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与恶犬 野狗与恶犬 第2章

作者:晏双笙 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市井生活 近代现代

  小杂货铺柜台后面,戴着老花镜的老太太正在看新闻联播,扭头看他一眼,“买啥?奶奶给你拿。”

  程殊从自行车下来,抬头看了下院里的灯,“麻烦您拿袋盐,还有面条,要韭菜叶的。”

  杂货铺是一对老夫妻经营,老两口的儿子女儿都去了省城,孙子孙女也都不在身边,平时拿程殊拿自家孩子照看。

  “等着,我给你在货架上拿。”老太太站起来,走到里面货架,找到东西又回到柜台,手里还拿了几个李子。

  “今天老头摘的,你拿着吃。”

  程殊没客气,从口袋里掏出零钱,放在桌上,没立即去拿口袋。

  “灯又坏了?”

  老太太应了一声,叨唠了几句家里老头不知道又去哪里串门,等他回来再找人换。

  程殊挽起袖子,“梯子在哪?我顺手给换了。”

  “你别摔着,要不还是等你爷回来,找谁给换下。”老太太有点担心,怕给人摔着。

  程殊摇头,从墙角把梯子搬来,扶着梯子就往上爬,“您把灯递我,就店里卖的灯泡,五十瓦就行。”

  老太太一听,立即拆了个灯递过去,扶着梯子不敢撒手。

  灯泡更换简单,一拧就取下来,再换新的拧回去就行。三两下换好,他站在梯子上,让老太太去开灯试试。

  老太太站在门边按了开关,暖黄的光亮起,立即笑呵呵说:“还是得有年轻人在家方便,快下来吧,站那么高看着吓人。”

  程殊爬下来,把梯子放回去,这才拎上东西,准备骑车回家。

  他才骑上车,还没出院子,就见老头走了进来,背着手,一脸郁闷的叹气。

  怕天黑撞到人,程殊脚踩在地上停住,喊了声“爷爷”。

  张老头听到声儿,抬起头来,“是小程啊,咋,又来买面条?下回你干脆让我给你送过去,反正我每天吃完饭都在到处溜达,你奶老嫌我。”

  说着又看见院里灯亮了,一扫郁闷,“你把灯给咱换了?”

  程殊点了下头,“顺手的事,我回了。”

  “回吧回吧,上学也辛苦,天黑了才着家,天不亮就得起床。”张老头摆摆手,“好好读书,上个大学,在城里找个班上,比种地好。”

  这些话程殊全当听个乐,骑上车正要走,琢磨回去今天煮面放点什么臊子,就听张老头“哎哟”一声,连忙刹车回头看他。

  “您不舒服啊?”

  张老头一拍腿,“差点忘了,我这记性。”

  担心地看着程殊,说:“我刚才从你家门口路过,黑黢黢的,你爸没在家。我看院子里站了个人,看着个还挺高,杵在那儿跟木头桩子一样,怪吓人的。”

  程殊心里一跳,再看张老头脸上表情,什么都懂了。

  他家亲戚大部分都不走了,这个点也不会来。一个陌生男人站他家院子里,个头还挺高,除了是来要债的还能是什么。

  “要不你在这儿吃了再回?可能过会儿就走了。”张老头搁门口说了半天话,里面的杨老太也坐不住,扯着嗓子喊了声。“小程,就在奶奶这里吃吧,过会儿再回。”

  程殊摇头,“没事。我走了啊。”

  不等两老继续留,骑着车一溜烟跑没影了。

  自行车拐进最靠边的一条路,一眼望过去黑压压一片,远处是山连着山、田连着田。

  乡下地方院子的门大多都开着,毕竟院子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有台四轮车、犁地机都很了不起。

  程殊在院门口停下,朝里看了眼,张老头说的男人还站在那里,像是没动过。

  比他高、也要结实点,身形挺拔,黑西裤、白衬衫和皮鞋,旁边是行李箱。

  程殊第一感觉是不像要债的,倒像是哪里的领导来考察的。

  当然,没有哪个领导会这个时间来镇上考察,还一个人拎着行李。

  程殊把自行车放好,书包跟袋子一块挂把手上,没上前,隔了段距离问:“你谁?有事?”

  悄悄往棚子哪里挪了挪,心想要是等会对方动手,他得有个趁手的工具。

  男人听到声才有了反应,好像这个时候才知道有人回来了。

  他不紧不慢转过身,视线从上至下打量了一遍面前的人,看见程殊下颌那小片淤青,怔了下,对上他眼睛,“找程三顺。”

  找他爸,那就是来要债的。

  程殊莫名松了口气,只是来要钱的,不是来砸房子的就行。

  他放下挽起的袖子,去拿书包跟塑料袋,往厨房走,按亮灯。

  抬头瞥见男人还在那,说:“你在这找不到他,去街上麻将馆,问问就知道他在哪家了。”

  男人看向他,问:“这是他家?”

