁硕整个人突然像被抽了魂一样没了力气,他随便在一个店门口的台阶坐下,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手臂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林琛跟出来走到祁硕旁边,手指在他面前勾了两下,冷声道:“爪子给我。”
祁硕伸出手,林琛使了点力气握住他的手腕,低头检查着刚刚贴好的创可贴。
上面沾满脏污的血,不知道是谁的。
“你刚刚到底怎么想的,真是疯了。说白了我们也就一个多管闲事的,别看着他搁大马路上打女人就行。”林琛还是没忍住,取下他的创可贴说。
祁硕没吱声,只感觉手腕被林琛掌心的温度捂得热热的。
“你在抖吗?”林琛察觉到祁硕的手在轻微抖动。
不止颤抖,祁硕这会心脏都开始乱跳,有莫名的恐惧感在胸口膨胀起来。他屏着气点头:“好像。”
林琛手在祁硕兜里取出他刚刚放进去的几个创可贴,“怎么了?自己给自己吓着了?”
祁硕摇头,“没。”
林琛动作轻柔地贴好第一个创可贴,“也不是我说你,你刚刚真出头出过了。这又不是小孩打架,你也是胆大不怕他报警,这追究起来事情可就大了。”
祁硕垂头将额头抵在膝盖上,闷声道:“不怕。这种人的出息也就是打女人,他不可能报警。”
“说的你倒懂。”林琛置喙一声。
“我当然懂。”祁硕稍微抬起点头偏过看向路边深浅不一的车辙,有些吃力地叹了口气,“我爸就这样。”
林琛低头贴创可贴的动作一时慢了下来,但他没有停,直到贴完所有,才补了句:“不好意思。”
祁硕重新起身对着他笑笑,“跟你又没关系,瞎道什么歉。”
第28章 你腰挺细
祁硕嘎吱嘎吱掰起栗子壳,林琛跟在他旁边走着。
栗子已经凉了,但吃起来内心还是软的。
“我爸很像那男的,他今天和我妈离婚了。怎么说呢,我挺烦他。但突然离婚,还是我提的,我竟然还有点舍不得。”祁硕递给林琛一个剥好的栗子说,“我刚是不有点……不太正常?”
林琛咬了口点头,“有点。怕你出格。”
祁硕吸了吸鼻子,“我控制不住。”
暴虐的基因就像是他的遗传,清醒时是极致的厌恶,骨子里却是全部的继承。
宿命般的,他对抗不了自己的基因。
“我恨他,但他也是我亲爹。我没有之前想象地那么轻松。”祁硕一点一点叙述着,“他这几年,对我们挺好的。但再好也抵不过他不做人的那几年,我自始自终没有权力去原谅他,也没有资格批判他。”
林琛手里点了根烟,静静地听着。
“估计是那人太像我爸了,刚刚有点没收住。他很爱喝酒,喝酒后又很爱装逼,我以为他就这样一辈子了。直到我高考升学宴,考那点破分,他执意要大办。那天他表弟没来,晚上他喝多后哭了。”祁硕说。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哭。他说他等这一天等了很多年,所有人都可以看不起他,但不能看不起我……”祁硕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从警校滑档的高考是家里所有人的耻辱,但祁正涛在最后给了他唯一的期待。
祁硕重新抓了几个冰凉的栗子在手心攥得很紧,“林琛,我挺废物的。一点破事我能磨磨唧唧好久,总想不明白。”
于祁硕而言,爱和恨是最简单明了的,恩情不一样。
祁正涛和梁春华养大了他,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他们之间都有一份杂乱并且理不清的养育之恩。
恰如汹涌的潮水能偷偷掩埋住沙滩上的一切裂痕。
等下一次落潮,那种能让精神撕裂的情绪又重新浮于干枯的海岸。
如此反复,摇摆不定的、被浪撕扯冲击的,也只是岸上的他而已。
林琛胳膊搭在祁硕的肩上,把人往自己身旁带了带,“想不明白就别想了,导致这一切又不是你的错。”
祁硕看向林琛,路灯的光照在他的发丝的雪花晶莹剔透,眼中透露着无比的真诚。
祁硕点点头,“我挺没脑子,遇到事第一想法总是想着怎么打架,挺神经病的。”他伸手捏了一下林琛被冻成一绺的头发,掰起来脆脆的,“估计以后能好点吧,他们也离婚了,我应该能解脱,应该能。”
“都这么地了,不能更倒霉了。”他短暂扬起嘴角自我安慰着。
林琛慢慢听着祁硕这乱七八糟的解释,今晚的他见识了太多面的祁硕了。
悲伤的,无助的,愤怒的,疯狂的。
他下意识的拥抱是带着贪心的,并且他想要的不止拥抱。
他很乐意当一个朋友的倾听者,但这个人是祁硕。总给他一种靠得越近,越是得不到的感觉,有些束手无策,只能听天由命。
林琛掐了烟推了推祁硕,“祁硕,发现一件事没?咱俩好像走远了。”
“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半天听我闲扯废话了。”祁硕打开手机打车软件,“打个车吧,回学校。”
“现在这个点,估计不太好打车,你试试吧。”
祁硕的手机屏幕在黑天里亮着一直等着滴滴,等了五分钟,没有司机接单。林琛又拿他的试了一遍,过了十多分钟,依旧打不到车。
林琛说:“这个点,这么大雪,司机基本都回家了。”
祁硕甩了甩头上的雪,“走回去有可能吗?”
林琛用手帮他拍着落在衣肩上的雪花,“没多大可能。这里离学校六七公里呢。等走回去,咱俩得冻成僵尸。”
祁硕问:“那这儿离你家多远?”
“那也得四五公里。”
祁硕又看了眼天气预报,这雪得下整整一夜。他转身看了一圈周围,指着前面一栋商贸大楼说:“前面是不有酒店?开个房住一晚吧。”
林琛有点恍惚是不听错了,“啊?”
“怎么了?”
林琛略显尴尬搓了搓鼻头,他也不是没和朋友一起住过,但毕竟对象不一样。林琛眨了眨上霜的眼皮勉为其难地答应:“没事,行。”
进了酒店登记时,好巧不巧前台告诉他们标间没了,只有二九九的大床房了。
祁硕看向林琛,他倒一脸无所谓,“有的住就行,三百块钱,大冷天的咱俩一块凑合一晚?”
“昂,行,都行。”林琛木讷地应承,“我都行。”
祁硕登记好后拿着房卡在林琛眼前晃晃,“十一楼,走吧。”
“嗯。”
进电梯后祁硕摁下11层,林琛一路上人都是傻的。刚刚还好好的走一块,怎么现在就,开上房了?
这也太考验他的定力了。
刚打开电梯祁硕手机响了,是李然打来的,“祁硕,搁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