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不了 弹不了 第34章

作者:大猫尾巴 标签: 近代现代

  “我过去看看。”

  季鹤把怀里书包塞给乔横林,说着跨下车座,乔横林连忙把车靠墙丢这儿,跟季鹤一起过去。

  眼见那群人也向季鹤围过去,落在后面的乔横林低头分辨哪个是自己的书包,猛地掷出去,准头极好,砸到最中心那人的脑袋。

  “我靠!”

  他大叫一声,视线循着方向抓到乔横林,手指着他,却失语说不出话,久了才喊出话,“乔横林,你他妈傻叉。”

第四十三章 妈妈

  乔横林顶着他手指尖的方向上前,看见彭湃咬牙切齿的脸,故作惊讶地猫到了季鹤身后。

  彭湃单手薅住他的后脖颈,一脚一脚踹他屁股上,乔横林绕着季鹤的身子来回打转,把季鹤胸口的布料抓皱了,才引来嘶的一声,季鹤让他们俩不要再闹。

  “乔横林,你是不是视力不好,”季鹤理平胸口的褶皱,“以后不许在被窝里玩俄罗斯方块了。”

  彭湃呸了一声,“他视力好得要死,就是故意砸我的。”

  他们的小打小闹让旁边围住的几个人感到不爽,虽然赶来了两个人,加上彭湃,自己这边儿人数上仍占优势。

  但看这三个人个大不好惹,便又调转矛头冲向墙角抱头蹲的小男生,领头的纹身男一脚踩上摔到地上的眼镜框。

  镜片破裂的声音让小男生迅速收回哆哆嗦嗦的手,他的软弱退让致使那群人变本加厉,抓住他把人硬拖起来。

  乔横林得以看清他的脸,觉得很熟悉,略略思考一番,想起来是军训时候睡在季鹤旁边的男生。

  摘了眼镜的他跟他印象中的模样有些许不同,但依旧细皮嫩肉得厉害,现在更是惶恐到没有血色。

  “哦!尤小勇!”

  乔横林两手合拍,叫出了他的名字,他歪了歪头,挤到那群人中间,把体量娇小的男生从里面拉了出来,捧住他的脸细看一番,“没错,是你,尤小勇。”

  “别多管闲事。”

  那群人又围了上来,对乔横林动手。

  彭湃跟最前头的人撞了胸膛,嘴角挑衅地翘高,“去你妈的,我管定了。”

  尤小勇吓得瑟瑟发抖,见两方都有要打起来的意思,忙丢下怀里紧抱的书包,拉锁已经损坏,手探进去掏出了钱包,“别、别打他们……我给你,钱。”

  彭湃恨铁不成钢地转头,刚骂了尤小勇一句,就被偷袭踹了一脚,踉跄向他后倒去,撞进尤小勇的怀里,两个人糊涂抱着,差点儿摔了个人仰马翻,钱包也掉了。

  有人弯腰去捡,指尖刚刚触及到皮面,站在旁边没动过位置的季鹤突然伸脚,将钱包踢出一米开外。

  那人火了,搓了手指的灰,要去推搡季鹤时,被人捞了脖颈压弯了背。

  乔横林的手肘死死扣住他的喉咙,这个不成形的裸绞对付跟他们一般大小的混混实在太够用,季鹤看到他涨红变僵的脸颊和不断掀翻的白眼,大喝乔横林放手。

  听到指令的刹那,乔横林丢开了人,目光隐晦地盯着倒地咳嗽着往肺里进气的男生,虚握着拳头的那根手臂骨头发麻,似乎没有了却兴致般随时会挥上一拳。

  乔横林不懂打架,却懂得怎么下死手,他的行为令人不寒而栗,等那群人四散离开,钉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季鹤后背的冷汗已经将最贴身的衣服彻底濡湿。

  彭湃也觉得他做得太过,“你要打架,就挥拳头踹腰子,还真想把人勒断气啊。”

  乔横林低头看见手臂上的被胡乱扒拉出的指印,刚才不觉得,现在仿佛疼痛因子回流般,不高兴地叫季鹤,“我疼。”

  “活该,”季鹤冷冷地说,“谁教你这样的?”

  没有得到季鹤的怜惜,乔横林委屈地把受伤的胳膊藏在背后,“邱老师。”

  季鹤盯着乔横林无意识发颤的瞳孔,“你想让我给邱老师打电话求证吗?”