  “我姓梁,在这订了半年的房。”

  程殊正揭开锅盖,听到这句话,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你在这订了房?”

  这是什么新型骗术?

  先不说他家房子能不能达到出租的条件,就说程三顺能想到去网上出租房子,这事也够离谱的。

  梁慎言用鞋尖蹭了下水泥地,朝程殊走近了点。

  挂墙上的灯泡照在他脸上,五官清俊、眉眼贵气,但没什么表情。

  他看了眼干净的灶台,“没骗人,你给他打个电话。”

  “你自己打。”程殊往锅里下了面条,拿出一只碗,“你是要钱就去麻将馆找他,要是他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街上派出所请。”

  梁慎言眉头皱了一下,扫了眼程殊的手,报出一个电话号码。

  默数到第五秒,对方就抬起了头。

  “还要我再报一遍吗?”

  很礼貌的语气,但程殊听出几分捉弄和戏谑。

  捞起面条,程殊撇嘴说:“不用,这是我手机号。”

  梁慎言听完挑了下眉,没再说什么。

  “你真租了房?那半年房租都给他了?”程殊端着碗站那儿,看了眼梁慎言反应,“难怪今天更不着家。”

  程殊吃了两口面,发现梁慎言还站在那,他们俩中间隔了一堵矮墙和一扇窗。

  他爸拿了人家半年的房租去打牌,留他一个人在这,这么一想,他们更像骗子。

  程殊把碗抬高了点,抿了抿被辣得发红的嘴唇,鼻尖带点汗,衬得脸色白里透红。

  “要吃面吗?”

第2章

  橘色灯光下,厨房门边坐了两个人,手里各端了碗面,一个校服半敞着,一个衬衫扣子系得整齐。

  程殊看了眼旁边梁慎言,觉得怪新鲜的。

  这几年发展旅游,来周边玩的人不少,但大多都住在县城的宾馆,再不济那也是县城的民宿。

  像梁慎言这种一看就不是来玩,还出手就订半年房的城里人,不多见。

  程殊说:“你真不是骗子?”

  看到对方瞥来的眼神,哽了下,改口问:“你真不是被程三顺骗来的?”

  一碗面连带着汤都见底,梁慎言放下筷子和碗,两条笔直的腿几乎贴着程殊,“这是转账记录。”

  手机屏亮起,银行转账记录不像伪造。

  程殊也站起来,把碗筷收进池子里,一边用面汤洗碗一边说:“看你不像傻的,怎么连好赖都分不清?”

  他顿了一下,转头抬了抬下巴,“你看这家里,像是有能租出去的房吗?”

  别说租给别人,就是他自己住,下雨天都得担心屋顶漏水。

  梁慎言看见池子里溅出的水花,默不作声往后退出厨房,“随便。”

  随便?什么意思。

  程殊最讨厌别人说随便,翻了个白眼,“那您就随便待着吧。”

  他说完这句话,也不打算再管这人,毕竟人也不是他招来的,谁收的钱谁来管,反正他是不管。

  洗完碗,程殊擦擦手关了灯,从厨房溜出来。一抬头,就看梁慎言坐在院子里,手搭在行李箱上,没玩手机,就那么自然坐着。

  月光落下来,显出几分冷寂。

  程殊看见这一幕,有点心烦。

  走过去拿了东西,抬脚往自己房间走,门一关,书包放桌上,外套扒拉后丢椅子里。

  抽出今天要写的作业,程殊坐下后,习惯地伸手拉开窗户,结果正好能看到梁慎言坐那儿的背影。

  那么个人,坐在一张比书大不了多少的木凳上,看着都憋屈。

  程殊心里那点烦,跟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烦透心了。

  打开作业本,题目才看了一遍,写了个“解”字,他就被心里那股烦闷烧得把笔往桌上拍,站起来拉开了房间门。

  反正周五,不写也没事。

  “你真租了半年?”程殊站在房门口,说:“那你就带一个箱子?”

  梁慎言回头看他,“别的东西可以再买。”

  程殊听完笑了,抱着胳膊,“给你说住哪一间了吗?”

  他问完,就见梁慎言就摇摇头,心想这不是个骗子,也是个傻子,放着宾馆、酒店不住,偏要住破房子。

  他家这房子,往上数得盖了有十几年,统共就三间房,堂屋、俩房间,厨房跟厕所都后来加盖的。

  以前比别人家都落后一步,现在人家都改造新农村了,他家还徘徊在低保户边缘。

  想着程殊一愣,好像真没有多余的房间给梁慎言住。

  “外面风大,你要是感冒我不负责,堂屋门没锁。”程殊又补了一句,“十点麻将馆就散,他回来你俩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