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不了 弹不了 第39章

作者:大猫尾巴 标签: 近代现代

  白天乔横林大言不惭地“指责”季鹤,季鹤也为此感到一丢丢的惭愧,他提出要再买一张床,又被乔横林张牙舞爪地否决掉。

  说到另一件大事,季鹤根本没觉得这算件事情,乔横林本来觉得这事不算大,是彭湃渲染的能力太强。

  据说他改了游戏的人物名,在聊天软件上换了伤感的个性签,不打球不去网吧,拉着尤小勇、薛家旺和乔横林在歌厅里嘶吼,每一首歌的大意都堪称“听者伤心闻者落泪”,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失恋。

  薛家旺能跟着喊几句,但天刚黑几分钟,他就得慌里慌张地往家赶。乔横林只会捂住耳朵,炫茶几上的果盘,在瓜子里翻找糖果。

  有一个白皮奶糖,奶味儿特别浓,他带回家给季鹤吃,季鹤尝了说太甜,不喜欢,后来去超市买菜,会捎上一包。

  乔横林一颗一颗嚼得停不下来,最后受到季鹤管控,只有把下学期的单词和文言本预习得好了,才会被奖励一粒。

  彭湃的故作伤心只是苦了尤小勇,他被彭湃哄着喝啤酒,辣得摘掉眼镜直擦眼泪,话筒塞他手里,他要被迫开口哼唧两声,彭湃几次喝得大醉,也是身材娇小的尤小勇又扛又背地把人扛到附近酒店。

  彭湃以为背着他跟外校高中生搞暧昧的田恬会来道歉求复合,但他矫情的举动丝毫没引来关注,田恬直接删了他的联系方式,在背后宣扬彭湃是单亲家庭,所以个性不好。

  彭湃拦住要替他出头的薛家旺,只是嘻嘻哈哈地约他翻进学校操场打球。

  开学将近两个月后,店门口的桂花开了一茬,金桂的花是嫩黄的小花,银桂的枝桠缀的颜色则是白花花的。

  乔横林拿了沥水的筐子,摘掉许多,制了香包挂在卧室的墙上,花香淡雅,能够助眠。另一部分制了花茶封包,分给彭湃他们。

  季鹤还记得前两年宋小海骑车送他们回家,指着桂花树问会不会开花,头年大抵是“水土不服”,花蕾稀少淡薄。

  今年他让乔横林拿了花包到原来的大海超市,却没看到去上国际班的宋小海,他爸爸也不在,店里的老板换了一位,模样跟宋大海隐约有些相像,问了问,原来是他们亲戚。

  “那宋小海呢?”

  宋小海上了国际班以后,他爸爸看中学校附近市中心的一块儿地皮,便把手头的小超市转给了宋小海的舅舅,自己着手另起一家,只是名字还叫大海超市,说是扩张大抵也对。

  乔横林若有所思,把装桂花的小包递给了店主,然后又买了一瓶墨汁才回家去了。

  尤小勇的妈妈用桂花制了糕点,金黄的小花熏干了点缀表面,口感又甜又绵密,精心包装在有丝带的礼品盒中,让尤小勇用来回礼。

  季鹤口味淡,不喜欢吃甜的东西,尝了一口便放下了。

  乔横林瘫在窗边的躺椅上,一口一个地塞进嘴里,噎了就用鲜橙汁往下顺顺,然后趁季鹤背过身时,用手指碾起掉在胸口的碎末,考虑要不要用舌头舔舔。

  克制再克制,乔横林担心季鹤发现剁掉他肮脏的手指头或舌头,身子扭了两下,撒娇要他送湿巾。

  季鹤拿来湿巾甩他脸上,乔横林也不恼不怕,他如今胆子很大,以往被嫌弃一句总要偷偷伤心,现在被揪住耳朵训斥,也敢往人家怀里钻。

  学期末成绩下来,学校开了一次家长会,季君刚好赶回来,商量之后,他打算先去季鹤的班级签个到,再溜到乔横林的六班里。

  但他前脚刚进到班里,就一直被老师点名表扬,要他分享教育孩子的经验,下面的家长也“不依不饶”地追问他许多答不上来的问题。

  诸如报了什么补习班、平时几点起床、看些什么书、怎么预习,简直要季君汇报季鹤几点几分都干了什么。

  季君赶紧承认自己失职,这类问题一律不知道,却听到下面有家长窃窃私语,说他藏着掖着,臊得他脸通红。

  借口溜出来时,家长会的进程已经过了大半,在六班的窗户外面,看到季鹤代替他坐在一群家长中间,被围攻着问乔横林是怎么从班级中下游进步到第二名。

  季鹤稳重坐着,微笑地应答如流,乔横林则在一旁乖乖站着,骄傲地挺高胸脯,逢人就说他是哥哥。

  “真不像。”

