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一盒十八 兰州一盒十八 第36章

作者:且尔西 标签: 近代现代

  “是吗?”林琛猛地抬臂放走白鸽。

  “嗯呐。”

  他们在最后的余晖闲走着,一点一点回到了最初见面的那个路灯下面。

  一股股寒气从江面吹来注入半拉的衣领,风力过于强劲,祁硕往上拽了拽拉链,手缩在衣袖里,握拳指着前面,“我上回,就是在这里拍的照片。那天晚上氛围出其的好,你的身形也挺漂亮。然后第一印象就是,挺帅一小伙,干嘛想不开?”

  大风刮过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江面,还没冻上的水流泛着一点点涟漪,一些透明的冰块悬于水上来回摇摆。林琛眼睛注视着前方,说:“我就记得,有个人来拍照,闪光灯闪我一下。那天我特来气,都恨不得把他按江里,然后就记不太清了,但我真没想到在学校能碰着你,挺神奇的。”

  祁硕又在衣服里缩了缩身子,“谁说不是呢?没摁江里,第二天就给我摔地上。”

  “你就这么记仇。”林琛拖着腔调说。

  祁硕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是我见过脾气最像驴的。你小时候看过跳跳虎和维尼熊那个动画片吗?里面有个屹耳,你那天晚上特像他。”

  那头驴的样子林琛十分清楚,他嘴角抽了抽蹬了一脚祁硕,“你滚!你好看,你鼻孔出气特像那只斗牛犬斯派克。”

  “我没有那么胖。”

  “但有那么凶!”

  祁硕揽着林琛搓了搓他的背,“得了得了,说两句你又驴上了。”

  “滚蛋。”林琛胳膊后推给了祁硕一肘。

  江对岸柏树的枝干缓缓摇摆着,他们在江边站到景色全部暗淡,沉静的江面彻底被黑夜包裹。

  风吹起祁硕的头发,他跺跺脚以来暖身,而后低头看向林琛的腿,“要不回去吧,有点冷,你呆久了腿疼。”

  林琛看着祁硕冻得有点发红的鼻头,塞给他一张卫生纸,“擦擦鼻涕,走吧。”

  暮色已过,两人紧挨在一起出了公园,在路边等着打车。

第32章 他说的是真的

  晚上江滨车少,狂风呼啸,两人站路口都冻得哆哆嗦嗦的。

  祁硕揪起林琛的裤边问:“腿疼吗?”

  林琛摇头,“不疼。又不是风湿,天冷腿疼。”

  祁硕收回手,“那就行。再等等,应该快了。晚上回去涮火锅吧,暖和。”

  林琛点头,“嗯,都行。”

  这时一个裹着黄色羽绒服的男生从祁硕身旁经过,他不确定地朝后退了几步,确认另一个背影是林琛后停下脚步。

  林琛的余光里察觉到了这个身后让他有些不太舒服的眼神,他扭腰转身去看。

  两人的视线碰到一起,不友好的火花瞬间炸开。

  刘冠奇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林琛,不屑地冷哼一声先开口道:“出门没看黄历,竟然在这碰到你。真够晦气。”

  祁硕听见声音侧了身看向那个男生,男生体型偏胖,个不高,看着和他们同龄。祁硕刚想问林琛,只见林琛一脸冷静微启嘴唇:“下次可记得看,小心出门被车撞死。”

  刘冠奇被噎了一句,他拧眉上前半步满是挑衅死死盯着林琛的眼睛说:“不是谁都和你爸一样那么短命!”

  这话一出口林琛眉头瞬间紧锁,绑着纱布的拳攥了攥一把拽住刘冠奇的衣领,怒骂道:“你他妈再说一遍!”

  刘冠奇瞪着林琛的眼睛毫不畏惧,“说一遍就说一遍!你爹,短命鬼!林琛,他死了两年了,你是短命鬼的儿子,你妈也是一贱人,你就是一贱种,听清楚了吗!”