  “不要,”乔横林赶紧阻拦,“篮球队,他们有时候欺负人,也是这样的。我学来的,不是邱老师教的,对不起季鹤,我错了……”

  季鹤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原谅的意思,彭湃拽着尤小勇起来,忙打圆场:“算了算了,乔横林下次注意,还有你,尤小勇,怎么人家强硬点儿你人就软了,好好的钱包就给出去了?还不快去捡。”

  尤小勇蹭蹭眼泪,腿脚真如彭湃所说那样无力,连滚带爬地捡回远处的钱包,然后抿着嘴对他们道谢。

  军训之后,学习中规中矩的尤小勇被分进了三班,班里没有认识的同学,他也不擅长交朋友,每天极早来校又极早离开,生怕别人发现他孤独。

  原本是家里车接车送,但最近爸爸出差带走了司机,另找一个也不是什么难事,可他爸偏磨练他,叫他放学自己打车回家。

  想到这儿,尤小勇委屈地又掉了眼泪,他就说自己不行,第一天就被附近卫校的社会青年截住要钱,给了一次还有第二次,被堵到巷子里遇到了翻墙抄小路去网吧的彭湃……

  “我请你们吃饭吧。”

  尤小勇着急地在钱包里翻,掉出来好几张红色钞票,乔横林看傻了眼,只有客人买好几本书时才会掏出来这样的大额钞票,尤小勇一个人居然能拥有这么多。

  “怪不得你被人堵,”彭湃揪了揪尤小勇的外套标示,“财不外露你知不知道,穿这么招摇,还拿这么多钱带身上,不被抢才怪呢。”

  蹲在地上用手指碾百元大钞的尤小勇艰难抬起头来,“衣服是妈妈买的,我爸爸说男孩子身上必须有钱,以备不时之需。”

  乔横林不认识什么奢侈品品牌,听到尤小勇这么说,空空的口袋不免愈加羞涩。

  “你们有没有想吃的呀?”

  “巧乐兹!”

  “上网吧!”

  乔横林和彭湃同时喊出需求,季鹤则没什么表示,只是瞥了一眼两眼放光的乔横林。

  “哦,马上入冬了,不能吃巧乐兹。”乔横林学着季鹤平时的语调,自我劝服。

  彭湃也摆摆手,“算了,我还是回家睡会儿,晚上网吧包宿去。”

  “不然,不然到我家里吃……打车不远,我家有冰糕也有电脑,我爸爸不在家,我妈妈人也很好的,如果….如果她看到我带、带朋友回去的话……”

  尤小勇说话声越来越小,快要让人听不清,剩下三个人轮番面面相觑,最后视线统一落到季鹤脸上,等着他发话。

  季鹤多少有些不自在,避开灼灼的眼神,缓慢地点了头。

  于是尤小勇跟季鹤打车,剩下乔横林和彭湃面对一辆破烂自行车争吵谁载谁,乔横林嘴没彭湃利索,只好卖惨说胳膊疼使不上力。

  彭湃骂骂咧咧地蹬上车,跟着出租车的速度怒蹬八九公里,下去时双腿打抖,虚得满身汗。

  “死肥猪,下来!”

  乔横林轻巧落地,接过自行车把,追上前面步行的季鹤,尤小勇进到保安室说来些什么,门就敞开了。

  赶上来的彭湃喘着大气,“我靠,你家真住别墅啊。”

  尤小勇不好意思地点头,“就在前面,不太远了。”

  走路经过模样相似独栋别墅让季鹤胸口翻涌出一股不安,回头望了眼乔横林,他神色倒是无恙,很兴奋地环视四周的建筑物。

  季鹤的步调慢了下来,跟落后的尤小勇齐排,突然开口询问:“那里,铁网封起来的那栋,你知道现在里面还有人住吗?”

  尤小勇仰头想了想,“我上小学的时候,有人住的,刚搬过来的时候我妈做了手工蛋糕送过去,里面灯亮着,但是没人应门,妈妈说他们不礼貌,后来也没有接触过。而且他们也不常住,花园常年都荒着。”

  “对了,”尤小勇为季鹤打开记忆的闸门,“我爸爸原来加班回家晚,总是说那家孩子大半夜不睡觉在凉亭里站着吹风,家长居然不管,好失职。我妈妈肯定还记得更多,要我回家问问吗?”

  “聊什么,都不带我!”乔横林拐到季鹤身旁,埋怨地质问。

  “不用了,”季鹤自觉掠过努力在自己眼前刷存在的脸蛋,轻声说,“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到尤小勇家的庭院门口,像电视剧演的那样出来一个穿整洁工装的阿姨,通过可视门铃跟尤小勇打招呼,然后开门迎他们几个人进去。

  彭湃是小资家庭,见到这样的场景也不免感慨,乔横林就更别提了,花园里除草的仪器都足以让他惊讶到嘴巴张大。

  “你家这么有钱,上这个初中干嘛?”