  大家都这么说,眼见乔横林表情大变,又会找补回来,“你比较像弟弟,他比较像哥哥。”也行吧。

  乔横林没有那么在乎名头,顺从地低头,认真地叫了季鹤一声哥哥。

  【作者有话说】

  大猫尾巴实名向"凉粉"小乖乖道歉,(*′I`*)浅浅更晚了一天,愧疚落泪(装的

第五十章 真笨

  各班级的家长会陆续结束,学生也约莫都领了成绩单和放假安全注意书,从教室窗向外望,仓促涌出校门口的人像黑点儿堆积般,吵吵闹闹的。

  乔横林带季君去卫生间,季鹤低着头,在座位上替他俩收拾单子到书包,等到他俩来,走廊的人也几近散全了。

  季鹤和季君都不是急性子,乔横林急倒急,却没什么话语权,依着他俩缓缓出了校门,突然想起来应该规划下回家的法子。

  季君让他俩骑自行车,自己走回家。

  季鹤本来没什么意见,但乔横林显得有些慌张,抬头垂头地瞄了季君好几眼,似乎有什么顾虑,欲言又止。

  他不太会掩饰表情,又或者故意想让季鹤替他开口,季鹤偏偏不如他心意,转身向自行车棚走,他知道,乔横林会丢了季君,跟到自己身边来的。

  季鹤走到车棚边缘,向内跨了一步,略略低了脖颈,果不其然,车棚罩出的荫蔽和外面阳光的交界线被黑影模糊了。

  乔横林抿着嘴巴,比季鹤先一步去推车,焦急地调转自行车头,将车身倾斜,方便季鹤坐上来。

  季鹤的手摁在车座上,却迟迟没有动作,眼见季君朝他们挥手,挎着圆滚的腰腹离开,走过这条直道,会遇到许多岔路口,走错一条,就回不到店里。

  乔横林就曾走错过,但幸好他骑车带着季鹤,季鹤会告诉他,他也愿意原路返回,因为总想着回家。

  “你很担心他?”

  乔横林听到站在他身后的季鹤问,语气平淡,没什么波澜,听起来甚至不需要回答。

  “我的奖状还没有给、给季君看。”

  “奖状而已。”

  季鹤垂了眼皮,淡淡说了这句,奖状对他来说多如废纸,但乔横林不同,他并没有什么荣誉,费力获得的奖项也是进步而不是优秀,在家里,只有季君,常常对他说太好了、真不错的字眼。

  “骑吧,”季鹤松开车座,跨坐上去,单手轻揽乔横林的侧腰,“追上去。”

  乔横林狠狠点头,兴奋地蹬了出去,两条腿的总比不过有轮子的,不过几分钟,步行的季君只听见耳边一阵风,一辆破旧不堪的自行车在他脚边压了弯,稳稳当当地停住。

  季鹤脚点地,下车来,眯了眯眼,对季君说:“你载乔横林回去,我记得你会骑自行车。”

  “那你呢,季鹤。”乔横林慌张地叫道。

  季鹤往路边走几步,抬手拦了辆出租车,“我累了,不想吹风,下午店里还要整理书柜,你,你们两个,路上不要耽误时间。”

  出租车短暂停留随即开走,留下呆呆握住车把的乔横林和呛了一口车尾气的季君。

  “他好自私,”季君委屈地讲,“把咱俩抛下了。”

  乔横林只是笑,并不顺着说季鹤的坏话,他歪着脑袋,眼珠像小时候一样亮堂堂的,局促地把车子再次倾下来,“我、我载你。”

  季君倒好偷懒,不推辞地挤上窄小的后座,然后将两条腿费劲儿地抬起,踩到蹬板上,“走,出发!”

  “嗯!”

  口号喊得威武,乔横林笑得也灿烂,可开头就极不顺,车子头重脚轻,摇摇晃晃地才勉强蹬出去,行进的几米,便不堪负重地吱吱呀呀,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老鼠。

  季君赶紧抓住骑车人的外套,厚实的胳膊暖了乔横林的腰,乔横林便非蹬不可,站起来再使劲儿蹬下去,不多时步入正轨,慢悠悠地上路了。

  季鹤早到了家,拉开卷闸门又挽了帘子,在门口台阶上站了会儿,看见驼着季君的乔横林弯腰曲背,用力到没办法抬头看路,咬牙切齿地蹬到桂花树下。

  这才扬了小脸,汗水涔涔的,挂着笑,“季鹤,我们回来啦。”

