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仰 痛仰 第10章
作者:花恒
直到某天放学后,林曼破天荒的来接他放学,身后跟着那个叫做陈凛的男人。
那天林曼没有立刻带他回家,而是带着他坐陈凛的车一起去了家很高级的餐厅。
席间林曼和宋仰介绍陈凛。“这是陈叔叔,是妈妈的校友,也是好朋友。”
林曼让他叫叔叔,宋仰嘴巴闭的很紧。
陈凛笑着说没关系,把服务员刚端上来的小蛋糕放到宋仰面前。“ 宝贝,叔叔听说你爱吃甜品,特意为你点的,希望你会喜欢哦。”
那个小蛋糕做的是小飞机的形状,制作精巧,看起来很贵也很好吃的样子,可宋仰看了眼,胃里忽然就泛起了一阵恶心。
宋仰没有任何回应,陈凛略显尴尬,林曼解围。“小孩子认生,熟悉就好了。”
说完,她对着陈凛笑了下。
而她这一笑,陈凛的目光仿佛就钉在了她的脸上似的,不动了。
那样的眼神,宋仰很熟悉。
在每次林曼发脾气哭闹结束之后,愿意给一个拥抱的时候,宋志远的眼睛里流露出的都是那样的眼神。
这顿晚餐,宋仰全程没有吃一口东西,没有说一句话。
回到家的时候,宋仰借口去车库找东西,没有跟着林曼一起上楼。
车库的大门坏掉没修,灯也不亮了,宋仰进去之后,靠着早餐车蹲了下来。
车轮锁在墙角的水管上,用的是他花了三块钱买的那把小锁,宋志远后来又给缠了新的铁丝,在他上学不能跟着的那些日子里,每天都会替他锁上。
小孩再不经事,也知道今天的这顿晚饭意味着什么,他把自己蜷缩在黑暗里,任眼泪无声,啪嗒啪嗒的掉落。
他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告诉宋志远,锁根本没有用,他们的家已经锁不住了。
第13章
后来林曼又在宋仰放学后来接过他很多次,每次都会有那个叫陈凛的跟在身后,小孩隐约能明白林曼这是想让他们多相处,变的熟悉,从而之间建立某种关系。
但不管是他们要带他去吃东西,买玩具,又或者是游乐园,宋仰一次也再没答应过,他不想与别人建立关系,尤其是破坏他家庭的人,尤其他从小就对自己家庭的完整与否那么的在意。
他无比抗拒和排斥这件事,但也并没有像正常小孩那样表现出怨恨和愤怒,他甚至比以前更加懂事,听话,课余时间又开始捡瓶子卖钱,学着煮饭,打扫房间洗衣服,在家里什么活都抢着干,以最实际的行动来向林曼表达他的态度:
即便是宋志远以后好不了,或者病情更严重了,可家里还有他,他也可以把所有人的生活都照顾的很好,不会让妈妈很辛苦。
小孩以为这样,林曼对家庭现状的失望和对未来的无望就会减弱一些,就会回心转意,就不会跟别人走。
可结果却仍然让他失望了。
他那么竭尽全力,那么小心翼翼,最后却没能改变林曼的选择,春夏交替之际,林曼还是向宋志远提出了离婚。
当林曼把离婚协议书拿出来的时候,两个大人出乎预料的平静。
宋志远什么都没问,蹲在阳台上连续抽完了第三根烟之后,回客厅拿起那张协议书,连看都没看就干脆利索的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宋奶奶也什么都没说,红着眼睛去把家里的房产证以及银行卡存折之类的拿出来,全部放在了林曼面前。
林曼坐在那里低着头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说了一句。“我只要孩子,别的什么都不会带走 。”
而她这句话说完,宋志远忽的别开脸垂下了眸子,宋奶奶强忍着的泪水也瞬间从眼角滚落。
他们什么都没说,但宋仰却好像什么都听到了。
一直以来宋仰对林曼和陈凛的事闭口不提,他甚至连对许澄阳都没有说起过,他以为宋志远和奶奶都是不知道的,但现在看来他们一直都知道,他们只是不说,只是在沉默着等待结果…
因为他们没有选择。
宋志远病情不稳定朝不保夕,宋奶奶腿不好常年坐轮椅,他们都自认是拖累,不可能强求林曼留下,也就更不可能让六七岁的孩子跟着他们受苦…
即便他们心里再不愿意。
小孩压抑了很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他对林曼说。“我不走,哪也不去!”
