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与恶犬 野狗与恶犬 第95章

作者:晏双笙 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市井生活 近代现代

  他这边忙完了,天也黑了。

  七点多程殊放学回来,去房间放了书包,就等他开饭。

  吃着饭,他想起体检报告的事,问了一句,弄得其他三个人都一怔。

  “能有什么事,之前住院那回不是说了好得很,就吃的要注意控制,当心脂肪肝。”

  程三顺反应快,编了假话哄他,“以后得少喝酒。”

  旁边林秋云点头,跟他说自己就是有点胆结石,没什么大问题,平时少吃蛋黄。

  程殊听了一点没怀疑,要是说一点问题都没有,他才容易想多。

  “明天要晚点回来,有课后补习。”程殊正写作业,看梁慎言进来,扭头看他。

  梁慎言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明天有事要忙,不去接你了,你自己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

  程殊蹭蹭他手心,又回去刷题了,“又不是小学生,还得你接,我跟芸姐他们一块的。”

  梁慎言站那儿看着他的背影,皱着眉,眼里闪过纠结,到底是没有和他说。

  一切等检查结果出来了再说。

第76章

  去医院做检查,不是查完单项就算完了,尤其是程三顺这样涉及到肺部病理活检的,从前期其他检查到后期的病因筛查,前前后后跑了三四趟医院,才做完了所有检查项目,等着出报告单。

  肺部有肿块,大小都有,初步排查可能是肺肿瘤或者肺癌,但病情发展到哪个阶段、是什么类型还是得看活检结果。

  从市区开车回家的路上,程三顺靠在后座,手边的袋子摸了又摸,整个人都蔫了,望着窗户外一句话不说,到家也只是自个进了房间。

  车不敢停到附近的坝子,都是停大街上,每天多走一小段路。

  梁慎言看了眼手机,已经六点多了,再晚点回来,说不好会跟程殊碰上。

  在院子里洗了手,正要回房间,就见林秋云站在旁边,像有话要说。

  “那个,他爸去检查了这么多天,医生是怎么说的啊?”林秋云小心问,声音都不大,“肺的问题,严重吗?”

  这几天程三顺谁都不搭理,具体检查什么样,只有他自己跟梁慎言知道。

  梁慎言在外套上随意擦了手,想了想才说:“结果不是很理想,目前看肺癌的可能性更大,但病灶具体发展到哪个阶段,是什么类型,还要看报告单。”

  肺癌。

  光是这两个字,就够了。

  林秋云再怎么不懂,肺癌就是癌症,癌症意味着什么,哪还能不知道。

  她眼圈一下红了,抹了抹眼角问:“小殊那里还瞒着吗?”

  梁慎言没说话,稍微低下头,看了看脚边什么都不知道的五福。

  这几天瞒着程殊,是因为马上又要省模了,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全省卷子一样,省内排名也会更直观,他们都不想影响程殊的状态。

  现在基本确定了是什么问题,再瞒下去被发现也只是时间问题。

  难道这病还能瞒一辈子?

  不能。后面的治疗期,想瞒都瞒不住。

  过了很久,梁慎言开了口,“不瞒了。”

  林秋云一怔,愣愣地看他,“他马上要考试了,还剩下一个多月,会不会影响他考试。”

  梁慎言摇头,知道她的担心,“要是因为这个瞒着他,后面知道了,他心里会更难受。”

  病情什么样谁都不知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得让程殊知道。

  林秋云明白了,叹了一声点头,“那等结果出来了就跟他说,现在医学发达,我网上查了,肺癌也能治,保守治疗也有活了好些年的,不是得了就活不了。”

  梁慎言在医院里待了天,又来回开车,只点点头,什么都没再说,径自回了房间。

  再晚一点,程殊骑着自行车回来了。

  一进家门就闻到了熟悉的饭菜香,一边去放车一边问今晚吃什么,听到林秋云回答,拿着从路边折的一小束桃花回到房间。

  他们这边一到春天,从学校到家里,这一路上都能瞧见桃花,粉粉花瓣沾满了枝头。

  从一眼望过去粉白的桃林,到花期快结束时的粉绿相间,特别好看。

  平时他不折的,毕竟是别人家种的桃子树,是要结果卖的。今天大概是天气太好,路过的时候忍不住从人家院子外边折了几小枝。

  程殊关了房门,几步凑到梁慎言后边,伸手捂住他眼睛,把花放到他鼻子前,“你闻闻是什么。”

  梁慎言自然地关掉了手机屏,抬手握住他手腕,“闻不出来,是树枝?”

  程殊打开手指,往前探头,“是桃花。”

  “送给你的。”

  梁慎言抬眼看着他,程殊脸上的表情很开心,和今天的天气一样,“连送花都会了,这么浪漫?”

