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令酣春失守 他令酣春失守 第23章

作者:暮绥 标签: 近代现代

  华国在前两年已经通过了同性可婚法案,晔城作为一线城市,大街上出现几对同性伴侣也不足为奇,可这毕竟不是社会主流,传统观念仍然难以撼动,所以像这两位一样在外如此热烈拥吻的……倒也算是十分罕见了。

  两人还穿着正装,应该是刚从某个晚宴上离开,身形稍高的那位倚着车门,右手环着身形稍矮的那位的腰肢,眉梢展露着张扬笑意;而另一位的面容则有些酡红,像是有些醉了,明亮的庭院前,只见他抬起手臂环住了眼前人的脖颈,这让两人的身体贴得更近了些。

  许久过后,两人终于分开,身形稍高的那位轻挑着眉对另一位粲然一笑,然后他又开口和对方说了些什么,才再次上车,最后驱车离开。

  而另外一位则转身向屋内走来。

  青年身形高挑,瘦削却不羸弱,相貌极好,生了一双狐狸眼,却无端从中透露出了几分温和与从容。

  妇人见到他之后,原本苍白的脸色迅速调整了过来,然后赶忙迎了上去,勉强维持着自然的语调朝他说:“临临回来了啊。”

  “妈?怎么还没休息?”

  杜嘉临倾身向妇人问道,笑容温润,面上带着晚辈对长辈的谦和与恭敬,礼数挑不出毛病。

  妇人闻言面上便露出了慈祥的笑:“我这不是看你还没回来吗……”

  杜嘉临用余光瞥见了妇人不由自主攥紧衣摆的手,了然的笑意攀上了他的眉梢,他换好鞋后便略过了妇人,一边上楼,一边对妇人说道:“下次不用等我了,早点休息吧。”

  他的言语依旧温和,可妇人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眉头锁紧了几分。

  而楼上,杜嘉临打开了自己房间的房门,进了房间后,他便戴上了蓝牙耳机接通了一个电话。

  “有事?”

  杜嘉临开口问道。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杜嘉临听完后,唇角的笑意便放大了几分,那笑似是纵容宠溺。

  “付霖。”

  他喊出了对方的名字,眸子和嘴角都带着笑意,说出的话带着玩笑意味:“你这是在埋怨我……这几天没有联系你吗?”

  杜嘉临在说那话的时候刚好走到了自己房间的阳台上,他望着远处的零星灯火,神色莫测。

  电话那边却忽然失了声响。

  而杜嘉临则是一边饶有兴致地等待对方开口,一边开始轻敲起阳台,神色慢慢变得漫不经心起来。

  许久,电话那头才传来了男人沙哑的声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没想到……那个角色就这么被人抢走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欲言又止,杜嘉临也没有等他说完:“那你是在为没有进《城春》而感觉遗憾?那你知道,我是费了多少功夫,才让你去试镜《城春》的消息没有被公之于众?”

  对方再次哑口无言,杜嘉临却听着耳机里传来的气息声似是无奈般微微笑了。

  “抱歉。”男人像是在竭力收敛着情绪,他用着小心翼翼的态度问杜嘉临:“你生气了?“

  “生气倒不至于。”杜嘉临终于笑出了声,眼尾上扬了几分,声音随意又散漫:“我只是忽然发现,近日你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我觉得有些无奈了……”

  对方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只是杜嘉临这次像是恍若未闻一般,他用着温和的语调继续开口说道:“你知道那剧组背后是谁吗?”

  男人闻言清明了片刻,吐出了三个字:“我知道。”

  “既然知道的话,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做这些无用之功呢?”

  杜嘉临的声音压得有些低,这使得他的嗓音沙哑了许多,明明语调依旧平缓,却让对方感觉到了几分危险。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死寂当中。

  而杜嘉临这边,浓稠似墨的黑夜里,凉风陡然刮过,带来了一阵树叶摇晃发出的沙沙声响,他的面色开始变得平静起来。

  半晌,他才听到耳机里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是,最终拿到那个角色的人……他叫邢望啊。”

  杜嘉临这才状似恍然一般开口道:“我之前还在想,一个角色而已,为什么你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原来……你在意的,是那个抢你角色的人啊,可是——”

  “他叫邢望又怎么样?你还真以为他和邢长空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想效仿你的父亲对他做些什么?”

