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与恶犬 野狗与恶犬 第134章
作者:晏双笙
这里是程殊的家,早该回来的。
从程冬家出来,太阳已经往下落,天没那么热,他俩走得也慢。
程冬爷奶老了些,但身体都还好。体检没什么毛病,有点异常,但都不碍事。
没三高,那就比大半同龄人都好了。
程冬也没以前那么痴傻,学得慢一点儿也不要紧,无非是晚上学几年,乖和懂事就行。
回到家里,他俩把出去时候晒的被子和床垫搬回去,铺了床,又点了一盘蚊香。
通了几个小时的风,屋里没什么味道。
房间没空调,晚上七点多了,天还热呢。
他们俩随便冲了个澡,一人捧了一碗程冬爷爷给的樱桃,坐在那儿吃。
程殊背抵着椅子,腿支在地上,前后晃着,也不怕摔着,反正摔过了,还是当着梁慎言的面出的洋相。
梁慎言没像他那样,就伸直腿,随意搭着,仰头看天。
天还没全黑,看不着星星,月亮倒是挺亮的。
“这房子一看就有人经常来打扫,是言哥你找的吧。”程殊没转头,说了句。
梁慎言没回答,这不用他说,程殊都知道了。
程殊笑了笑,“家里哪儿哪儿都收拾得挺好的,就院子里的草长得快,明天可得一起除草了。”
说完又想到什么,“真好,还能回到这儿。”
房子还在这儿,家就还在。
梁慎言看他一眼,伸手扶了一下他椅背,“腿刚好,还想摔个脑震荡出来?”
程殊“嘿嘿”笑了,终于不前后晃,老实坐着。
“没,就心里高兴,得意了。”
梁慎言没说话,收回手继续吃樱桃,过了一会儿才盯着院子外的路灯,开了口,“那天走的时候,让江昀找的人。”
两个月来打扫一次,什么都不用动,保持原样就行。
雷打不动。来得多了,一开始还觉得新鲜的大家伙,也都懒得管了。
程殊一怔,笑笑,“我还是没你想的那么周到,事儿也办不妥当,都没想到那么一走,要有一天想通了,要回来了怎么办。”
梁慎言的目光依旧落在院子外,“没想过吗?”
程殊不太好意思,说:“没敢想。”
比起昨天晚上,那种抽筋剥骨的聊法,现在这样安安静静,能听到蝉叫的聊天,在他们俩中间出现得更多。
大概是因为他俩第一次冷战结束,就是这样聊出来的。
“怪我吗?”梁慎言问。
从程殊嘴里听到那句话后,这三个字在他心里待了一天。如果真是程殊担心的那样,内疚吗?
会有的吧。
那么一个大活人,不够好,但也没坏到该死的地步。
但梁慎言更愿意相信不是,程三顺自己发现不了,林秋云不会说,别人说的话,那他大概会提着鞋,把人赶走,再回头跟程殊算账。
那人的德行,就是这样。
外面好面子,硬撑着不掉脸面,回家了横。
程殊诧异地转过头,眨了眨眼看梁慎言,“没,一分一秒都没有。”
他说的时候,眼睛里带着点笑。
是真没有,这事他不会拿来哄梁慎言。
梁慎言“嗯”了一声,指腹磨蹭着碗的边缘,外面的蝉鸣声里多了水流动的声音。
院子外边有条水沟,要是水房抽水灌到田里,有些会从这边走。
程殊拍拍手站起来,搓搓胳膊,“怪自己更多。”
他站在那儿,手里拿着碗,往程三顺房间看去,房间灯关着,“他得了癌,所以我对他有一天会离开这件事是有准备了。但没准备的是,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吧,当了那么多年的父子,早也见晚也见,结果连个道别都没有。”
遗憾,会遗憾一辈子。
说完,程殊拿走梁慎言手里空了碗,往厨房走。
小灯的光比以前更暗了,程殊长了个,进去的时候没低头,差点撞到门框。
梁慎言就这样看着程殊的背影,没说什么。
过了几秒,程殊在厨房里听到“啪”的一声,笑着探头,不意外地发现梁慎言黑了脸。
这么多年了,怎么有的人还是一样招蚊子。
程殊说:“明天把蚊帐拆了,洗洗吧。”
梁慎言起身,径直往房间走,到门口了跟他说:“过来。”
程殊擦擦手,跟着他进了房间,“哎”了一声,“怎么了?”