  边说着,边把花妥帖地放进花瓶里。

  那就是个装饰用的摆件,不过这会儿倒是派上用场了。

  程殊得意地点点头,这会儿才去放书包,“以后我还会更多。”

  “再过一阵樱桃就熟了,后边菜园有两棵,每年都能结十几斤,我跟我爸吃不完,不过有你跟我妈在,肯定吃得完。”

  “这么多啊?”梁慎言插完花,侧身看他换衣服,指腹在手机屏幕上反复摩挲。

  高考的压力在程殊身上几乎看不到实质性的,他很擅长排解掉这些东西,比起别人逐渐焦虑的心态,他跟以前一样,做好自己该做的,能多做多少就做多少,至于其他的,他不会去想。

  所以这一阵,家里、学校里看着最轻松的就他。

  “我们这边有本地的樱桃、枇杷和杨梅、桃子,从四月底可以一直吃到七八月。”

  程殊换完衣服,正要抱着脏衣服去洗,忽然嗅到了什么味道,低头在衣服里闻了闻。

  梁慎言正好低头看手机,是他小姨发来的一些建议。

  “你衣服上怎么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程殊皱了皱眉,问他,“你去医院了?”

  梁慎言打字的动作一顿,不慌不忙地回答,“你真是狗鼻子。是去医院了,上火了喉咙不太舒服。”

  程殊边往外走边说:“等会儿给你弄个秘方,包好。”

  梁慎言回完信息,手机锁了倒扣在桌上,起身从他手里分走一些衣服,一块走出房间。

  “偏方还是秘方?”

  程殊瞪他,“毒方。”

  夜里大人都休息了,院子里静悄悄的,梁慎言点开医院公众系统那儿的检查报告。

  看了一会儿,坐在椅子里好一阵没动,等外边传来一声狗叫,才把报告发了过去。

  抹了一把脸,梁慎言打开门拐进旁边的厨房。小灯开着,程殊正在那儿捣鼓一个橘子。

  “快来尝尝你的毒方。”程殊用纸拿起放在灶台里烤的橘子,递给梁慎言。

  梁慎言拿着手机,伸手去接,手心被橘子烫了下。

  手里的橘子被开了个小洞,正在往外滋滋地冒水,还能闻到一点菜籽油的味道,橘子皮被烧得往外窜苦味。

  “小时候我感冒了,咳嗽了,我爸嫌去医院麻烦,就弄这种土方,还挺管用。”

  程殊擦擦手,担心他接受不了,“就有点苦,其实还行。”

  梁慎言看着他,“嗯”了声,坐小凳子上,剥开橘子皮,尝了一瓣,是挺苦的。

  挺甜的橘子不知道为什么,被这么烤过反而苦了。

  程殊坐在他旁边,托着脸看他,跟平时比有些安静。

  梁慎言吃完了,喉咙是舒服不少,擦了擦手指,转头看他,等着他开口。

  “言哥,我觉得我爸最近有点怪。”程殊收回了目光,盯着地面,水泥地有些年头了,不少小坑落在上面。

  梁慎言没出声,等着他往下说。

  这俩人住一起多少年了,哪能看不出来人不对劲。

  太能看得出来了,连他都觉得程三顺这段时间装得太正常,反而不对。

  程殊捡起掉在旁边的筷子,一下一下在地面画着,“他肯定瞒着我什么事,别是在外面跟人赌钱欠了一屁股的债吧。”

  才说完就自己否定了,“欠了好几百的时候他都不见这样,难道是好几千?还是上网被人骗钱了。”

  梁慎言拿着手机,想到刚出来的检查结果,等程殊转过头来看他,脸上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看到他的表情时,程殊眼里一闪而过的是慌乱。

  程殊下意识地想避开他视线,捏着那根筷子,自顾自地说:“幸好过一阵要征地,那样还有钱还给人家,不然都没钱。”

  梁慎言想过要在什么时机告诉程殊,但是没想到是在这个时候。

  今天程殊回来,还那么开心地送他花,和他说春天到了,夏天还有很多惊喜。

  这对程殊来说,太残忍了。

  “好晚了,我都有点困了,回去睡觉吧。”程殊不等他开口,站起来往外走,“今天在学校题都写够了。”

  梁慎言坐在那儿没动,开口叫住他,“程殊。”

  程殊站在厨房门口,灯光正好落在他身上,显得背影单薄,垂在身侧的手轻轻在抖。

  他很轻,极力控制住声音地喊他,“言哥。”

  像是乞求,又像是依赖。

  梁慎言不知道怎么说这件事才能让程殊好受点,但这事发生了,就没办法好受。

  哪怕是一心求死的人,在面对突如其来的病发,第一反应都会是求救。

  死,那是在本能之外的选择。

  “明天我们一起去医院,医生会给出最佳治疗方案。”梁慎言说得很慢,甚至有一两秒他没去看程殊。

  “这里不行,就去别的医院。”

  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割在绳子上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