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与恶犬 野狗与恶犬 第46章

作者:晏双笙 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市井生活 近代现代

  好看得和四周格格不入的一个人。

  梁慎言闻言笑起来,探身去摸他额头,目光落在那张碍眼的创可贴上,收回手的时候,手指在上面轻轻碰了下。

  “这怎么弄的?”

  程殊愣了愣,反应过来他问的是眉尾上的伤,下意识地抬手去碰,跟梁慎言的手碰个正着。有点凉。

  “自己剪头发弄的。”

  他不想让梁慎言知道这伤跟杨少威有关,反正不是很严重。他怕梁慎言知道了,万一又去给他出头怎么办。

  一来一去的,没完没了了。

  梁慎言盯着他看了几秒,坐直了身体,往后靠去,“不要骗我。”

  他跟程殊住在一个屋檐下这么久,说的话是真是假,一眼能看得出来。平时人清醒的时候都瞒不过他,现在更别说了。

  程殊心一沉,眼神透着心虚,“就自己弄的,剪歪了,丑得不行。”

  “程殊。”

  梁慎言语气没变,但只说了两个字,就是他不高兴的状态了。

  程殊抿着唇没说话,也不想说了。

  他不懂,为什么梁慎言一定要问出个结果,问出来了又怎么样,他都这么难受了,不问他现在难不难受,关心那条没什么事的伤口图什么。

  人一旦生病,情绪就脆弱得像是放在高台上的琉璃,一碰就会摔得稀碎。

  瞥了眼梁慎言,面无表情地坐着,他拉高被子挡住半张脸,闭上眼,压下心里一阵一阵往上窜的委屈。

  为什么不能问问他难不难受啊。

  他现在可难受了,还疼。

  伤口也疼,脑子也疼,背也疼。

  梁慎言不用再问,也猜到了是谁干的,“说话。”

  他没想到之前的事没能让对方长记性,在学校里都这么胆大,还敢招惹程殊。

  这回是剪刀“不小心”弄了眉毛,下次呢,是胳膊还是腿。

  程殊一下拉开被子,眼圈红红的,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憋的,嘴犟说:“就自己弄的。”

  梁慎言捏紧了手机,盯着他,“再说一遍谁弄的。”

  “自己弄的!自己弄的!”程殊脾气也上来了,又委屈又难受,“不用你管。”

  他的话一落地,椅子就在地上拖出一道刺耳尖锐的声音。

  梁慎言站了起来,“你是这么想的?”

  程殊张了张嘴,眼前视线都是糊的,到底什么都没说,翻了个身背对着梁慎言。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梁慎言走出房间的声音,门被关上,动静一点不大。

  那边进去的动静就更轻了,几乎听不到。

  房间里很安静,隔断那边也静悄悄的。

  那点儿柔软的氛围,来不及停留太久,全散了。

  程殊愣了会儿,烦躁地把自己裹紧被子里。

  什么都乱了,都不对了。

  话说错了,可说都说了,后悔也收不回来。

  一时间,他跟梁慎言之间没有那么清白,也没有那么干脆,那些暧昧都明晃晃地摆了出来。

  程殊想,这又算什么?梁慎言到现在都没有一句明确的话,每次都在逼他,让他想。

  他怎么想得明白呢?