梁慎言直接躺床上了,给程殊留了靠墙那边的位置,“睡觉。”
就这说话的功夫,又消灭了一只讨人厌的蚊子。
程殊一愣,没忍住笑了。
脱了鞋,从他脚边爬到里边,大刺刺躺下。扭头就能看见梁慎言,人正被蚊子折磨得烦了,眉头都拧着。
他支起身,拿了一本床头的书,侧过身,用手托着脸颊,给他轻轻扇着,“睡吧。”
院子里留了灯,厨房的灯也没关。房间的大灯关了,留了床头的小夜灯。
不论谁来,都知道这房子里,有人在家。
第106章
小镇夏天不算热,哪怕这个月份不少城市都上了三十度,一回到这儿,还是凉快。
白天有太阳热一些,其他时候还不到要空调的温度,才二十出头,下点雨可能就十多度。
程殊醒得早,八点多就醒了。
在床上赖了一会儿,用手去勾梁慎言头发,被人嫌烦躲开,见梁慎言毫无要起的意思,就自己起了。
衣柜里衣服都好的,就是放了这么些年,哪怕每隔两个月有人来,那也是一股霉味,
尤其南方,雨多潮湿,衣柜不放干燥剂,别说两月,衣服收进衣柜里一天就觉得润。
家里好长时间没人住,再怎么打扫,也还有不少地方要收拾。
从堂屋、客厅到厨房,程殊全收拾了一遍,腾出不少东西,全都搬到院子里来晒晒。
里里外外折腾了几小时,累得一身汗。
管不了还在睡的梁慎言,拿了衣服去洗了个澡,才坐在家里那棵石榴树下放空脑子,顺便晾干头发。
舒服啊。
果然哪儿都不如自己的小窝,待得舒坦。
梁慎言起床,抓着头发出来,一眼看到在那儿捧着手机不知道看什么,还挺乐的程殊。
他抱着胳膊,在原地倚着门框看了会儿,笑了笑,一边去洗漱一边问:“中午吃什么?”
程殊脑袋从手机后面探出来,笑得露出两颗虎牙,“去街上吃,我请你,再买点菜回来,后边自己做。”
说完又盯着手机回消息,“后面菜园我看了,荒了都,草得有半米高。”
自然晾干的头发,乱蓬蓬的,梁慎言打眼看去,有一瞬间时间仿佛错乱了般,以为他们没离开过这儿。
伸手推开门,闻到了沐浴露的味道,他一怔,说:“那行,你请。”
等梁慎言收拾好了,他俩就一起去街上,解决午饭,顺便买点菜。
才走到小卖部那儿,俩人都有点后悔。
也不知道他俩怎么想的,顶着中午一点多的太阳出门,晒人不说,还一把伞都没拿,帽子也不戴。
热得够呛。
程殊热得拿手当扇子,往旁边还没开的小卖部看去,躲到树下站了会儿。
梁慎言没他那么夸张,只跟了过去。
这边二十多度晒是晒了点,但比起北京那边的夏天,动辄三十六七,好得多。
“要不晚点再去,这里回家还近点。”程殊退堂鼓打得比谁都快,主要是他没想到,今天会这么热,明明昨天回来还挺凉快的。
梁慎言瞥他一眼,没说话。
程殊一下明白他意思,麻利蹲在他影子里,偷着贪凉呢。
梁慎言看他动作熟练得跟以前一样一样的,无语了。
伸出手,在他头顶按了按,跟压苗似的,“拿我当伞使啊。”
程殊仰起头,还挺老实地“啊”了声,“那你不就是伞吧,长这么高,躲阴凉好使。”
梁慎言听了,手轻轻往他脑袋上扇了下,“再磨蹭,一会儿更热。”
程殊叹了口气,扶了下他的腿站起来,起得太猛眼前一花,“要是张爷爷和杨奶奶在就好了,这儿还能买把面跟火腿肠。”
老两口倒不是搬走了,是被小辈接去了县城里住一段时间,等小孩子放暑假,再全家一起回来。
小镇上这些年搬走了不少人家,有些房子空着,阳台那些没搬走的盆栽,要么枯了要么藤蔓爬了满墙。
人没变,街上也没变。
他俩走过这条街太多回了,要去哪儿买什么东西,熟门熟路的,碰到认出他们的人打招呼,就回应,没碰到就自顾自地说着话。
等坐在那家粉面店的时候,拿了两张空凳子才放完买的东西。
老板瘦了点,头发剃得更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