第30章 试镜

  一连串的质问都狠狠戳在了付霖的脊梁骨上,特别是当杜嘉临提起那个名字和他的父亲的时候,男人便像是再也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一样,他忽然对杜嘉临发出了近乎癫狂的回应:“可他认识俞冀安!他还姓邢,他怎么可能和邢长空没关系?!”

  他的嗓音听起来神经质极了。

  “付霖。”

  青年沉下嗓音喊出了对方的名字,他的眉眼也变得锐利了起来,语调发冷阴沉:“你还记得你是什么身份,对吧?”

  深夜里月光飘然洒落,连带着青年的神情也变得冷漠了几分。

  “从第一天开始,我就和你说过了,我喜欢听话的,你不会忘了吧?”他轻笑着:“你要是真的忘了……我其实也不介意放弃一个一事无成,还讨不了自己欢心的情人。”

  两人的谈话戛然而止,因为杜嘉临蓦然挂断了电话。

  他头一次将话说得这般不留余地,就好似付霖触及到了他的底线一般,可他看起来却完全不像是愤怒至极的模样。

  杜嘉临挂断电话后没有立刻返回房间,他继续吹着凉风,即使连骨头缝里都似浸入了凉意也不在乎一般。

  他的指尖轻触着手机屏幕,《城春》开机仪式上流出的照片便映入了他的眼底。

  发白的指尖落到了人群之中格外醒目的少年脸上,他看似百无聊赖般打开了对方网络上的官方资料,不由失笑。

  的确是很官方的介绍,不算空白,却也达到了另一种程度上的滴水不漏。

  杜嘉临又按回到了显示那几张图片的界面上,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他在心里道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俞冀安。

  翌日,《城春》剧组早早开工。

  剧组开机第二天的第一场戏,还是男主角秦渡的主场。

  此时,邢望正被化妆师按在座位上化妆。

  他今日的妆容与昨日不同,因为他今天要演的那一场戏,是秦渡尚且处于荒凉之地时,被秦家人找上门来的戏份——

  而这,也是众人在试镜秦渡这个角色时,他们需要演绎的片段。

  邢望也是因为这个试镜片段,才得到了剧组编剧和副导演的肯定。

  《城春》剧组的现任编剧姓崔,叫崔璜,是个瘦瘦高高看起来有些孱弱的年轻人,只是只有真正认识崔璜的人才明白,这人远没有看起来那般脆弱无害。

  比起剧组传闻中脾气最不好的的副导演,这个崔编剧,才是最不好相处的那一个。

  崔璜虽然年纪不大,但他才华横溢,写出了不少爆款剧本,可是这些优点架不住他性子执拗孤僻,所以很多导演都和他处不来,就连违背他心意的资方也是如此。

  电影圈也就刘英维能让这韧竹子折一折,剧组众人也是知晓这一点的,于是《城春》在有了崔璜的“保驾护航”之后,剧组众人也安下心来了——他们终于不用担心资方胡乱塞人进来捣乱了。

  而崔璜在进了《城春》剧组以后也是相当安静。

  一方面是剧组运行正常,剧组成员之间关系融洽,还没人来打搅他,他乐得清净。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城春》剧本的原作者不是他,他却需要静下心来花更多时间和功夫来对待这部剧本。

