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吻 锈吻 第30章

作者:金鱼刃 标签: 年上 HE 近代现代

  “帮她洗个澡。”徐栖定低声说,“她年纪太小,还不会自己洗。”

  虽满腹疑问,却依旧照做。初次见面,朵朵竟意外地喜欢她,并不排斥与她亲近,乖乖被牵着带到浴室。热水器怕也是用了很多年,调温按键已不灵敏。任柚小心翼翼替她脱掉衣服,朵朵很瘦,薄薄一层皮肉覆在凸起的肋骨上,叫人看了忍不住心疼。

  她想问很多,你的父母呢,为什么都不在家,徐栖定又是怎么和你认识。朵朵始终搂着她的脖子,起初有些胆怯,见她不抗拒,搂得更紧。

  任柚觉得自己的心变得柔软起来。

  把人擦干,换上刚刚从衣柜里找的衣服,出浴室时徐栖定在厨房给苹果削皮。任柚帮着把苹果切成块状,拿到客厅递到朵朵手里,嘱咐她在沙发上好好坐一会儿。

  紧接着溜进厨房,对徐栖定一瞪眼,小声道:“你必须得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情况。”

  徐栖定盯了会儿砧板:“别问了。”

  他不想解释许娅方吉然与徐家的那些过往,也不想承认许娅丢下女儿、一去不返的事实。

  “她父母是不是……”任柚见他不愿开口,叹口气说,“行吧,我就当你是又大发善心,不知道从哪里捡回这么一个可怜的小朋友。不说别的,你打算以后怎么办?你养着她?”

  “应该吧。”

  “你怎么养?你又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再说你自己都还是个学生。”

  “那我能怎么办?”徐栖定被问得有些焦躁,“不管她?让她自生自灭?”

  他情绪敛得很快,顿了顿便平静下来:“住没有问题,就是吃穿麻烦了点,准备之后请个保姆照顾她,这几天已经在物色了。”

  任柚张了张嘴,想说其实还有很多难题,你怎么处理得过来。可指出来又能如何,徐栖定看起来下定了决心,何况站在什么立场都确实没法见死不救。

  她看了眼客厅的方向,眼神认真地点头:“那行,我也不多问了,你请保姆肯定要花不少钱,钱不够用就……”

  “用不上你,够用。”徐栖定打断她。

  从小到大他确实攒了不少钱,家境本就宽裕,田岚生活费给得很大方。平时做游泳教练的兼职也有一笔进账,攒这些钱本是准备用作毕业后创业,现在倒也派上用场。

  “我也想出份力怎么了!”任柚瞪圆眼睛,“我很喜欢朵朵啊,如果你跟她非亲非故能做她的哥哥,那我做姐姐又有什么不可以?我生活费花不完,来负责她的吃穿好了,一个月省下件衣服的事。”

  不等回答,她又脚底抹油地溜去客厅了。徐栖定在原地愣了愣,苦笑着摇摇头,只觉得小时候为任柚争取的喔喔奶糖还不够多,抵不上她回赠的真诚与善意。

第41章 不食言

  梅雨季,天气潮湿又闷热。散不去的潮气,身体像要连着衣服一起发霉,雨像雾般压下来,心情舒畅也成了种奢侈。

  朵朵感冒,嗓子不舒服,徐栖定约上任柚带她去看医生,配了些药吃。从未为人父母,不知道照顾孩子有这样辛苦。小孩不会表达,一切不适都需及时捕捉,注意力集中得像是就要上战场。

  工作日在学校上课,朵朵交由保姆带,只有周末做完兼职抽得些空去看她。虽然有任柚一同帮衬,可毕竟是凡人,精力无法分成许多份,没坚持几周便开始心累。

  以至于烦躁不安摸向口袋时,才意识到口香糖罐子已经空了很久。

  这时正值夜晚,他刚从茶泊出来,有些疲惫地立在路边。虽然提不起什么精神,每周离开游泳馆后还是会照例去茶泊坐上一会儿,不过是把时间从大半小时压缩到几分钟。

  确实不想对话中断,怕绿豆会担心自己这边出了什么事。

  聊得多了,好像真的成了熟悉的老朋友。绿豆写,好几次我坐在这里,都在想你会不会突然走进来,去到书柜边寻找一本《夜航西飞》。我希望那个场景出现,又希望它永远不出现,我们该一直做无需见面的朋友,是吧?