林曼闻言看向他,原本就有些难过的表情立刻更加沉了下去。“没有你说话的份!”
“我不走!”
宋仰和林曼说话时从来都是懦懦的,好像永远都在担心惹她不高兴,生怕触怒她,很少像现在这样,直视林曼的眼睛,语气强硬。“ 我自己的事,自己说了算!”
啪!
林曼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指着宋仰,怒火开始升腾。“ 你再说一遍?”
“小林。” 宋奶奶快速抹了抹眼泪,把宋仰拽到自己身边,对林曼说。“别这样,孩子还小呢,不懂事,慢慢说就是了。”
“我看他不是不懂事,是不知道好歹!留下来干什么,是给人当使唤奴隶,还是当人肉靶子,能有什么好结果!”
林曼说这话不是给宋仰听,是给宋志远和宋奶奶听,即便他们八成不会拦着。
六七岁的小孩再懂事,再独立,也还是处于需要被抚养的年纪,在大人们的眼里,宋仰的态度是没什么用的,他做不了自己的主。
这个家里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除了宋仰自己。
离婚协议签署,到民政局领证正式生效之后,林曼去了一趟宋仰的学校,给办理转学手续。
陈凛的工作重心在国外,已经在那边移民定居,林曼打算带着宋仰跟随他去国外生活,陈凛已经帮着联系好了新学校。
那天,宋仰是被林曼从附小给拖回来的,一路被拽着到家,要求他一起收拾东西,准备搬出去。
宋仰到家后却把自己的东西都搬进奶奶的房间,直接反锁了房门,任凭林曼在外面快要把们敲烂了,也绝不开门。
最后门是被宋志远踹开的,宋仰第一时间去拿了注射器,但在观察到他眼神清明之后,又放下了。
宋志远没有对他说什么,拿了个很大的编织袋,进屋之后直接就开始收他的东西。
宋仰当然不让,宋志远去收,他就去抢,宋志远把东西放进袋子里,他就去掏出来再放回原位。
父子俩在屋子里拉扯了好半天,最后宋志远耐心被他耗尽,回头瞪着他:“别逼我揍你!”
宋仰也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怕,梗着脖子拒绝妥协。“你管不着我!”
“我确实管不着你。”宋志远说。“ 你现在的法定监护人只有你妈一个,你的事都是她说了算。”
“我不认!”宋仰说。“从现在开始,我自己的事只有我自己说了算!”
“你!” 宋志远也不知道是让他气的,还是难过的,瞪着他的眼圈都发了红,巴掌举了半天没舍得真打下去,最后抓着他的两条小胳膊,找了个衣服给他捆了起来。
把宋仰的东西收拾完,宋志远亲手把他和编织袋一起扛到了楼下,等林曼叫的车一到,直接把他给塞了进去。
把林曼的东西也搬下来之后,宋志远一刻也没多停留,甚至再没说一句话,放下东西就直接转身跑回了楼道。
林曼全程站在那里看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缓缓蹲下去,捂着脸哭了起来。
哭过之后,林曼也上了车。
车子发动,慢慢驶出小区大门。
宋仰被扔在车子后座,眼睛一直盯着副驾驶的林曼。
林曼把眼泪擦干之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回头看了看他,对他说。“ 不用这么仇视我,也不是带你走了之后就不让你回来了,以后逢年过节只要你想,都可以回来看他们。”
宋仰此刻已经平静了很多,回答他说。“ 以后逢年过节,如果你想,我会去看你。”
“嘴硬有什么用。”林曼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怨我,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你就是个小屁孩子,什么都不懂,现在不理解也正常,等你…”