  尤小勇腼腆地回答彭湃,“这儿离家近,我住校的话,妈妈会难受。”

  “真是个软蛋。”

  彭湃吐槽一句,入户门的指纹锁响了一声,尤小勇的妈妈站在门口,不算高挑的个子,瓜子脸,大波浪,皮肤光光亮亮的,嗓音软软地邀请他们进屋。

  乔横林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班级里最好看的小女生在她成熟的韵味下也会黯然失色。她搂着尤小勇的脖子,乔横林就看尤小勇的脖子,她摸尤小勇的脑袋,乔横林就看尤小勇的脑袋,他的眼珠追随着那双白净温柔的手,初次见就离不开一样。

  跟彭湃的嘴甜和乔横林的痴迷不同,季鹤显得客气而疏离,他站在侧后方,注视着乔横林贪恋的表情,许久才颤了眼睫。

  尤小勇的妈妈真的很像妈妈。

  她端来厨房切好的果盘,用昂贵的玻璃杯盛放鲜榨橙子汁,电视大到越出眼眶,游戏手柄上的按钮也令人眼花缭乱。

  尤小勇跟季鹤坐在沙发上看电影,随手找的影片有些无聊,尤小勇担心季鹤不喜欢,最后不知怎么的,掏出张纸卷来开始问季鹤数学题。

  彭湃在电脑屋打网游,乔横林兴冲冲地要加入,但技术太菜,彭湃给他找了个黄金矿工和蜘蛛纸牌糊弄,他也玩得津津有味尤小勇的妈妈又给他们拿了刚出炉的小蛋糕,热气腾腾,季鹤不喜欢吃甜的,礼貌性的吃了几口,剩下的塞进乔横林的胃里。

  彭湃一个劲儿地夸尤小勇妈妈漂亮,从头发丝夸到脚后跟,逗得女人扭着腰直笑。

  临走前,他们也很有默契地隐瞒了尤小勇拉链和眼镜损坏的原因,他妈妈没有深问也没有苛责,娇俏又不好意思地说质量不好,要换个牌子了。

  从暖和的别墅出来,冷风一激,乔横林脑子清爽了些,同时又感到怅然若失,跟彭湃道别后,蹬车载季鹤回家。

  半路上,季鹤对乔横林说,听不清是疑问还是肯定:“你很喜欢她。”

  乔横林抬起身子,用力踩下踏板,车子愈发快了,冷风砸在脸上有些刺痛,又到了说话会冒白气的季节。

  “季鹤,她很像你……但你不像她。”

  周遭的景观从眼眶中匆匆掠过,寒冷的夜晚路上行人渐少,过了几个不太亮堂的路灯,后座的季鹤听到乔横林小声说了什么,听不太清。

  拽住乔横林侧腰的手心紧了些,季鹤闭上眼,在聒噪的风中轻声复刻。

  “妈妈。”

第四十四章 别要

  假期开始也意味年关将至,在火热季节忙绿的书店“休养生息”,常常傍晚就虚掩着门,等到路上彻底听不见脚步声,季鹤就会将门锁好,沐浴弹琴,简单收拾睡下。

  天冷,年迈的小太阳取暖器没有太大效用,乔横林早上赖在被窝不起,季鹤索性也不叫他晨读,只当是寒假福利。

  除了白天上午去篮球馆训练,下午顾店,偶尔送纸壳到收废品的店,乔横林也几乎没有别的事可做。

  他不像季鹤那样只要有笔有书就能呆上一天,是个窝在书堆里都只会打瞌睡,绝不翻看的小狗,变着法子想出去撒欢儿。

  彭湃倒是总想约人玩,可惜乔横林电脑游戏上一窍不通,薛家旺家里父母管得严,绝不敢在网吧滞留太久,连尤小勇都去了三亚旅游,于是只剩打球这一项娱乐活动。

  年前的一场雪,外面的天气寒得让人无法屈伸手指,他们三个人也彻底歇菜,索性在家不动弹。

  菜市场马上要放假,理应多屯些肉菜,但家里只有一个小冰箱,装不下多少东西,再加上书店近期没什么收入,季鹤只买了一块肉和不用冷藏的大兜白菜。

  饭桌上最常出现的就是炒白菜和凉拌白菜芯,乔横林吃了一阵以后就像烂掉的菜叶那样蔫巴。

  后来季鹤炒菜时会加上一丢丢的肉沫提香,勉强维持他的胃口。

  即便吃得朴素,乔横林的个子依旧像屋檐上的冰溜子那样,平时滴着不起眼的水珠,某天突然质变成为长长的冰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