  林琛眼中怒火中烧,脸部肌肉紧绷举起拳头就要往下砸,刘冠奇挣脱开他的撕扯,推搡了他一下。

  林琛腿和手还缠着绷带,脚步踉跄差点跌掉。

  祁硕立马扶住林琛的后腰,听了几句他大概也理明白了。

  林琛爸,短命。

  林琛家里没人住,但看房子的装修是老一辈的风格。

  林琛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家,他从未提及过他的父母。

  而这小胖子口里说的,只能说明,他爸离世了。

  飞速意识到这点后,面前这嚣张跋扈的小土豆,祁硕是真不爱看了。

  祁硕将林琛的身子往自己身后带了带,“哥们,咱长得和土豆子一样,脑袋也实心吗!说话这么没礼貌,家教给狗学了?”

  刘冠奇伸手打算推一把祁硕,“你谁啊!我俩的事干你屁事!你旁边那个,就是一垃圾!他是垃圾,他们一家都是垃圾。”

  祁硕拦住他的胳膊,抿紧嘴巴眉头不悦地一皱。

  两个人暗自使劲,刘冠奇再次开口,“我劝你离这种人远点!”

  祁硕反手掰过刘冠奇的胳膊朝后转了半圈按住他的后背,句句带狠道:“我也劝你把嘴闭上!你俩的事我不掺和!但这张嘴再骂他一句!信不信我卸了你的一口牙!”

  说完祁硕立马甩开了刘冠奇,而后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黑曜石一般的瞳孔布满敌对的阴冷。

  “我干什么事,轮不到你提醒。”祁硕说话间呼出一阵阵冷气,早是一脸不耐烦。

  刘冠奇被这眼神盯得有点发怵,架着空虚的胆子依旧怒骂起林琛:“姓林的没给你说吧?他可是小三的儿子哎!对了,他没爸!他爸早死了!你知道怎么死的吗?被他妈那个贱人克死的!现在那个贱女人又他妈在克我家!”

  林琛缠着绷带的拳头在一点点收紧,额头的青筋也爆起了几根。祁硕舔了下嘴唇,手指朝后拉住林琛的手,他能明显感受到林琛指尖的愤怒,带着绝对性的力量,快要挣脱那几条绷带。

  祁硕拇指指腹轻轻摩擦着林琛的手背,一点点安抚着他的各个骨节。

  直到让林琛全部松开拳,他紧紧握住林琛的手心。

  十指相扣。

  也是寒风天,但两个人的手都冰凉,握在一起并不暖和。

  但就是有一股温度,从祁硕手心溜到林琛心里。

  祁硕说狠话时带着他的身高优势,安抚了一会林琛他轻轻松开手,上前再次一把撕扯住刘冠奇的衣领,被唬住的刘冠奇一脸不甘心,伸出手指着林琛骂道:“林琛,你就他妈一个孤儿没爹没妈的孤儿!算什么东西。你妈下贱,你也下贱,也需要人护着吗!我还就见你一次骂你一次,让你身边人都知道知道你的脏事!”

  “你他妈闭嘴!”祁硕忍无可忍,给了刘冠奇一拳,刘冠奇想要起身还手再次被打倒在地。

  祁硕打架向来有股控制不住的野劲,他走到刘冠奇的脚边一把人拽起,一脚使劲踢在膝盖窝,反掰过他的胳膊将人扯到自己身前,“我还就乐意护着他。而你再瞎说,信不信我卸了你这胳膊!”

  刘冠奇疼得直叫唤,但还在骂道:“你敢!你俩他妈的死同性恋!操你大爷我不放过你!”

  祁硕微微俯身,掰着胳膊的力气逐渐加重,他看着一旁满地乱窜的几片落叶用无比平静的语气说:“胳膊脱臼,是可以接回去的。我敢不敢,试试。”祁硕手上力气一点点加重,刘冠奇的疼痛也随之加倍放大。

  刘冠奇呼痛:“疼!疼疼!”

  “见他一次骂他一次?我现在也告诉你,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试试!”祁硕放大嗓音吼了一句,而后松开手朝着刘冠奇的背踹了一脚,“去你妈的!滚!”