  都没有经验可以参考,连个标准答案都没有,哪能想得明白。

  平时他没这么脆弱,换作任何时候都不会这样,可偏偏生病了,还被人照顾了小半天。

  都凑一块了。

  闭上眼,心里乱哄哄的,全是那一句句不带感情的逼问。

  程殊,我喜欢男人。

  自己想办法搬到我房里来。

  想好了再说。

  ……

  从被子里钻出来,一头黑发乱蓬蓬的,脸色被烧得发红。

  程殊想要去拿手机,却瞥见床头放好的药片跟水,水还冒着不明显的热气,药片是掰成了两半。

  伸出去的手停住,眨眨眼,自己坐起来吃了药,捧着水杯靠在墙头,不自觉看向那面隔断。

  热气熏到了眼睛,程殊频繁地眨着眼,指腹在杯壁上来回轻蹭,反复去想他们认识之后的事。

  想得太仔细了,他手都在抖。

  隔壁忽然传来一声开门的动静,程殊一个激灵猛地看向窗户。

  这会儿他都分不清身上的热是气的还是烧的,他看见梁慎言从窗户外走过,过了会儿又回了房间。

  房门一开一关的动静,落在耳朵里太清楚了。

  程殊捧着杯子,专注地想要听见隔壁发出的一点声,可没有。

  一点儿都没有。

  他低下头,露出的后颈在灯下很脆弱。

  好狡猾的人。

  凭什么仗着比他大、比他更明白,就能像逗小狗一样把人耍得团团转,再冷眼看着人在原地糊里糊涂地打转。

第40章

  外面安安静静的,连小狗的叫声都没有。

  程殊坐在床上,头低得很低,下巴快抵到胸口了,胸膛一下一下剧烈起伏着,呼吸声越来越大。

  小时候生病也这样,他一个人在家,吃了药缩在被子里糊里糊涂地睡一觉,等醒了就好了。

  但他现在睡不着,脑子乱哄哄的。

  打开手机,翻出才存了没两天的合照。

  笑得太傻了,跟缺心眼一样。

  心里嫌弃,到底是没舍得关掉,就呆呆地看照片,都没留意到门被人推开,梁慎言带着一身风走进来。

  等头上有了一片阴影,程殊才迟钝地抬起头,一脸茫然望着床边的梁慎言。

  眼睛红的,鼻尖跟脸也是红的,怎么看怎么可怜。

  梁慎言手里端着碗,才煮好的东西还烫,往旁边放在床头柜,往程殊手机屏上瞥了眼。

  “都脑补什么剧场了?”

  程殊听得懂他的话,抿着嘴不吭声,默默把手机放到一边。

  烦人呢,又故意逗他玩。

  “才吃了那么点东西,不饿吗?”梁慎言知道他心里的别扭和难受,伸出手想摸下他额头,烧得太厉害的话,还是要去医院。

  手才碰到额头,热意透过皮肤传来。

  摸着还热,但好在没烧上去。

  程殊瞪着的眼睛眨了眨,这会儿贴在额头上的那只手没拿开,凉丝丝的,很舒服。

  稍微仰着头,就能对上梁慎言那张脸。

  跟走的时候比起来,看不出生过气,显得他刚才那一通心烦意乱的心事像是矫情。

  手指动了动,他在梁慎言拿开手的瞬间,来不及思考,完全凭着本能抓住他的胳膊,很用力地留住他。

  不想再这样不清不楚地下去了,他要梁慎言明白地告诉他,他们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么。

  “你一直都是故意的。”

  程殊仰着脸,身上还盖着被子,固执又可怜,“你好狡猾,什么都说了,又什么都不肯明说,等着我自己去猜。”

  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你之前觉得我是在给自己留退路,实际上留退路的人是你,你才是那个狡猾又恶劣的成年人。”

  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楚,倔强地不肯撒开手,“我是不是说中你的心思了?梁慎言,你总让我想清楚再说,我想得很清楚了。”

  发烧中混沌的大脑,突然无比清醒。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更知道意味着什么。

  可他本来就站在悬崖边上,像这栋破败不堪的老房子,在这片田野里,结不出其他果实。

  梁慎言任由他抓着自己,一言不发沉默地看着他。

  程殊没了那些犹豫,问他,“你说你喜欢男人,可你是不是还少说了一句话……”

  “你应该说,你喜欢我。”

  他那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配上狗啃一样的刘海,其实不怎么好看,显得很狼狈。

  像一只潦草小狗。

  可是那双眼睛太亮了,纯粹、干净,一眼可以望到底,看得见那底下藏着的一切。正明明白白地告诉眼前的梁慎言,他的心是什么样。

  梁慎言喜欢程殊。

  从什么时候起的心思?大概真就是第一眼。

  他已经把这件事想过太多遍,捋得很清楚。其实对他来说,确认感情这件事一点不费劲,不喜欢程殊的话,他怎么会跟一个乡镇校霸较劲,还打台球。

  这事传回去,够那帮人笑一年。

  心思被戳破了,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那就没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