  话没落音,听见一声不弱的爆炸声,后座的车胎泄了气,像破烂的皮球垂在地面。

  季君从车座上面跳下来,红了老脸。

  乔横林还想着拯救一番,又蹬了两下,车子杵在原地没动,踏板飞速旋转,打到他的脚踝,痛得呲牙咧嘴。

  是自行车的链条松了。

  再加上变形的车篓子,漏黄棉花的车座,生锈的车闸,这辆车俨然一副报废的模样,再蹬也不能了。

  所幸现在是假期,也不紧要用它,季鹤问了修胎的价格,也不划算,干脆让乔横林把车送回收废品那儿,拆了,铁零件还能卖些钱。

  入了冬,天气恶劣,冷风刮得人脸疼,桥洞的棋摊散了,黄秋风班上也忙着准备捐衣的暖冬活动,没人作陪,季君也懒懒的,没地方去。

  店里客人不多,季鹤照常安静地练字抄书,不怎么说话。只有乔横林活泼,缠季鹤被嫌,就跑去跟季君玩,窝在他身边下五子棋,一人一次机会玩俄罗斯方块儿,或是听季君翻着手机里的相片,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介绍。

  季鹤催乔横林写作业,他也要拿着作业到季君身边,季君能辅导他语文数学,英语是万万不能,串掇他瞎写一番便罢。

  每回他瞎出主意,不管是低声说还是使眼色,季鹤没有一次例外地能捕捉到,便会狠狠地甩过去一记眼刀,吓得两个人赶紧垂头噤声,在威严之下互相出卖。

  快到年跟儿,飘了雪花,起初是稀稀拉拉的小雪,成不了形,很快便在地面化了,后些日子,雪轰轰烈烈地堆了下来,雪地反光,连天色都远比平时透亮。

  尽管店里几乎没人来来,但季鹤依旧会早起到门外扫雪,乔横林心疼冻得他手红,眼睛朦胧不清时就不拖沓地爬下床,非要替他去。

  季鹤也没怎么拦他,但会把季君喊起来,给他找了铲子,撵他出门,帮乔横林一起干。

  乔横林低头蛮干,扫完自己的区域,又去铲季君的划分那片,季君柱着铁铲的木头棍,亮眼笑笑,“雪白,扔了化了也是浪费,不如堆个雪人来玩。”

  他随口一提,乔横林却很高兴,问他堆什么好,又兴冲冲地跑到屋里叫季鹤一起。

  “不进便罢,要进屋就把鞋子换了。”

  季鹤兴致缺缺,不愿意跟他闹,乔横林脚钉在屋外,越过门帘的脑袋歪了歪,稍显失望地缩了回来。

  季君笑眯眯的,像早预料到这样的结果,“我就说吧,季鹤才不会来。”

  乔横林委屈地撅嘴,小声抱怨:“那你还让我叫……”

  季君笑得更开心了,狡黠地撩了一铲雪抛到乔横林身上,“我以为你请得动嘛…”

  乔横林缩缩发冷的脖子,两只脚来回跺跺,抖掉身上快被体温暖化的雪花,他低头捡了一拳头的雪,在手里攥了一会儿,又不舍得砸人,默默扔了。

  季君和乔横林在雪里搓圆球,推成浑圆的两个,一大一小,上下叠了起来。季君到屋里取了过期报纸,又拾了季鹤一支废旧的毛笔杆。

  报纸叠成帽子盖上去,笔杆插小雪球的中间,成了长长的鼻子,可他俩还是犯了难,雪人没有眼睛,总少些什么。

  “你去屋里找找看,有什么黑色的、圆的小物件,添到这儿正好。”

  季君跟乔横林这么说,乔横林乖乖地到屋门前,弯腰换鞋时,季鹤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看着乔横林长成顺毛的脑袋。

  乔横林局促地背过手,好像是偷东西的小偷被发现一样,站在原地不动弹。

  季鹤清了嗓子,伸出手来,攥热的拳头松了下来,里面并排躺着两颗纯黑的纽扣,“拿去,多余的,放在柜子里占地方,本来就是要扔掉的。”

  “季鹤……”

  乔横林抿嘴笑笑,冰凉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捡走了那两颗扣子,又跳下台阶,递给季君。

  季君拉住乔横林的手,一左一右地替雪人镶了眼珠。

  “拍个照留念怎么样?”季君提议道。

  “好!”

  乔横林几步跨上台阶,叫季鹤快来,季鹤没兴趣,他快步走进去,偏要把季鹤拉出来。

  “往左往左,”季君指挥着,“趁着这棵金桂,别挡了乔横林的屁股印。”

  他口中所说,是当年乔横林一屁股坐塌的水泥花坛,季君还心血来潮提了字,现在字迹仍旧清晰,尤其是下雨天,湿掉坑洼里的灰尘,那几个字就亮晶晶地反光。

  如今沾了雪,倒是有些模糊,难得季君还肯记得,拿这件事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