  刘冠奇骂骂咧咧瞪了一眼林琛托着肩膀离开了,祁硕看着他的背影补了一句:“神经病。”

  而后祁硕赶忙转身去看林琛,林琛愣在原地微微出神。祁硕站在林琛身边,微扭身用胯撞了他一下,手自然而然揽上他的肩,“别想了,傻逼走了。”

  林琛看着路边花丛上的雪漠然片刻,“没,没想什么。”他回过神来吸了吸鼻子,凉气冲进大脑后又补了句,“谢了。”

  “没事。”

  这时路口红绿灯方向赶来一辆空出租,祁硕站路边招手,两人一块上了车。

  地下隧道里,一辆车疾彻向前驶去,一盏盏灯被抛在身后。黑黢黢的车内林琛凝神看着窗外,眼神晦暗不明,手里不自觉地抠着起了边有点发灰的纱布。

  祁硕坐在他旁边毫无眩晕感,目不转睛盯着林琛的手。

  他不了解全部,不好说什么,只能看着林琛抠纱布,最后实在看不下去,拉过林琛的胳膊把他的手抱在怀里,“别抠了,我看着你点。”

  林琛垂头轻笑了一声,只让祁硕抱着他的手。

  祁硕轻声安慰说:“知道你不开心,但也别想太多,就当被狗咬了,更何况我也揍了那傻逼一顿,也出了一部分气。今天你不有伤吗,别记心上了。”

  隧道里的风鸣声大,也不知林琛听没听清。但也许是风吹久了,昏暗的车内有路灯的光一闪而过时显得他脸色格外苍白。

  林琛打了一个哆嗦自言自语:“有点冷。”说完后他手指勾了勾祁硕的手心,脑袋从窗户的方向转回来,任风胡乱吹散着他鬓角的头发。

  半晌车子出隧道,随着减速带的一个颠簸林琛长叹一口气,带着释然的坦白闷声道:“他说的是真的。”

  轻飘飘的半句话在空气里凝固了一会儿,祁硕才听清楚林琛说了什么。

第33章 抛弃

  林琛很早之前就和那个破烂的家闹掰了,他亲妈赵雪梅要结婚,以一个不正常还沾点三儿的身份。

  就,挺扯淡。

  在这学期开学的那两天,林琛收到了婚礼请柬。

  那张纸有点烫手,刚拿到手时,他不可置信到说不出来话。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让他妈守一辈子寡,也不介意有个后爸,但绝对不是看着两个傻逼在面前狼狈为奸。

  他是一个成年人,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明白是非也懂得对错,可他的理智改变不了这荒诞的事实。

  从赵雪梅迁户口、领证的时候,他们就没关系了。他最后的道德感让他宁可当个没爹没妈的孤儿,也绝对不会活在他们那畸形的关系之下。

  红色鎏金的请柬被他用烟头烫得满是窟窿,最后撕成渣渣撇在垃圾桶里。

  他爸是在他高三的时候死的,胃癌,等检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晚期了。他不知道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去接受自己父亲的突然离世和理解母亲瞬间有了新的男朋友,这两项于他没一样好受的。

  不好受也还好,再怎么着他也阻挡不了自己母亲的感情。可刘冠奇第一次在林琛面前出现时,这个从未见过的男生撕开了所有伪善的表象。

  他莫名其妙成了人人唾弃的小三儿子。

  这一切好像与他无关,但又和他脱不开干系。

  学校的舆论传得很快,能接触到的地方必有指指点点。

  冷漠,鄙夷,嘲讽。

  意外来得太突然,让林琛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笑话。谣言让他像动物园里困在笼子的猴子,随便的一举一动都能吸引一堆场外的观众过来品头论足。

  他不知道那些肮脏事情的原由,所以在想反驳时只能无奈地哑声听着。

  刘冠奇的当众质问,听着从对方口中说出的言之凿凿的证据像张大网死死地束缚住他,论怎么挣脱和解释也是无力回天。

  最致命的还是林琛质问赵雪梅,他多么希望听到这个母亲的解释,可赵雪梅只告诉他一句大人的事情孩子不要插手,然后她走了。

  当事人头也不回地走了,没有关系的林琛自然而然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最后一年的高三,学校最有意思的事情估计就是关于他的闲话了。

  “你妈这么贱!你爸死了也活该!你家就没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