  徐栖定研究过他们之间始终交错的轨迹。茶泊离学校太远,自己只有在来游泳馆做完兼职后才顺道去一趟。先前兼职时间总有变化,后固定在周六晚六点到八点。而绿豆在对话中提过,每周来茶泊的时间比较随机,主要看心情和时间安排。

  他倒从未想过有一天能相认的事。不过一直在安于现状,也认定彼此间能做到如此真挚是借了表达形式的力量,如果离了纸笔,或许确实会不太一样。未知总是让人有些胆怯的,他没办法多想,却又的确习惯了时常观察周围,到底从未发现过可能是绿豆的人。

  他想,一直交错下去,又有什么不好。

  就像绿豆说的那样。

  明明左手边五米远就是家小店,徐栖定想了想,还是决定去阿凤买口香糖。说不上出于什么心理,只是想到似乎也有一段时间没见着那个有意思的邹却,可惜小熊没带在身上。

  打了车,一路困倦。阿凤门牌上那两块发光字在夜色里摇摇欲坠,比之前黯淡许多,看着也像是累了倦了,苟且偷安。付钱下车,还没走近店门,眼神先绕去柜台后寻觅熟悉的面孔。

  空荡荡,没人。

  敛了目光,徐栖定往里走。听到感应门铃提示音,蹲在冰柜前的人瞬间扭过头来:“您好……请稍等一下!”

  邹却站起身,绕过地上的一箱瓶装啤酒,匆匆忙忙小跑去柜台后。徐栖定从架子上取益达,见他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出声道,“不急。”

  “怎么把冰的重新装回箱子里?”他指指那箱啤酒。

  邹却正拿扫码枪扫码,猛然想起之前徐栖定在自己这里“寄存”五十块的事,忙掏出手机替他付了钱。抬头对上视线,瞥一眼箱子解释道,“因为顾客想要一整箱冰的。”

  夏天一到,阿凤最畅销的就是各类啤酒。附近吃夜宵的人太多,常吃到一半来买酒,且整箱整箱地买。天气太热,当然没人爱喝常温的,若是顾客指定要一整箱冰啤酒,他就得从冰柜里取出冰好的,拆一箱常温的替换掉。

  此刻也正急着装完箱,赶紧把酒送去隔壁烤鱼店。

  “我帮你。”

  箱子还空一半,徐栖定蹲下身去装,玻璃瓶身冻得手心微微刺痛。不用回头看也能想象邹却在身后攥着口香糖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有些想笑。

  “那个,口香糖的钱我已经付了。”半晌,邹却开口。

  徐栖定把最后一瓶放入箱里,经他提醒才记起五十块的事,心说对方倒是比自己记得清楚。正欲回身应话,门口走进一个人来,眉毛上扬,脸生横肉,一副凶神恶煞样。

  来人一拍柜台:“你手脚怎么这么慢?再不送来我们快吃完一轮了!”

  邹却有苦说不出。自己动作并不拖沓,奈何时不时就有人进店买东西,于是装箱被频频打断,何况这离那人下单也才过去五分钟,非得说得那样夸张。

  难道他不急?明明急得连见到喜欢的人都顾不上小鹿乱撞。

  他俯身去抱那箱酒:“不好意思,现在才装完……”

  买酒的人大概是吃了枪药,脾气臭得不行,嘴里仍在骂骂咧咧。徐栖定看向邹却,他垂着眼睫,虽然没表现出受了委屈的样子,却无端叫人萌生为他说话的想法。

  徐栖定觉得他太过“懂事”,好像从来不会生气,好像小时候的自己。

  “体谅一下,生意忙,他才一个人。”

  他开口,那满脸横肉的人立刻转过头来,眼神极不友善:“开玩笑,我付了钱,我是上帝!我还在意他的感受?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也是来买东西的吧?你帮他说话?傻了吧!他要是那样磨磨蹭蹭对待你,你能不发火?”

  理是这么个理,徐栖定在心里想。只可惜今天我不想站在上帝这边,我想站在他那边。

  “那也没必要骂人吧。”他只抛出这么淡淡一句,便不再施舍眼光给那人,而是转过身去向邹却要刚才买的口香糖了。

  拳头打在棉花上最没劲,那人嘟嘟囔囔地抱着酒箱走远。竟然就那样离开了,邹却忍不住去张望背影,身边人拿指节轻轻叩了两下柜台,“现在该服务的上帝是我啊。”

  “哦……!”

