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一盒十八 兰州一盒十八 第67章
作者:且尔西
林琛嘴角叼着烟,气势汹汹地去卧室将床头柜抱出来立在沙发前。他正对着祁硕,双腿叉开坐在床头柜上,“明天得去买个凳了。”林琛嘀咕一句。
祁硕关了手机甩了甩快没油打火机点燃指尖的烟,一缕白烟飘起后在空中缭绕画圈,他施施然开口:“林琛,没什么好说的,也没什么好问的,你就当我妈说的是真的。”
“你不用这样,阿姨今天就是随口一说,和我聊会天。我都不知道你以前想去的是警校。”林琛知道祁硕心里憋着火,所以他说话已经很温声细语了。
提起警校祁硕控制好的情绪翻滚了两圈,压着的火立马涌了上来。
那是他自己都闭口不谈的禁区。
祁硕的眼神一改往日的温和,神情仿佛变了个人。
他没吃林琛这套,眼皮抬起审视着林琛,反问中带着怪罪道:“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祁硕在地板上抖掉烟灰,语中藏着的刀锋一步步开始变得犀利,“她最后那失望的眼神你也看到了,你们今天说得话我站门口也听了一半。既然你听完了,来吧,说说你的感言。我听着。看你的感言和之前那些人说的有什么区别。”
林琛下颌线绷得有点紧,但他忍着没有发作,“别阴阳怪气好吗?我就只是听你妈妈说了会,你不至于这么大气吧。”
祁硕踩扁烟头突然连吼出声:“至于!我他妈不想提!我也不想让你知道!跟他妈唱戏一样那些烂事说来说去,有他妈什么意思!”说话间他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了。
这莫名其妙失控的一通吼让林琛压着的火也忍不住了,他腾的一声站起来,气得牙痒地喊道:“你他妈跟我吼什么啊?吃枪药了!我他妈惹了你!你就那么怂连面对过去的勇气都没有吗!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一到这里就这么闷,如果是因为之前的事,你又打算把自己闷到什么时候!”
祁硕面色阴沉地说:“我用不着你管!”
这是他出自本能的反抗。
林琛狠狠瞪着他,直接上手扯住他的衣领,“你他妈再说一遍!”
祁硕使劲扒下他的手,“烦不烦,起开!”
简简单单两句林琛气得鼻孔冒烟来回跺脚,他对着祁硕那个驼着的后背指着骂道:“你他妈跟谁说话呢!你他妈反了吧!你是不今天想打起来?”
祁硕不想和林琛多纠缠,面对他的暴跳如雷只冷冷地怼了一句:“我懒得搭理你。”
祁硕说完就要进卧室,林琛使劲掰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走,“过来!这事今天不说清楚没完!”
祁硕用劲地甩开而后吼道:“林琛你够了!我面不面对,反不反驳能有什么用,除了一次次让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可怜和悲催,什么也做不了!那些事情不会消失,最大的意义就是多一个你这样的观众来可怜我!能他妈再有什么用!”
今天他们都很生气,林琛用拳使劲推搡了祁硕一下,“我怎么可怜你了?你他妈脑干被驴踢飞了吧!我是!今天是了解了一些你的事!可你又他妈算什么东西啊!高估自己了!我没那么圣母!”
第60章 祁硕的家
祁硕咬着后槽牙努力压住心里的火,强装平静地开口:“随你便吧。”
“操!你他妈看看你这死样!你以为你谁啊,多伟大啊!再去警察局把你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加个密锁起来,以后问起来的人都他妈枪毙得了!”
“我没有!”祁硕否认着。
林琛快气炸了,他接着骂道:“这点怜悯你都受不了!你的自尊心就那么卑微那么脆弱吗!别太废物了好吗!”
废物。
这是一个能像钉子一样死死钉在他骨头上的词。
祁硕又一次咽下的喉咙里的反驳,没有再回应林琛。他半个身子僵硬着低头拖起微微颤抖的胳膊拿起桌上的半杯凉水一饮而尽。
林琛知道自己这话说得狠了,他还想解释:“那什么,我不是那意思。”
祁硕捏扁纸杯丢掉,“穿衣服,出门。”
午后的街道昏黄依旧,暗色的滤镜让一切变得悄无声息起来。
祁硕带林琛出了门,但没有说要去哪里,拐了两条街到了一个靠山的大路。
抬头看山的沟壑棱角分明,不远的前方坐落着几排很破败颓唐的土屋,房屋的老旧像上个世纪遗留下来还未来得及翻新的古董。
林琛手指着那边问:“那房子是什么?”
祁硕跟着他的目光望去,“租房的地方。”
林琛不可思议道:“这地方能住人?看着好小。”
“前面是县一中,家里在乡下的学生父辈大多农民,租不起太好的房子,一家人供孩子读书就住这里。”
林琛停下脚眼神一直放在那里,半晌说出:“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能,从那里面进去都能拐到另一条街。”
祁硕带着林琛往前继续走了几步,去上面的房子还得从一个土岗跑上去,这个坡看着能有三米高。
祁硕说:“走台阶能上去,但得绕一圈,直接上坡快,你自己能上去吗?”
林琛咧嘴轻松一笑,“不就一个坡吗?”话音刚落他就朝后退了退助跑两步,迈开腿从坡底冲上去,每一个脚印成功带起一堆黄尘,黑色的运动裤沾土变得有些发白。
祁硕紧跟在林琛后面上了坡,在进巷子前他说:“你记着点路,我每次在这里都找不到出口。”
“嗷,好。”
平行角度看去能近距离感受这份拥挤繁杂,整个长巷全是院子,而巷子之间继续纵横交错。房屋一家挨着一家,不大点的房子看着像四合院的格局,却紧凑的让人压抑。
屋檐上立在几撮枯草,站着院门往里随便一看最起码都能数到四个屋子。
据祁硕说的,这四个厢房里会分别住着四家人。
一些院子里几根绑在墙头上的铁丝缠成晾衣架,高中生的校服和小孩线衣在上面纵横交错。
“这里面冬天怎么取暖?”