___吱!
林曼的话被汽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打断,突然的刹车使得她惊了下,她先是转头看司机,紧接着反应过来回头看车后座,已经空了。
宋志远用衣服绑的结并不是很紧,等宋仰冷静下来之后,挣了几下就解开了。
宋仰从小就是个倔脾气,认定了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那股子劲头上来之后谁的都不听,也根本什么都不管不顾,解开绑着自己的衣服之后,在林曼说话的空档直接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许澄阳最近顶着升学压力又参加了几个竞赛班,增加了好多额外的补习课,一天到晚忙的晕头转向,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晚上九点之前回到家了。
大多数时候早上走的早,晚上又回家太晚,许澄阳也就偶尔周末的时候才会到宋仰家串串门。
宋仰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沉闷压抑的氛围,宋仰也从来没跟他说过什么,他也就没察觉到对门家里的变故,基本上都是去转一圈,看看没什么事就赶紧回去写作业。
今天补习班老师请假,好不容易早下课一个小时,许澄阳想着已经挺长时间没有找宋仰玩了,就打算回去之后喊他来自己家一起打几轮游戏。
谁知刚到楼下,就看到宋志远和几个穿制服的民警一起上了警车。
许澄阳第一反应是宋志远惹了什么事,他立刻凑上去问问情况,结果一问,当时脑袋就嗡的一下。
警车一路鸣笛,开到了距离小区外五公里处的护城河边。
河岸上已经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围观人群隔着很远的距离细碎讨论着什么,河面上有好几艘船只正在打捞着什么。
车子停下,民警带着宋志远越过警戒线,许澄阳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
他们用电脑给宋志远看了一段截取路面交通的监控录像,宋仰跳车之后,一瘸一拐的往回跑,期间跌倒了好几次,最后消失的地方,就在护城河边。
老陈是这片的老民警了,他很早就认识宋志远,也知道宋仰,见宋志远看完录像之后人发起了抖,马上要有站不住了的趋势,伸手扶了他一把,拧着眉头安慰他说。“小宋,别着急,也别太悲观,说不定…”
只见他话还没说完,有个工作人员小跑着送了一件衣服过来,急匆匆的递到宋志远面前问他。“这是我们在河中心捞起来的,你看看是孩子的衣服吗?”
没等宋志远作出反应,许澄阳突然伸手抓过来,紧接着一股子急火涌上来,他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现场灯光太亮了,都不用仔细辨认,一眼就能看出,是宋仰的外套。
第14章
监控显示宋仰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护城河边,民警又在岸边发现了宋仰的鞋子,便立即开始了搜救和打捞工作。
许澄阳晕过去之后被现场跟警的医务人员安置在了车上,又在许晋康和周敏茹夫妇闻讯赶来之后从噩梦中惊醒,他不肯跟妈妈回家,哆哆嗦嗦的和民警以及现场的热心群众一起沿着河岸寻找。
搜救持续了整整一夜,直到黎明天亮,除了河中心捞上来的一件外套,再没有其他实质性的发现。
这算是好的结果,但相对应的也可能会带来更坏的结果,林曼已经彻底崩溃了,抱着宋仰那件外套瘫坐在地上哭的几近晕厥,宋至远强打着精神和老陈分析其他可能。
许澄阳一个半大孩子插不上话,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宋至远,听他们说着各种可能,在听到宋至远向老陈告知宋仰近期表现的时候,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什么,紧接着转身拔腿就往家跑。
许澄阳片刻不停歇的一口气跑回小区,直奔宋仰家的车库,看到人的那一刻,他悬了整夜的心忽的落地,眼泪也立刻跟着扑簌扑簌的的掉了起来。
大概是躲了整夜,小孩太累,蜷缩在早餐车和墙壁中间的那堆塑料瓶和旧纸箱里,睡着了。
清晨的光透过车库破损的大门,照亮了里面绝大部分的空间,却唯独没有照到小孩身上。
他抱着自己的手臂那么细,微微拱着的脊背那么单薄,整个人那么小小的一只。
许澄阳脱下自己的外套,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刚给小孩盖上,小孩就警觉的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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