  他回过神,把口香糖递出去,不必分出精力与难缠客人周旋,心里的小鹿又甩着蹄子啪嗒啪嗒跑出来。

  “谢谢。”

  “没事。”徐栖定说,“你也别干站在那里听他骂。”

  “可我不可能还嘴……”邹却为难,“万一把人激怒了,遭殃的还是我。”

  打这份工以来,刁难人的顾客太多了,他若是面对谁都不卑屈,怕是早就被打上好几回。何况钱难挣屎难吃,不过听几句骂而已,接受得了。

  徐栖定点头。他当然也清楚这些,自己看不下去,没必要非得让人家次次反击回去。只是想起来之前帮这家伙驱赶醉鬼的事,还是没忍住多说了句,“你自己能调节就无所谓。反正,遇到太过分的那种人,记得保护自己,最好是报警。”

  邹却半晌才答,好。

  “我请你喝饮料吧。”他又说。

  “你怎么老想着对别人好?”徐栖定笑了,“我也没做什么啊。”

  真是很容易就以真心相待,他想。如果有人以同等分量的真心对他好,这小子是不是能把整颗心掏出来?

  邹却小声嘀咕:“你也总是对别人很好啊。”

  “嗯?”徐栖定没听清,见他坚持要请喝饮料的样子,只得妥协地点头同意,“什么都行,挑你喜欢喝的吧,我也尝尝。”

  邹却犹豫再三,挑了瓶酷儿给他。

  徐栖定问:“你爱喝橙汁?”

  邹却“嗯”一声。本想送贵一点的运动饮料,但徐栖定让他拿自己喜欢的,最后还是听了话。

  “好喝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邹却忽然提起邹岩的名字。

  “我,我看到我哥上次发的朋友圈了。”他说,“你们一起去潜水的照片。”

  徐栖定耐心等他的下文,可邹却说完这句就不再出声,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于是接了话茬,不咸不淡地讲了讲那天的情形,见邹却始终专注地望着自己,又没来由想起那只眼睛圆圆的小熊。

  他只当他是很感兴趣:“下次要是有机会,你跟邹岩一起来啊。”

  倒不是客套话。对邹却,确实有些好感,身边鲜少这类性格的人,萌生好奇与探索欲。不过也仅仅止步于此,不在一个圈子太明显不过,即使真的做了朋友怕也是走不长久。

  比起他哥哥来,还是无趣太多。

  饮料见了底,徐栖定扬扬手准备离开。临到门口又被喊住,身后人嗫嚅着说,“你……好久没来,我怕你,又过很久再来,要不把钱先还给你吧。”

  “原来只是为了还钱。”徐栖定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还以为你是希望常见到我。”

  邹却没吭声,一抹可疑的绯红爬上耳尖。

  只当没看见,徐栖定又说:“不用担心,直到五十块被花完之前,我都还会再来的。”

  他算寻到个有意思的发现,面对这人时最大的乐趣,就是逗人后见证其慌乱的模样。

  带来巨大满足感,以至于嘴角眉梢都染上笑意:“约定好了啊,我不是会食言的那种人。”

第42章 错位

  六月中旬,芍城将举办一场音乐节,地点在去年刚完工建成的大型体育馆,很偏的位置。准备结伴去的同学朋友不在少数,盛夏里摇曳的心随着天气一同躁动起来。

  任柚发信息来问要不要一起去,被毫不留情地拒绝,只好别处寻伴。徐栖定确实不感兴趣,不愿凑那个热闹,倒是又被狄明洄拉去做树洞,叽里呱啦诉半天的苦。

  “他要回来,说音乐节嘉宾有他喜欢的乐队。”狄明洄在电话里说,“我说我陪他一起去,他又不愿意,说什么如果我去了会体验感全无,这是什么话?他至于这么嫌弃我吗?”

  抱怨不够,还得呜呜呜假哭一通:“我去搜了那个乐队,他好像很崇拜主唱,可百度百科上的照片根本就没我帅啊……我看曹抒不仅心盲了,眼睛也瞎了!”

  话一股脑儿倒完,真实目的才浮出水面。说是想要等演出结束去接曹抒,问徐栖定能不能跟着一起。

  “如果我说‘我来接你’,他铁定不同意;可要是说‘我和你栖定哥一块儿去接你’,他绝对不好意思拒绝。”

  “不去。”

  “哎哟我求你了!”

  “干嘛去接?他不认路还是不会打车。”

  “我就想去接。”

  “……不去,要去你自己去。”