  他清楚《城春》剧本是冯照影的作品,可他还知晓的是,这部剧本不只是冯照影一个人创作完成的作品。

  很少有人知道,或者说是很少有人关注到了,当年《城春》的编剧栏里,不止有冯照影一个人的名字。

  那上面还有一个人名,他姓俞。

  《城春》官方并没有掩饰另外一个编剧的存在,而冯照影本人也公开表示过,《城春》是她与好友共同完成的作品,只是好友早已不在人世。

  网友们也因此潦草散场,他们盯着瞬息万变的娱乐圈,转眼便将那个名为“俞朗”的人抛到了脑后。

  可崔璜记得。

  那个叫俞朗的人,和冯照影一样,是他在圈子里十分尊敬的前辈。

  他有身为天才的傲气,但同时,他也具备求学者的谦卑,而这便使得他在对待《城春》的剧本时,态度变得更为认真和一丝不苟起来。

  在人们来试镜“秦渡”这个角色的日子里,崔璜和刘霄几乎全程黑脸。

  刘霄在苦苦恳求了自己的父亲之后,又向资方拿出了近些年自己身为导演拿过的荣誉和奖项,花了好些功夫才成功捞到了一个选角导演的职位——

  尽管在选角方面他能做主的地方几乎没有,但他还是甘之如饴于这个职位所需要做的事,而他一贯好用的选角直觉也帮了剧组很大一个忙。

  试镜时,刘霄凭借着自己犀利的眼光,以及准确的直觉筛选掉了很大一部分人,刘英维和副导演坐在一旁也没有阻止他,因为他们明白,那些人的确不合适。

  首先,形象,不求相貌十分出众,但求温润如玉,如陌上公子,可光要从人群里挑出这样一个人,这对于剧组来说就已经很难了。

  其次,气质,不求贵气十足,但气质一定要端正且具有可塑性,不然秦渡那样一个身世复杂的人,普通人很难演出来。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演技。

  要单纯地演好一个好人或是演好一个坏人都比较容易,因为这样的人设定位宽泛又简单,但要演好一个表里不一还不能太让人反感的成长型角色却很难。

  当时试镜的人里,绝大多数都没有演出秦渡那种亦正亦邪的感觉,反而将这个角色塑造得过于光风霁月、两袖清风,宛若谪仙。

  当然,这些人大概是受了邢长空的影响,才演绎出了这样的秦渡——

  毕竟在剧组当年流出来的邢长空的试妆照片里,那一身白袍的男人,给旁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的温润高雅,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那时的邢长空并没有入戏,他只是应了自己妻子的一个小小要求,向妻子展现出了那样一种人设而已。

  可来试镜的人都不知道这些,他们都将邢长空那张图里的形象作为了模范来模仿,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集体翻车了。

  在一连串的翻车事故里,只有邢望一个人的表演,戳中了导演和编剧的心。

  不久前前,电影《城春草木深》试镜处,刘霄再次当场否决了一个人,而在经历了一阵没有硝烟的兵荒马乱之后,邢望才终于到场。

  刘英维和刘霄微微讶异于邢望的到场,毕竟邢望几日未至,他们还以为少年已经改变想法不愿来了,所以二人在讶异情绪的牵扯下没有及时开口说话。

  而另一边,副导演不久前才骂完一个演技不敢恭维的演员,现在正在喝水润嗓子,暂时还说不出话,而本来沉默的崔璜却在凝视了邢望一会后,突然朝眼前这个容貌出挑却又明显眼生的少年问道:“你是素人?”

  邢望出声否定了这个问题。

  崔璜看了眼少年的资料,在沉吟了片刻后又问:“你叫……邢望?”

  “是。”

  邢望微微抿唇,他没有试镜经验,现下只好站在被动一方回答编剧的问题,可偏偏他和崔璜一样都是话少的人,眼下两人一问一答,无人插嘴,大抵是因为二人音色悦耳,才使得在场的气氛没有变得尴尬起来。

  “小提琴界新锐演奏家,我去听过你的独奏会。”

  崔璜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淡然地向邢望说出了自己的评价:“年轻有为的华籍音乐人,学习期间就在国际上取得了不俗的成绩,曲风感染力十足,是个名副其实的小提琴艺术家,只是……”

  看似瘦弱的青年微微眯眼,将话锋一转:“我听你的演奏可以感觉得出,你不是那种喜欢与太多人打交道的人。”

  邢望与崔璜对视,脸色不变,平静接受着青年的评论。

  年轻的编剧轻轻叩响自己面前的桌子,像在揣摩着什么:“富有盛名却又不愿涉世的艺术家,怎么忽然想进电影圈来沾染人间烟火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刺耳,像是在有意为难对方。

  不知邢望身份的副导演因为诧异,难得静默坐在一旁看二人对峙,而刘霄却是皱起了眉,想要替邢望回答,但他在看到自己父亲神情闲适,似乎不担心眼前状况的模样时,便又按耐住了自己的心思。

  “小提琴和电影都是人类的宝贵文明,同为艺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小提琴能在演奏厅被穿着得体的艺术家们演奏,也能在街头巷角让行人驻足;电影能在尘土飞扬中取景,也可在幕布上展示金碧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