祁硕指着院子里一家门口摞起的煤炭说:“都是炉子。你看那个烟囱口,从房间里立起来的粗管子通到了户外。睡觉就是烧炕,现在冬天也挺危险,每年都有一氧化碳中毒死了的。”
巷子里一只流浪的小土狗摇着尾巴从他们身边走过,林琛本能把祁硕拽在身后护着,“看着点。”
“嗯。”祁硕紧挨着林琛躲开,“但因为那学校是一中,这地方学霸可多了。”
光顾着看狗林琛走着自己差点踩到屎,祁硕先注意到一把推开他。
林琛这才躲过没有废掉一双鞋,他拧眉吼了一声:“我操!谁他妈这么没素质!”
祁硕把他拉回正道,“你别靠墙走。”
“操了。”林琛黑着脸又骂了一句。
祁硕牵着林琛继续往里拐,林琛手指挠了挠他的手心突然说:“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就不会牵我了。”
祁硕捏了捏他的骨节牵的更紧了,“我不是生气。”
“不是生气你吼我。”
祁硕嘴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出,只干巴巴道了个歉,“对不起。”
“回去再算账。”
面前一个破旧的路口同时有三个拐弯点,一阵风吹过带起路边的黄土,浑浊的空气里夹杂着一种说不上来的臭,然后林琛扭头就瞧见了左侧小路上的一个露天下水道。
气味的绝对冲击让林琛胃里的隔夜饭翻滚了几圈,他张嘴欲吐,祁硕拉着他随便找了个出口跑了出来。
出巷子后他们到了另一个街头,空气明显变清新后林琛皱鼻换了好几口气。
祁硕跑去马路对面买了瓶矿泉水拧开递给林琛,林琛找了个店铺台阶坐上面喝水缓了缓。
他随便低头转了转脖子,却在脏兮兮的砖缝里瞄到了几株绿油油的野草。
灰色的石砖里,这抹鲜艳的绿是隆冬里为数不多的生生不息。
一瞬间林琛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祁硕手搭在林琛的肩膀上打断了他那若有似无的沉思,望着这个不怎么晴的天眼里有些黯淡地说:“我以前以为有钱就能过好日子,但也许是穷久习惯了,我才发现,比穷更可怕的是穷人突然有了钱。”
祁硕的话林琛有些不明白,在他仔细想着还没反应过来时祁硕继续问他:“你好点了吗?”
林琛喝完全部的水,冬天自然的冷冽沉在胃里,他点头:“嗯,缓过来了,刚刚是一口气堵着了。”
祁硕拿走他的空水瓶丢进垃圾桶,“那走吧,带你去看看我的家。”
林琛没明白,反问着:“你家?回家干嘛?”
祁硕没再说什么,只让林琛跟着他走,几百米的路后他们进了一个很破旧的小区。
真的很破,虽然比那些小土房好点,但这楼看着岁数也不小,像上世纪九零年代剩下来的。
祁硕进了第二个单元楼,楼道的墙壁上印满各种小广告,顶部的蛛网挂满灰尘,稍微有点过路的动静就会摇摇欲坠。
这里是一厅两户的格局,两人一齐上了三楼,年久失修的霉味越往上越重。
他们停在一个红色镀漆的木门前,趁着祁硕找钥匙林琛看了圈四周的掉落的墙皮,低头时还发现脚下踩着一张包小姐的小黄贴。
祁硕开门在楼道的墙角里捡了几根柴火,跟林琛一块进屋。
这个房子比起那个新的大平层真的差很多,客厅中间摆着一个大炉子,炉筒子从地板窜到房顶,白色的墙面长年被熏下来变得有些蜡黄,墙壁上布满星星点点的蚊子血。
祁硕掀开实木沙发上盖着的一层塑料纸,将角落卷好的沙发垫子铺平,“你先坐吧。”
林琛看见这沙发上面的镀漆也有些掉了,他将手揣在兜里乖乖地在一旁坐好,看着祁硕熟练地在面前生火。
祁硕在卧室里拿出一个破本撕了几张纸,手直接取下炉盘上的盖子,他点燃纸做火引塞进炉子,又继续从旁边的碳桶里掏出几个玉米塞子丢进去,玉米棒混着纸燃烧,猛烈的火焰带出浓烈的黑烟。
“琛哥,你去阳台开个窗。”祁硕说。
“好。”
林琛起来打开阳台门,窗户边用胶带贴着,林琛手刚碰上开关玻璃就在风的反冲下抖了两抖,仿佛随时都能被摔碎。
林琛小心翼翼才给打开,“这玻璃不会掉吧?”
“不会。”祁硕很肯定地说。
“掉了认命。”他又补了句。
炉子里的烟呛了能有五分钟祁硕才往里放木头。
林琛走过来问:“为什么不直接放木头和碳?”
“这炉子还是我小学时候换的,上面的烟管子有些堵,直接生火点不燃。”
林琛似懂非懂地点头。
生完火祁硕拿起地上的铝壶去卫生间水龙头上洗了洗,重新加满水放在炉盘上烧着。
“水先烧着,等会才能暖和,不然这屋里渗着冷。”
“嗯。”林琛用手指轻轻碰了碰炉子的边,目前勉强不凉手。
祁硕熟练地在电视柜里翻出一瓶金辉,林琛这才注意到电视机也是台式小方块。
“白酒吗?”林琛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